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他们都恨我吧!秦冬阳咬着唇想,都讨厌我,都别惦记我。
我是一个自私鬼,眼睛里只有自己那点小事,没格局没担当,都别管我了,让我混日子吧!
秦大沛实在拿远在天边的弟弟没办法,只好给瞿梁打了电话。
瞿梁不知怎么说好,“大沛,你看这事儿弄的。是瞿哥疏忽了。我以后没法见你们了!”
“和你没关系。”秦大沛再急也通情达理,“是小崽子起了犟劲。瞿哥别上火,他那么大的人,自己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愿意出去晃几天就出去晃,掉不了肉!”
“唉!”瞿梁仍旧叹气,“你还安慰我,心里肯定开锅了!林巍估计是不乐意了,他都没联系我,直接让老虎找弟弟呢!”
秦大沛想了想道,“巍子没那么糊涂,不能迁怒你,这是着急了。我联系他。瞿哥你该干啥干啥,没事儿啊!我弟弟我了解,也就混蛋到这样了,不会再做更出格的事情,犯不着太担心。回头逮着他我亲自去给瞿哥道歉。”
“那不至于。”瞿梁忙说,“只要他安全就行。你们赶紧想办法找吧!找着了千万告诉我一声。”
秦大沛应了,挂断这通电话又给林巍拨了过去,“让臭小子出去浪荡两天吧!该找咱们的时候自然找了,别太折腾老虎。”
林巍挤不出秦大沛的豁达,只说进展,“老虎说有监控显示他去客运站坐车了,既然选择客车,肯定是去T市附近的城市,你觉得能去哪儿?”
秦大沛闻言思考一会儿,“觉不出。他个大小伙子,身上有钱,去哪儿不行?反正不至于出啥事儿,等他主动联系咱们吧!”
林巍不认为秦冬阳会主动联系,半天过去了,他还没把突然出走这件事情同秦冬阳联系起来。从小到大都不声不响,有心思藏着有委屈忍着的人,怎么突然就做出这么石破天惊的举动来?
林巍非常清楚秦冬阳并不愿离开自己,却没想到他会选择这种方式抗争。
早知道如此就不逼他走了,相对于外面的世界能否比自己身边安全,林巍更担心秦冬阳的情绪。
若非实在崩溃,他怎么会不顾大局不顾别人的感受呢?
十年暗恋都熬过来,沈浩澄的离开和水隽影有意或者无意的推动令他鼓足勇气凑到自己身边,受了那么多的冷漠轻视都忍得住,这是实在到了极限吧?
不敢再细想了。
秦冬阳说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想陪着他一起面对风雨,甚至肯胆战心惊地住进林宅去,自己却把老实人逼到了尽头。
哪怕这样,也还是在向瞿梁道歉……
心房猛地搐痛,林巍伸手捂住了胸口。
张依卓见他始终微勾着头,不说话不做事,有点儿担忧地问,“林律您是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林巍勉强抬头,“午休吧!”
说完他就丢下实习生自己走出了律所。
廖杰迎上他。
“回毛坯房!”林巍简短地说。
“林先生……”廖杰沉吟。
“我说回毛坯房!”林巍的声音冷极了也烈极了,“谁敢拦着我咱们就拼命!”
秦冬阳没有关机,怕那样会引起大家的恐慌,他只是不接电话,并把林巍的微信拉黑了。
别白当混蛋啊!这么不健康的感情,彻底结束吧!
刚到X市,林巍的短信息就发过来,“我知道你恨我,林哥身有镣铐负不了责。冬阳,别这么闹。”
秦冬阳站在X市客运站口看了会儿手机,仰头望望湛蓝的天,更加坚定了些:沈律和道义是他的镣铐,我是干扰,应该彻彻底底地分开。
没有提前做好任何准备,未来和这完全陌生的城市一样令人茫然,秦冬阳边在街上走边没方向感地张望,想先找个地方安顿自己。
肉身有了着落,才能思考灵魂的事。
用心打量着城市的样子,秦冬阳暗暗地说我要能不靠哥和林律给的钱在这地方活下来,怎么狼狈都算赢了自己一回。
人生倘不故步自封,感情才有脱困的可能。
他把林巍的电话号码设置了通话和短信拦截,又点开电子银行看了看里面的存款余额,而后就一心一意地寻觅起住处来。
找一间喜欢的小屋子,做一点喜欢的事。他心里想:我是个笨人,以后就不磕磕绊绊地追求那些有距离的东西了!不必做大律师,不爱配不上的人,就过最普通的生活,做力所能及的工作。
有什么没什么都不重要,秦冬阳默默地对自己说,重要的是真正挥别过去,不做别人和自己都讨厌的家伙。
第114章 无处分享
秦大沛努力调整了一整天,熬到傍晚才给二叔二婶打电话。
“啊!冬阳已经来过信儿了,说他在那儿安顿得挺好的。”秦冬阳妈笑呵呵地说道,“大沛你不用惦记我们啊,他都那么大了,我和你二叔想得明白。”
秦大沛想不明白,挂了电话在“拐末”里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没着没落地问小张经理,“都说蔫巴人儿专门干大事儿,我家冬阳也是?”
