他的生命是如此鲜活而强大。
“我哥哥留在了海底,”沧余对蓝允涟说, “但我将继承哥哥的希望,遵守《深海盟约》,和你一起建立新的世界。”
***
第二天清晨,阿影怀抱沧遗的三叉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用金色的三叉戟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幸福地迎接死亡。大海中没有了他的哥哥,他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沧余将沧遗的三叉戟和阿影一起送进了海底心脏,合葬在一颗金色的海珠里,安置在父母的墓珠旁。这里是深海的明亮灯塔,沧遗的故事会被永远铭记。
屠渊站在远处,看沧余蜷缩那里,很小的一小团,是真正的银色的小鱼。有小珍珠跌跌撞撞地滚下来,沧余抱着金珠,唱起人鱼族有关告别的童谣。
这是屠渊第一次听到沧余唱歌。
他的嗓音极其美妙,抒情丰满,带着一点点哭泣后的沙哑,像风琴,像白莲花上的晨露,也像映在深海上的月光。屠渊觉得寂寥哀伤,又觉得总有希望。
水手会被人鱼的歌声诱惑,屠渊殿下也是。他想让小鱼停止哽咽,也想让小鱼换一种方式哽咽。
***
屠渊来到人鱼族宫殿的时候,沧余正在珊瑚王座上。人鱼族以饰品的多少来区分贵贱,沧余如今是人鱼族的王,头上戴着沉重的王冠,身上挂满了宝石。
小鱼被亮晶晶的装饰包围,脸庞愈发娇艳欲滴,像玫瑰。银色的长发垂落在肌肤上,嘴唇又殷红如血。海萤发出明烈的光,沧余整个人就像笼着一重曦光,蒙着一层薄纱。
他仿佛正坐在阳光下,望向屠渊的目光天真又青春。
屠渊越过一排人鱼,来到台阶下。他虔诚地向沧余低下头,说: “王。”
只有一个字,却被他说得低沉而迷人。沧余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刺中了,屠渊强大的阴影已经延伸向他,在海底戳出涟漪。
无论他有多悲哀,都抵不过这个男人的一个眼神。
“我的太阳,”沧余说, “过来。”
屠渊缓缓靠近,他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在海底游行的技巧,姿态自如舒展。在那些人鱼惊愕的眼神中,他坐上了王座,然后把沧余抱到自己的腿上。
他在沧余胸前繁重的宝石中找到了那个小鱼石雕,俯首吻了吻。
“我等你很久了,”沧余威严地说, “做什么去了?”
当了王就是不一样,此时的小鱼魅惑升级,有点冷冰冰的意思。屠渊俯首称臣,说: “刚和蓝允涟敲定了启航时间。”
沧余目露不悦,说: “你要和她一起去攻打米拉克。”
“我会想你的,”屠渊说, “Elfadil Lothon[1]。”
“可惜你还不是我的王后。”沧余指向台阶下的那排人鱼,说, “我是王,他们是来服侍我的战士。”
那几条人鱼都满身肌肉,看上去体力就很好。他们一字排开,卑躬屈膝,不断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还向沧余推销自己。
“我的手臂非常强壮,”绿尾人鱼说, “王,请选择我,我可以将你轻而易举地举起来。你可以坐在我的臂弯里,会很舒服的。”
“我吻技超群,”黑尾人鱼说, “请您给我一次荣耀的机会,王。”
“王,我的歌声犹如天籁。”粉色尾巴的人鱼说, “我会哄您入睡,做您专属的歌者。”
“时间持久,技术上等,这是我的优点。”蓝尾人鱼说,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给您惊喜。”
屠渊觉得他们吵死了。
“我的太阳,”沧余搂住他的脖子,用尾鳍卷出小浪花,问。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屠渊抚摸着沧余的尾巴,回答: “全部糟糕透顶。”
“那……”沧余痒得挺了下腰,又问, “和你比怎么样?”
