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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课？”她注意到她手里的课本
“是”她急忙扯着背包，把书放进去，又重新背上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说点什么啊，凌玉心里喊着，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在她眼前，她有些不知所措
“要走走吗？”她看到陆续下课的学生
“好”她感觉自己像提线木偶，只能跟着她的节奏
两人并排走在校园里，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好奇着是哪个院系的学姐们不用上课，满校园溜达
“家里挺好的？”凌玉打破了沉默
“是”她低着头，偶尔看她一眼，罕见的沉默，不像她的风格
“回来准备做什么？”
“去公司那学习一段时间，了解国内目前的行情，再自己做”她依然低着头
又是长久的沉默
“外婆挺好的？”她终于看向她
“嗯，挺好的，就是岁数大了，耳朵有时听不见”她也看向她
秋日的午后没有夏日的闷热，偶尔起一丝微风，能闻到空气里的微甜
“你要不要一起吃饭？”凌玉邀请，中午了
“我吃过才来的”欢迎宴刚结束不久
“那，一起？”
“走”
学校门口对面一排的小饭店还在，物美廉价的那家却倒闭了
“吃食堂吧”她带着她去了学校食堂，现在食堂的饭，品类比之前多了一些，除了还是难吃以外，没有什么毛病了
她要了一份猪脚饭，给她带了杯奶茶
“比我们之前的饭菜好多了，最起码有选择了”她笑着说
本来可以回家做饭，但真的饿了，回家一个人也不愿意做，或者等做完了也不饿了
王安亦看着她认真地低头吃饭，没有再说话，食堂里是一群穿军绿色衣服的孩子，叽叽喳喳，吃饭也不闲着，讨论着他们今天军训时哪个教官帅
王安亦扯了扯嘴角，突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凌玉吃得很慢，因为她还要看手机，回复工作群，学生群各种群里的消息，一碗猪脚饭，她吃了快一个小时，赠送的汤都已经凉了
“一直这样忙？”王安亦摇了摇杯子里的珍珠，漫不经心地问
“还好”她放下手机，快速吃饭，下午没课，所以有些不着急
王安亦看着对面的她，眉宇里已经有了淡定平和的模样，她一直无欲无求，似乎外界任何人或者事都不会让她惊慌失措
她适合待在学校
“交男朋友吗？”她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咳咳咳”她正在喝汤，被呛到了，抬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没有”她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吃不下了
“嗯”似乎得到了答案，她满意地起身
“下午没事吧”她这个吃饭的磨蹭样指定没事
“是”她背起背包看向她
“出去玩？”她提议
“去哪？”
“带你去风回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堤坝”
风回的堤坝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之前是为了防风固土，保护农田，经过岁月的洗礼，它现在依然坚挺，已然成了风回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河道没有改，树木已经郁郁葱葱，人们在这里郊游，呼吸新鲜空气，享受大自然和先辈给的礼物，快乐又自在
“我在风回这么多年都没来过堤坝，都不知道它的历史，现在还守护着风回”她笑着看向王安亦
“我也是小时候来过，那时还没开发，就是单纯的钓鱼的地方，我爸那时还经常……”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脱口而出的称呼
“看来你有被好好疼爱着长大”凌玉看着她，满眼羡慕，也明白她的停顿
“是，他们很疼我”她低着头，又看向远方，没有再说话
“你……”凌玉欲言又止
“怎么？”她看向她
“男朋友呢？”她问完有些难为情，好像是问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目前单身”
“哦”她转过头来，心里竟然有一丝喜悦
“你现在工作很好，寒暑假，周围的一切又是你熟悉的，不错”她脚尖点着地，不动声色地说着
“是，要感谢周老师，他这么多年对我很好”她忘不了，博士毕业时老师跑去跟学校领导交涉给她争取留校时的样子，急得跳脚
好像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不能在这个学校任教是学校的损失一样
就是亲生父亲也没法做到这样吧