小张经理呵呵地笑,“冬阳是被你们几个管太狠了,终于爆发一次。没事儿啊老板,再爆发他也是好孩子,不管去哪儿,奉公守法好好生活就得了呗!”
秦大沛长吁短叹地道,“我想揍他,还得自我检讨,也要爆了!”
“你凭啥爆?”肖非艳走进门来,“我给冬阳打过电话了,他语气挺好,听着平平静静的,让我跟你说对不起。还给我录了录房间里的样子,说是租了间民宿。看着有条不紊地没啥大事儿,为啥不接你这当哥的电话真得检讨检讨,都把人家欺压怕了。”
秦大沛惊讶地道,“是吗?快给我看看。”
肖非艳把手机里的视频点开。
秦冬阳找了半天租到一间向海的小屋,怕泄露了地点哥会来抓,所以只给肖非艳录了录室内陈设,不过一张干净的床,一张靠窗的小桌子,民宿主人挺细心地准备了咖啡机和茶具,除了卫生间外再无长物,看着却挺温馨。
“嫂子,”秦冬阳在视频里画外音般告诉肖非艳说,“我会好好过的,找工作攒钱,依靠自己生活。告诉我哥别担心我,也别生我的气。”
秦大沛听到弟弟有些遥远的声音,心里绷不住劲,难受地说,“我生个屁气!他想得简单,靠自己生活……啥都从头来得多难啊?”
“行了!”肖非艳拍拍他的后背,“难还是好不得他自己觉得吗?在家总被你们当小跟班儿的呲哒着就是幸福了?再说人刚出去,不能逼太急了。冬阳还会跟我联系的,别的事情都慢慢说。”
秦大沛只能点了点头,他心里不好过,就没想起告诉林巍。
林巍站在毛坯房的阳台上端详那株米兰,它还没太缺水,已有一点舒展枝条的迹象,真够顽强。
林巍从前养过不少盆栽,弄着热情,不过是借份灿烂妆点生活的意思,从未认真想过那都是些鲜活生命。他没什么浪漫情怀,也不怎么悲天悯人,仅有的一点风花雪月之心全都给了沈浩澄,植物捞不着分。
然而心肠如铁的大律师却对谈不上花形和长势的病弱米兰产生了兴趣,蹲下身去抠抠盆里的土,在一点湿意和松软里面没头没脑地念叨,“你好好长,秦冬阳希望你活着。”
说完这话伤感忽生,林巍扭过头,看见被秦冬阳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屋子,看见他美滋滋地买回来的餐桌,意识到楼下等着的两名保镖不来催促这里也不能住了——哪哪都是那张小心翼翼的脸。
无以解忧,只能工作。
林巍打开笔记本电脑查阅手头上的几宗案子,看见秦冬阳给刘波写好的二调方案时心口又是一窒。
直到此刻林巍方才认真思考秦冬阳那些关于旁观者的指控,才明白他反应激烈并且决定离开的真正原因——总也走不进一个人的内心,多么危急的时刻也得不到倚重的破灭感就是绝望。自己消弥了秦冬阳拼命贴近的力气,剥夺了他与自己共甘共苦的信心。
那个人前一刻还在千方百计地爱,却在瞬息之间信念崩塌,并非不堪一击,而是长久苦撑之后的必然结果。
早晚会有这最后一棵稻草,早晚会有。
“我只是想保护你!”干不了活,林巍缓缓合上电脑,情绪极度低落地想,“我只是想让你少受点儿苦,我的,世界的。你为什么要难为自己?”
害怕在室内待着,林巍又下了楼,边往路虎旁走边给常在峰打电话,“甄阳那边还没进展?”
常在峰已经从林天野那儿听说了秦冬阳的事,猜着林巍的心情不会太好,但他爱莫能助,就不废话,“这家伙的心理素质非常过硬,石场和砂场都翻出黑工来了还坚称自己不知情,非说是管工人的下属所为,估计早就安排好了替死鬼。”
林巍看着廖杰给自己拉开车门,因为心情沉闷更显气场冷峻,神态不像刑辩律师,倒像是个帮派大哥。
“没有办法旁路突破?”他问常在峰说。
“我也想要旁路突破,”常在峰道,“还以为那个蒋振能有点儿用呢!可他根本不入甄家兄弟的眼,就是借着石场人员管理混乱他又是钢厂子弟比较脸熟的便利找个藏身之处,自己又好吃懒做,放着现成的临时工不好好当,屡屡回去搜刮老妈的钱吸食毒品,母子失和之后就痛下杀手,真他妈的猪狗不如。”
林巍从读书起就接触各种人性阴暗,因为过早,大缺柔情,从不关心陌生人的生死,“那就跳过他,找别的办法!”