屠渊看着沧余的面孔,有种贪婪正在溢出他金色的眼眸。他对沧余说: “王要试了才知道。”
然后他开始亲吻沧余,从脖颈开始,一路向上。沧余的王冠掉了,被屠渊一把捞回来,松垮地圈住了沧余的两只手腕。
沧余昂着优美纤长的脖颈,像只高贵的天鹅,和他英俊的爱人接吻。人鱼战士们感到非常遗憾,但也只能深鞠一躬,然后一起离开了。
他们还为王关上了宫殿的大门。
屠渊将灵巧的舌侵入得更深,以牙齿轻柔地啃啮沧余的唇瓣,贪食起沧余的甜蜜。沧余立即有所回应,他的手腕上挂着王冠,就用手臂套住屠渊的脖子,同样狂热地噬咬对方的唇舌,吮吸对方口中的甘液。
这样的吻简直是熙攘的阳光,也是引吭的风,唤得这对情人又满含爱意地想要投身彼此。
“王,”屠渊说, “我的手臂非常强壮。”
他抚摸着沧余,找到了那片最柔软的鳞片。
“舔一舔……”沧余说, “快点。”
“银白色的小鱼,”屠渊说, “却像珍珠一样。”
“你,嗯……你敢……”沧余哼哼唧唧的,但是手腕挣不脱。沧余无助地说: “阿渊……”
屠渊轻轻地笑了。
他的手臂确实非常强壮。
“王,”屠渊接着说, “我吻技超群。”
他将沧余吞入喉中。
“阿渊,”沧余试图喘息, “好了……”
沧余像液体的宝石,也像果冻,仿佛活着一般,不自然地缠绕在手上,带着水似的触感和珍珠的光泽。
屠渊接住了。
这种晶莹的神奇划过屠渊的鼻峰与唇角,以狼狈的模样流淌。
“我的太阳……”沧余浑身瘫软,疲惫地说。
屠渊亲吻他,两个人胸膛交叠,唇间像是含着闪闪发亮的珍珠。
“我爱你,”沧余主动说, “屠渊。”
“我也爱你,小鱼。”屠渊说, “现在,我将向王展示我犹如天来的歌声。”
屠渊在沧余耳边喘\\息。
这就是这个男人犹如天籁的歌声。
沧余很喜欢。
沧余探出一点舌尖,红似鲜血。屠渊来迎合他,他将舌滑入屠渊的口腔。一个强势侵入的热吻过后,人鱼王彻底跟随屠渊的节奏,失去了理智。
他们在人鱼族的王座上尽情做\\爱。
沧余身上的宝石碰撞作响。
深海在晃动。
沧余银色的发丝为两个人的汗水粘结,有些许垂下肩头。因为一直都在和对方亲吻,他的嘴唇此时微微有些充血,双唇的轮廓变得更为丰\\满,颜色也更鲜红,仿佛随时会滴下血来。
屠渊倾下脸,以鼻尖逗弄般地擦碰着沧余的鼻尖,揶揄地笑了笑。
沧余抬了抬尖俏的下巴,与伏于自己身上的男人咫尺相视。
他们如相吸的磁极般彼此靠近,再次深深接了一个吻。
“时间持久,技术上等,这是我的优点。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给您惊喜。”屠渊哑声说, “你同意吗,我的王?”
王座上堆满了小珍珠,水一样地溢出去。就算两个人保持静止,珍珠也在稀里哗哩地往外掉。
“嗯……同意。”沧余虚弱地说, “你比人鱼……还要强壮。”
屠渊问: “我是谁?”
“阿渊,”沧余说, “我的太阳……我的伴侣……唯一的伴侣。”
屠渊满意地笑了,不断地叫着沧余的各种名字,王,小鱼,小珍珠。他要让沧余忘记所有悲伤,他会兜住沧余,做沧余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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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王。
感谢观阅。
第60章
雨夜
天空中月亮低垂,仿佛海浪都能拍打到。海风吹起,仿佛海浪都要拍打在月亮上。月光下,散乱的影子硬扯在海滩上,它们摇晃着,现出背后的巨大战舰。
寒灵已经被尽数歼灭,人类和人鱼的联盟各自休整,然后海军战舰向米拉克城进发。沧余和红风没有一起来,但沧余派出了人鱼战队一路护送,确保人类不会在白雾中迷路。
而白雾已经开始消散。
联盟军要登陆米拉克,蓝允涟参考了屠渊的计划,命令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升空,让空降兵先行。他们占领了交通枢纽,让阿角无法向海滩派出军队,像当初阿角围困中央宫殿一样,困住了阿角。
然后海军悄无声息地上岸,干掉了海岸警卫队。随着来自大海方向炮击,首都已经失守。蓝允涟从空中洒下传单,让民众闭门不出。
阿角派出复鹿会的武装分子,但这些人没有受过正规训练,只会端着机\\关\\枪强攻,被蓝允涟的军队轻易压制。屠渊枪枪爆头,带着护卫队迅速占领了德维洛普,来到中央宫殿。
宫殿先前被火烧毁,钟楼还被炸掉了塔顶,连花园中的土地都是一片焦土。正中央是正在建的雕像,金帆投出手雷,青铜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复鹿会已经失去了防守的可能,死亡的威胁让人无心反抗,大部分武装分子跪地举起双手,缴枪投降。一些狂热拥护阿角的复鹿会教徒还在开枪,一个接一个地被护卫队的人干掉了。
蓝白色的月光被乌云遮挡,闷雷响起,劈得人不寒而栗。
黑鼠似的身影忽然窜出,一手举枪,奔向蓝允涟,连开数枪。保镖立刻摁倒了蓝允涟,另外几名压制住了偷袭者。
弹匣已经被清空,偷袭者没有其他办法,但仍在竭力挣扎。保镖摘下她的面罩,布雷特妮还在扭着手臂,试图扑向蓝允涟。
“原来是你,”蓝允涟看着她, “你是家里的叛徒,你背叛了姨妈。”
“你为什么还活着?”布雷特妮愤怒地喊, “你没有资格反叛!你不配做元首的女儿,都是你,你毁了元首的计划!米拉克是属于元首的,你不能这样!”