“他是个很好的人”凌玉感叹着
堤坝的落日很美，空气中是树木青草的味道，偶尔有风从水面吹过，带起一片涟漪，河边有一些小小的白鹭，趾高气昂地伸着脖子巡视河堤，一点不怕人
她们就这样很沉默了待了很久，丝毫不觉得尴尬
王安亦想起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她从没有真正从心里得到过平静，每天除了学习，都是喧嚣热闹的，有时又充满着纸醉金迷和无尽的欲望
等喧闹过后就是无尽的无聊和空虚，她明明已经比多年前成长了很多，还是矫情得要命
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了解她的内心，她带着一副名为成人的面具，游走在纵横的物欲里，渴望能忘记那个人，渴望能满足自己
可惜，这么多年，她依然忘不了她
忘不了在她身边的温暖，忘不了她的笑容，忘不了她的专注到冷漠的，看她时却永远不会冰冷的眼神，忘不了她隐忍克制的情意
第54章 思孝惟则
入职父亲的公司一开始并不是王安亦的第一选择，她本在z国就有一家自己的小公司，国外那几年就是靠着它买了房子，现在回国发展，她需要一个平台，忙得四脚朝天
离风回不远的青镇是徐乐的家乡，毕业后她回家乡贷款开了一家药店，生意还算不错，哥哥已婚有娃，对单身的妹妹，又急又无奈，只是她喜欢女生，可遇不可求的伴侣并不是很好找，无法催
很多难买的珍贵药材她都会亲自去风回进货，毕竟大城市的药材储备充足，风回作为古城，虽然是城乡结合部，却有着优越的地理优势，四通八达，各个方面都是领先的
每次来，必去的地方是风大，这里有她念念不忘的人
当年被拒绝后，她也想过试着用对朋友的平常心对她，后来才发现挺难的，一眼万年，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她雪夜那晚说出那句话后，凌玉对她从此都是带着客气的疏离，这让她很难受，凌玉周围几乎没有异性朋友，除了学校的同事，学生，三点一线的日子让她感觉很安全，也很满足于现状
直到那天
那是一个初夏的午后，凌玉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让她回去趟，外婆出事了
她在岗亭的医院看到了枯瘦如柴的外婆，明明春节时，她还很硬朗，这才几个月，整个人好像都缩小了一圈，脸色蜡黄，躺在病床上，被子甚至看不出隆起
“胰腺癌，已经扩散了”办公室里的医生推了推眼镜
“我个人觉得没有治疗的意义了”对于家属来说晴天霹雳的事，从医生嘴里吐出来，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您再好好看看，不是男性患者具多吗？我外婆身体一直很好的，不可能突然这样”凌玉看着手里的诊断书，一遍遍核实上面的名字，难以置信
“这个病男性发病率确实高于女性，但不排除女性也会有”
“而且这个病一旦发现，基本是晚期，你要有心理准备啊”医生语气缓和了一些，可能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动容了，毕竟对于医生来说，已经见惯了生死
凌玉没有再说话，她收拾好情绪，跟医生道谢，回了病房，她不相信，她要带外婆去大医院看，肯定是误诊
“外婆，我们出院，我带你去大医院看”她打开背包收拾东西
“是很严重吗？”外婆按住她的手问
“不严重，去大医院再详细检查一下我放心点”她笑着回她，尽管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医生开了些止痛药，她开车接外婆回家，顺便挂了岗亭市区最大的三甲医院的专家号，又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消息太突然，她完全不相信
岗亭数得过来的三甲医院，她都带着外婆去看，没有误诊，信息准确无误，结论一致
“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没有治疗的意义，不如回去让老人愿意吃点什么吃点什么，也算提升一下生活质量，这么大岁数了，别遭那个罪了”
凌玉站着医院熙熙攘攘的大厅里，觉得天都要塌了
辗转多次医院的外婆也猜出了自己病得很严重，她背着凌玉直接去追问医生
尽管医生已经按照凌玉的要求没有告诉老人实况，只是让她放宽心，还是被外婆猜出了大概
固执的老人甚至要求看她的诊断书，明晃晃的字眼让她愣了半天
年少时的外婆，家族在当地也是望族，只是后来没落了，该有的教育，她都接受过，并不是目不识丁的人
她的身体也跟她诉说着不同于往日的疼痛和不适
于是在凌玉接她回家后，准备收拾东西去别的城市的医院求医时，她拒绝了
“玉仔，外婆年纪大了，不想最后走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指的是当时病房里接受化疗的人们
“外婆，你想复杂了，就是一个小肿瘤，做完手术就好了，真的，没有很严重”她收拾着行李，看上去风轻云淡地说
