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对林仕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林仕慈见她没说话,只是一脸沉重,心里有些好笑,手上再次为她擦拭起脸颊,只是这次没躲开。
“丰州是大旻王朝有名的富庶之地,滁城虽然算不上经济中心地带,但在整个王朝城镇中,也称得上繁荣。”她给陈韫棠解释,“不过滁城人口多,大多还是外地人来此处谋生或者买卖,现在灾情严重,城门紧闭,没了外地人,本地人又死伤过多,所以显得荒凉了一些。”
“城中剩下的百姓应当被统一安置在城中心治疗。”
她说的很仔细,似乎是在故意告知陈韫棠这些背景信息似的。
陈韫棠移开视线,故意嘀咕:“我知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不清楚林仕慈是不是真的认出她老乡的身份,但既然对方没有明说,她也只能装傻了。
不过,原来这个架空王朝是‘旻’。
大旻王朝、丰州、滁城……
陈韫棠默不作声将这些信息记在了心里。
“我师傅在这边义诊,等会儿只需要找到他就行。”林仕慈道。
陈韫棠立马松了口气:“有人脉那就好。”
不过,虽然知道这些百姓在城中央,却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两人躲着观察了半个上午,记下守卫的交班时间,林仕慈小声道:“你等会儿抱紧我就行。”
陈韫棠很紧张点头,整个人被林仕慈拥入怀中,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就怕打扰到对方的思维。
林仕慈心里掐着点,眼看着前方的守卫走来走去,在身影转过拐角完全消失的瞬间,瞅准时机,当即运用轻功闪身飞过。
陈韫棠第一时间抱紧了她,闭上眼,感觉风抽在脸上的感觉,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
轻功!
以前只在影视剧中看过的轻功,没想到现在竟然亲身感受了一番。
不过几息间,林仕慈就带着她换了个位置,喧哗的声音也逐渐响起来,痛苦的哀嚎声也清晰起来。
“一个个来盛药,都安静些!”
“那边还在吵些什么,再囔囔试试?!”
不耐烦训斥的声音让陈韫棠微微皱眉,下一刻却感觉有人捂住了自己耳朵。
她下意思更加抱紧了林仕慈几分,双腿盘得更紧。
姐,别松手!别捂耳朵,继续抱着她!
速度太快,一旦没人抱着,陈韫棠感觉自己要掉了。
好在转瞬间林仕慈就停了下来:“到了。”
陈韫棠小心翼翼睁开眼,林仕慈将门关上。
是一间小屋子,放着各种药材,看上去有些杂乱。
“确定吗?”陈韫棠拉着她小声问道:“如果找错房间了,我们现在还有机会跑。”
她原本以为林仕慈会带着她一间房一间房找,谁知道是直冲着这间房子来的。
林仕慈摇头,拎着她往内室走:“没找错。”
她停在内室小门前,敲门喊道:“师傅,是我,林仕慈。”
门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陈韫棠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形矮小的圆润老头,满头白发,却没有老年人迟暮感,然而精神抖擞,眼神犀利。
老头眼神对上林仕慈,一愣,下一瞬,‘嘭’的一声,门又在两人面前紧紧关上了。
举起手正要打招呼的陈韫棠:“……?”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目光再次转向林仕慈,满脸质疑,真的没有找错地方吗?
林仕慈一副已经习惯的表情。
半响,门再次打开,老头上下打量了林仕慈几眼,稀奇道:“你这又是易容成了谁?”
陈韫棠立马微微弯腰,礼貌道:“老先生好,林姑娘现在是易容成了我的贴身侍女。”
“师傅,几年未见,身子可还好。”林仕慈带着陈韫棠走进去,关上了门。
老头没回答自己徒弟的话,反而是好奇看了陈韫棠几眼,朝着徒弟感慨:“几年不见,不像以前那样孤僻,交上朋友了,不错,有长进。”
说完他甩甩手:“你来了就好,这段时间忙死老夫,那些医童都不如你。”
“喏,药方在那儿,老夫研究的差不多了,你只需把药配出来就行。”
林仕慈点头,走向放着药方的桌子,陈韫棠便默默跟在她身上。
“等着,你等着。”谁知老头朝她道:“你这个小丫头也会医术啊?不会跟在她身后添什么乱子,留这儿陪老夫说说话。”
林仕慈脚步一顿,转身严肃道:“师傅,您不要故意欺负她。”
“?”小老头非常疑惑,“老夫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一直待在京城,不肯随老夫云游义诊,老夫都没人陪着说说话,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乖巧的小丫头,老夫和她聊聊怎么了?”