“我可以这样,”蓝允涟轻声说, “因为我要做元首了。”
雨水倾倒一般劈头盖脸,蓝允涟接过手枪,打穿了布雷特妮的胸膛。
屠渊已经带人破开宫殿的大门,蓝允涟一行人长驱直入。沧余不在,屠渊就没有温柔的必要,他打断了一个复鹿会成员的腿,然后狠狠地踩了上去。
“阿角在哪儿?”他垂眼问, “我给你三秒钟。”
鲜血汩汩而流,那人惨痛大叫。
“三。”屠渊将靴尖戳入弹孔,黏动起来。
“我说!我说!”那人已经疼得面目扭曲,浑身抽搐。空气中忽然弥漫起腥臭味,他疼得失禁了。
“钟楼……”他口吐白沫,模糊地说, “阿角……上,了……钟……”
阿角不仅跑上了钟楼,还拉上了蓝千露。
经过上次的爆炸,钟楼已经被拦腰斩断,楼梯旋转而上,蓦然停在半空。大雨还在下,阿角穿着黑袍,掐着蓝千露的脖颈,用手枪抵住蓝千露的太阳穴。
“都别过来,”他阴沉地说, “允涟,停下脚步,除非你想让你母亲丧命。”
蓝允涟停了下来,屠渊没有上前,但是也没有放下枪。
蓝千露看上去很恍惚,她并不挣扎,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还穿着钟爱的红裙子,飘荡在风雨里,像是一滴血。
“看来,我没有立刻杀死你,”阿角贴在蓝千露耳边,阴柔地说, “还是有用的。”
“可是你已经杀死她了。”蓝允涟轻轻地说。
她走上去,稍微靠近她的父母。她穿着一身浅蓝色,像纤弱的蔷薇花。
蓝千露似乎认出了女儿,但是阿角不让蓝千露有任何移动,狠力掐着蓝千露的喉咙。蓝允涟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的意图。
“母亲为什么陷入红色的海洋,你难道不知道吗?”她似乎哭了,隔着大雨,阿角看不清。总之蓝允涟说: “你得知你身世的时候,母亲已经怀上了你们的第二个孩子。可是你恨蓝家,包括母亲,虽然她什么也不知道,当年的杀戮她没有参与,外祖父的收养她毫不知情。对你来说,她唯一的错处,就是蓝家的女儿。”
“那天也下了雨,你记得吗?”蓝允涟明明很哀伤,又能继续娓娓道来, “你剖开母亲的肚子,把婴儿取了出来,然后你亲手掐死了那个孩子。血到处都是,染得满屋,从那以后,母亲疯了,你也疯了。”
雷声响彻天空,阿角听到了很多声音,他想让所有人都闭嘴。可是女孩的低泣,刀子割开皮肤,婴儿的哭声都绕着他,它们都不肯放过他。
“你可以恨任何人,”蓝允涟恳切地说, “除了母亲。”
“闭嘴……”阿角身体晃动,他不断地说着的, “我不想听……闭嘴,闭嘴……”
红裙的一角飞扬如帜,蓝允涟忽然侧身,屠渊果断开枪。子弹穿过了裙角,正中阿角的眉心。
阿角从塔上掉了下去,蓝允涟扑身向前,抱住了蓝千露。
阿角坠向地面,他愤恨不平,可他不过是一个小丑。他以为自己毫无破绽,其实他不堪一击。
这座巨大的白塔见证了蓝家两位女性的死亡,蓝千溪的殉情,蓝千林的牺牲,都在这里。可是现在蓝允涟和屠渊弥补遗憾,他们足够强大,拯救蓝千露是这样轻而易举。
雨点像海上的星那般密密麻麻,蓝允涟在潮湿的味道中闻到了战场的烟火,似乎还有一点花香。她拥抱蓝千露,喃喃地叫“妈妈”。
屠渊率先对蓝允涟颔首,说: “恭喜你,元首。”
他伸出手,蓝允涟握住,站起了身。她偏过头,单只的钻石耳坠成为尘世的星辰。她的面容被大雨涂抹得愈发苍白,但她是这样平静,在一切的最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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