“大哥说得吹气似的,”常在峰嗤,“咱俩谁是福尔摩斯?”
林巍皱眉,“甄阳那个情妇,没有能下手的地方?”
常在峰闻言使劲儿一拍脑门,“这段时间忙劈叉了,真把她给忘了。”
林巍闻言冷冷地哼,“和忙关系不大,常队还是太科班,发散思维不强。”
常在峰一时疏忽,只能听人讥讽,“马上就盯……”
“别马上了。”林巍则说,“把她的住址提供给我,林律帮你办点儿违反纪律的事儿!”
常在峰皱起眉头,“提供住址就是违反纪律。”
“我猜野子接受了你!”林巍用上攻心计,“林叔的案子不归你管就算了,偏就落在滨江分局,再等两年不破,常队踏实得了?”
常在峰的额角立刻迸起了筋。
“我要干坏事么?”林巍有的是办法说服他,“就是差张警官证的同志!你把我当线人行不行?”
“切!”常在峰语气不善,“港台片看多了。等我的短信!”
林巍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点开短信界面。
常在峰的消息没那么快来,他先看到了自己给秦冬阳发的那条。
秦冬阳没有回复。
他是一个心软的人,林巍暗暗地想,会硬多久?
杨虹住的小区是标准的富人区,都是大户型,除了底跃顶跃,中间楼层也都是错层设计的现代风豪宅。小区配套自不用说,非但有专门的溜娃区域,还有很大一片遛狗场。
暮夏夜晚谁都不爱困守于室,林巍觉得自己有很大机会遇到那对母子,便对廖杰说,“我需要这里的门禁卡。”
廖杰虽然意外,却没太明显反应,只与李洋鲲对视一眼,然后就打开车门出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人再回来,手上就多了一片淡绿色的电子门禁卡。
林巍夸赞了句,然后毫不客气地抓过门禁卡,大步流星地进了小区。
B区东六。
车进不来,林巍边走边观察地形,琢磨杨虹有可能在哪片区域溜达。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十分钟之后林巍果然看见了一面之缘的母子俩,当妈妈的左手牵着儿子,右手拉着辆大童自行车往楼区这边走,看样子是孩子玩累了。
林巍赶紧就迎上去,同时展开一个得体且又迷人的微笑,“打扰一下,能不能告诉告诉我这款自行车是在哪里买的?我侄子要过生日了。”
杨虹见林巍相貌堂堂谈吐有礼,没太戒备,“这是海外代购。您有兴趣,我可以提供代购人的联系方式,直接跟他联系就可以。”
“太好了!”林巍立刻作出高兴样子,“那麻烦您。”
杨虹嘱咐儿子两句别乱动的话后掏出手机,垂眼翻找代购人的联系方式。
林巍趁这工夫对仰头看妈妈的小男孩笑笑,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块极微小的窃听片贴进了自行车的手把套里。
衣服鞋子更换得勤,不是上佳的窃听载体,小孩子的自行车应该经常玩,不至于进门就束之高阁。
林巍轻易不做这种事,做就认真,他选择的窃听片极其尖端,收音距离非常远,使命结束之后还可以远程摧毁,无法反向溯源。
普通民众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功效,那是百姓生活不用触及的东西,林巍用得毫无心理负担,在他眼里任何武器都能杀人,也能救人,所以拿到那个根本不会联络的海外代购的个人二维码后马上就离开了。
不能拖泥带水,眼下的情况很有可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速战速决是最明智的打法。
廖杰和李洋鲲守在远处等着林巍,全不干涉他做事情,神色之间也无好奇,属于那种最称职的保镖。
出师得利,林巍犹如一个狩猎成功的狮子,蕴在眼睛里的躁郁立刻看不见了,漾着些许喜悦之色。
有些男人天生就该上战场去,他们精力无限,不打难受,要么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要么是祸国殃民的枭雄。
然而厮杀能带来的欢愉毕竟短暂,刚坐上车,下意识地思考去哪儿的时候,林巍的情绪又落进一个非常低的低处。
毛坯房和林家小楼都没有秦冬阳等待自己回去了。
什么样的胜利都没有谁在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年轻人甚至不肯接他的电话。
第115章 为何亏欠
X市是绝对的旅游城市,版图比T市和H市都小,既没有老工业也没什么新兴产业,繁华全是络绎不绝的游客拉动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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