“……您不是和街边的流浪狗都能聊起来吗?怎么就没人说话了。”林仕慈有些无奈,“再说我娘还在京城,我如何能随您一走了之。”
她说着朝陈韫棠道:“我师傅就是那位脾气古怪的江湖医仙,岐人。”
陈韫棠失笑:“奇人?”
“对,奇人!”老头得意洋洋,“不过老夫这儿是岐黄的岐,你叫老夫岐老头就行。”
陈韫棠憋住笑意:“晚辈还是叫岐师傅吧。”
哪有直接叫长辈老头的,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不过目前看,这对师徒确实挺奇的。
这番打闹,让她对着岐师傅也感觉亲近起来,也不跟在林仕慈身后了,反而和岐师傅一同坐下。
“你也是京城人士?”岐师傅问道:“和慈丫头怎么认识的?”
江湖人士心直口快,想问什么便问了。
陈韫棠便道:“京城人士,姓陈,和林姑娘在路上认识的。”
“刚认识不久?”岐师傅眯了眯眼,状似不经意道:“都是京城人士,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不认识呀?”
陈韫棠笑容不变,看出来他是在盘问自己,恐怕是担心自己别有用心对林仕慈不利。
她觉得有些神奇,之前听倚翠说,林仕慈不过是京城林家不受宠的女儿,后来被林家送去了寺庙修行,除开林仕慈可能是穿越这件事,明面上的身份不管怎么看,都很普通,甚至普通到有些不起眼,为何岐师傅会担心有人对她徒弟不利?
林仕慈的背后到底还牵扯了些什么?
各种心念急转,陈韫棠面上不动声色,只道:“岐师傅,您应该也知道林姑娘在京城中的情况,过去与我,碰不到面。”
从倚翠提起林家的口吻,她估摸着觉得,林家是比不上陈家的。
“何况我以前性子嚣张跋扈,林姑娘又默默无闻,我们确实是不曾认识。这次若非被陈家逐出家门,我与林姑娘也是没机会认识的。”
岐师傅这下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的名声老夫是听过,那何止是嚣张跋扈啊,在京城都快翻天了。”
“不过没事,陈家多疼你,老夫一个不常在京城的人都知道,逐出家门估摸着也是说说而已,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你接回去。”他反而还开始安慰起陈韫棠来。
陈韫棠只笑着颔首,没接这句话。
陈家越是疼原主,她就越是头疼,这代表陈家对原主很熟悉,她暴露的几率也多了几分。
何况,京城她实在不熟悉,只得移开话题,转而问道:“岐师傅,这滁城疫情如何了?”
“控制住了,很快就会好。”岐师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也是造孽,百姓受苦,世家大族仍然在享乐。”
“依老夫看,这次的灾患和丰州世家脱不了关系。今年这雨确实来得突然,又是暴雨,但水坝每年都会加固一次,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被冲垮了。”
陈韫棠心中一突。
水坝每年加固?按理说,确实不会这样轻易冲垮。
除非……
每年对水坝的加固都在偷工减料。
7.沾亲世家
陈韫棠心中思索,一抬头对上岐师傅像是看穿一切的眼神。
她忽然了悟,随即有些失笑。
岐师傅说是江湖人士,其实还是不忍心百姓受苦,所以借着和她闲聊,将这种猜测透露给她,以期望间接透露给她背后的家族,来处理这件事。
陈家到底势大到何种程度,以至于一个两个都来找她?
苏首领也就算了,可现在的岐师傅,显然是知道陈家情况的。
难道在他眼中,单单一个陈家,就可以和丰州所以世家对上,甚至完全不畏惧?
她正想从岐师傅口中再套几句消息,外面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岐医仙,刚刚接到消息,殷城那边会来人查看这边疫情的情况,说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大人物。”
岐师傅回道:“知道了。”
那边整理药材的林仕慈抬头,和陈韫棠对上视线。
等外面传话的人走后,确认再无动静,陈韫棠便道:“来的是昪王殿下吗?”