“玉仔，你从小就不会撒谎，我都知道了”外婆这话一出，还在收拾行李的凌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看向外婆，她明明要求医生保密的
“不要瞎折腾了，你太婆就是这个病走的，没有药可以治，外婆心里都清楚，再说我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看开了”
外婆的语气淡淡的，淡得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一边凌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慌忙转头擦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愣在原地
良久她才说道：“不是的，现在医学已经很发达了，可以治，可以治的”，她自己都没有底气地喃喃着
她已经开始有能力创造更好生活的时候，命运就给了她一榔头，那是她亦父亦母的至亲啊，难道让她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岗亭不会看，我就带你去别的地方看，总会好的，你相信我”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外婆面前孩子一样的抹着眼泪
从知道消息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周，她从去第一家医院还抱着侥幸，到最后确诊的绝望，她忍得很辛苦
“好孩子，人各有命，不要太去强求了，你听话，不要折腾了”外婆还是不为所动
“外婆，求你了，就当是为了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她像孩子一样呜咽着，而外婆只是摸着她的头不说话，浑浊的眼里都是坦然
这一世太苦了，早年丧夫，自己一人拉扯大女儿，女儿辞世时，她心痛到想跟着一起去，要不是凌玉，她可能不在了，足够了，凌玉也已经长大，唯一遗憾的就是看不到她成家
她不想到最后还要拖累外孙女，人财两空，背负巨债，谁不是盼着后代好好的呢
那一夜，凌玉的枕巾全都湿了，她想了很多和外婆的回忆，那个她儿时就已经是花甲之年的外婆对她倾注了所有，直到她成年
高中时李密的《陈情表》也跟着浮现在眼前，这篇传诵了一千多年的抒情散文，让当时的凌玉一度哽咽，那句“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更是让她泪流满面
现在呢，她有能力要报答的那个人却被诊断只有三个月的寿命，让她如何坦然面对她的离开？她不答应
第55章 风不止
凌玉开始在网上积极寻找治疗的医院，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她不愿意试都不试就放弃，丝毫不顾外婆的抗议，风回作为省会，那里有家专科医院不错，她挂了号，要带外婆去看看，正好也马上暑假了，应该不忙
“我不去，你收拾好了我也不去”外婆拿着拐杖挥舞着赶她，她的倔强完美地遗传给了凌玉，两人比着谁比谁更犟
“去风回，你自己在家谁照顾你”她把大虎抱进后座，不由分说地把外婆架到副驾驶
“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不去”老人挣扎着要下去
“我不放心，我们就去看看，你都不好奇我工作的地方吗？”她锁了车门，给外婆系好安全带，她一辈子没离开过岗亭
“真的只是去看看？”她歪着头问
“嗯”凌玉没有再说话，她发动车，朝风回快速驶入，像她急迫的心情
中午到了风回，年迈的外婆对着凌玉的房子好奇地观望着，凌玉将行李放好，把大虎关进笼子里，就开始做饭，一刻没有停歇
“玉仔啊，这是学校分给你的房子？”外婆问
“是，一楼很方便的，让你来，你不来”凌玉在厨房里喊着，外婆耳朵不好，给她配的助听器她不愿意带，输出全靠吼
“好好，比岗亭大多了，还有个大阳台”外婆在阳台上蹒跚地走着，对她养的花很是好奇
“这是兰花，漂不漂亮？”凌玉端着碗筷出来，笑着介绍。冰箱里还有点牛肉，她做了清淡的牛肉粥，煮了几个鸡蛋，炒了个青菜，外婆除了流食，几乎吃不下其他的
“像蝴蝶，真好看”她好奇地摸着其他的花卉，很是满意，天气也很好，虽然有些燥热，但比岗亭凉快些
“吃完饭，歇会，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学校，好不好？”500米的校园，走过去就好
“好”外婆不扫兴地笑着答应
宽阔的校园里，凌玉看到了正在闲逛的徐乐，看来她最近不忙
“学姐”她眼尖地看到她，笑着朝她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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