从京城里来的大人物,她所知道的目前就只有一个昪王。
更何况,昪王是过来赈灾的,那么来滁城查看情况,似乎也合情合理。
林仕慈脸色冰冷道:“都快结束了才来,震的什么灾?”
她头一次将情绪表达的这样明显。
“你这臭丫头还好意思说别人。”岐师傅横了她一眼,“路上耽搁这样久,按照你的速度,十日前你就该到了。”
十日前正是灾区最严重的时候。
陈韫棠霍然有些心虚。
貌似是她拖慢了林仕慈的速度,她坐马车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林仕慈的轻功。
何况,若是林仕慈自己一个人赶路,不会被苏首领等人劫持,也不会又在山寨上多耽搁几日。
“昪王又不是……那位的敌人,你至于这么大恶意?”岐师傅有些不解。
林仕慈没说话,脸色看起来仍然很冷。
陈韫棠注意到岐师傅的话。
那位?
这说的是谁?
她将疑惑压在了心底,只朝着岐师傅道:“我与昪王是旧相识,不便与他见面,何况他看见林姑娘,多半也能看出她假冒了倚翠。”
她暂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倚翠口中的昪王碰面,万一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就不好了。
“不会。”林仕慈很淡定,“他不会认出倚翠有什么不同。”
说是这样说,她转头也道:“不过我们确实也不便见昪王。”
岐师傅于是点头,摆摆手:“那你们待会儿自己找个地方藏着吧,老夫这儿都是药材,没地方藏你们。”
林仕慈点头,十分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那徒弟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拉着陈韫棠便小心翼翼离开。
待找到一间空屋子藏起来,陈韫棠捂住嘴,小声问道:“刚刚岐师傅说的‘那位’是谁?你对昪王殿下很熟悉吗,为什么那么肯定昪王不会认出来?”
还是说,虽然倚翠说的原主和昪王很熟悉的样子,其实两人根本就不熟悉?
林仕慈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自己与昪王是否熟悉这问话,只道:“京城之中,有四大世家,分别是文陆、武岳、政陈、商邱。”
“陆家文人清流,他们家嫡系子孙没有一人入朝为官,但桃李满天下,极为被文人学士推崇。你的母亲,便是陆家的女儿。”
“陈家,在朝堂中,说是占据了半壁江山也不为过,你父亲位列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岳家为武将世家,占了朝廷另半壁江山,与陈家分庭对抗,军权在握。”
陈韫棠忍不住皱起了眉:“陈岳两家如此势大,皇上真能容忍?”
“自然不能。”林仕慈平淡道:“陈家也就罢了,到底也是文臣,但以岳家为首的都是众多武将,岳家又大权在握,圣上如何能安心?”
正所谓,卧寝之塌岂容他人憨睡?
更别说现在这塌还被两家全占完了。
“所以,昪王殿下是皇上一手扶持起来的。”
“陆、陈、岳三家,刚刚已经说了,是大旻王朝已有百年根基的老牌世家,从前朝到今朝,屹立不倒。但四大家中,剩下的邱家不同。”
“邱家是皇商,富可敌国,开国皇帝便是在邱家的财力支持下,才打下了江山,对比起其他三家,邱家显然更得皇家信任。这家也确实一直恪守本分,每代只嫡系长公子一人入朝为官,可文可武,在朝中无派系,算得上孤臣,唯皇命是从。”
“昪王邱洹灏,便是出身邱家。”
陈韫棠一怔,回想起当初刚刚穿越时,做的那个梦,以及梦境中原主说过的话。
——洹灏,灾区实在危险,但我知晓你有你的抱负,所以我不劝你,但是我想和你一同去往南方,这样也好照顾你。
她扶住额头,忽然便感觉头疼起来。
林仕慈扶住她,好半响没说话,语气中充满了隐忍:“你还好吗?”
陈韫棠等那股突如其来的头痛缓过去后,才摆摆手:“我没事,你继续说吧。”
林仕慈难掩担忧之色,但听了她的话,还是继续道:“……昪王的父亲当初是文官,后来出了点事儿,罢官了。”
“直到八年前,圣上将昪王扔去了军营,仅仅三年就立下了战功,被封为异姓王,此封号为昪,自己磨砺出来一支军队,令敌军闻风丧胆。”
“这么多年来,昪王在朝中以不可小觑,隐隐有和陈、岳两家分庭对抗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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