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非得跑步?”隋萌暂时放下了海荃,“运动有益,过犹不及,走走路也行啊!喝完咱俩接着逛啊,姐得买个包,挣钱就是花的,财去财才能来,就得流动起来。”
老天能为秦冬阳安排一个隋萌真是最大眷顾,那是不同于任何人的贴心与亲密,是需要与被需要。
往往更有疗愈之功。
经历过极不快乐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林巍没有这份幸运,白天他是律所办公室里轻伤小恙不耽误生猛的狮子老虎,回了没有半分烟火气的毛坯房就是自囚于室的困兽,再想醉心工作也不能够真正忘我,动不动就伏案焦躁。
这人性欲很强,十几岁时的萌动就很激烈,所以才能早早清楚自己与众不同,知道属于少数群体。但他那时满心愤憎只能难为自己,绝对不肯主动渎泄,每每憋得崩溃爆炸,而后摔被子砸床地痛恨自己没用。
总算遇到了沈浩澄,他才没被强大而又不得正常疏发的肾上腺素逼生狂性。
也坏在认识了沈浩澄,年少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幸亦不幸,失去之后,林巍根本没法将就自己的欲望,重新坠入自我难为自我折磨的漩涡。
好在又有了秦冬阳,年轻人干净耐看,百分百的无害,林巍推着拒着,其实得了一把救命稻草。
重建起的倚仗丢了这么多天,林巍憋得要疯,活到三十几岁头一次体会到自己那么强烈地想要亲人抱人,想要一场痛痛快快的性,更想得到真切陪伴,要有个人偎在自己身边呼吸低语,要在转目回首之间看见一双满含关切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秦冬阳的吧?
是吧?
沈浩澄的已经去看池跃,林巍清清楚楚知道,早已熄了期待,如今他渴望的,是秦冬阳那双总是默默然,又总是掩不住真心和在意的眼睛吧!
他也走掉了啊!
林巍痛苦不堪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躬身趴在办公桌前,一呼一吸都是折磨。
自己总不知道珍惜,秦冬阳也走掉了。
再想要,已经没有。
能靠什么挽回?
凭一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自己?
肢体镇压住的羞耻拼命跳动,抗议一般使着力气,似在示威,不准忽视。
林巍过不了自己动手解决的心理关口,只能蹭了蹭腿,在那难以言诉的折磨之中无比厌憎地自诘:控制不了动物性的家伙,你爱秦冬阳吗?爱吗?还是忙着开炮射击?曾经多么振振有词,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思念揣想?你配有感情吗?只是发了春吧?
激素在和意志激烈交战,一时半会消停不了,林巍忍无可忍,嗖地站起了身,想去冲个冷水澡,进了卫生间要脱衣服才发现自己手不方便,熬过啰嗦麻烦还得承受石膏湿水伤口发炎的风险,不由苦笑起来。
还能再坏点儿吗?
大律师不回林宅,廖杰和李洋鲲就没办法一本正经休息,双双窝在林政委新配发的加装了防弹玻璃的路虎车里打盹。
“那辆车报损了?”因为无聊,廖杰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保险公司能赔?”
“赔也可惜。”李洋鲲心疼东西,“匪徒匪徒,就会糟害人。”
廖杰淡笑,“你是不是喜欢路虎?”
“谈不上。”李洋鲲说话挺直接的,“农村孩子,珍惜物件。”
话音未落,林巍在外敲了敲车玻璃。
二人见保护对象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俱皆一惊,连忙开门,“林先生?”
林巍不在意他们的神情,“出去一趟。”
李洋鲲盯盯他脸,又把目光转到他的胳膊上。
廖杰则瞅瞅表。
林巍似无知觉,直接说了目的地,“伊人会馆。”
路虎启动。
走了一段,林巍非常突兀地说,“你们林政委贪污吧?”
廖杰咳咳嗓子,“林政委待遇不低,吃穿住行都不花钱,这么多年的积蓄没处用,比不得富豪,买台路虎还不费力。”
林巍淡哂,没再做声。
伊人会馆地方不大,装修也不新颖,霓虹灯粉乎乎的,像个跟不上潮流却仍坚持浓妆艳抹的风尘女郎,残旧而又堕落。
林巍横眼瞥瞥,觉得这里特别符合马宇波的调调,不知危险为何物似的走了进去。
半小时前,马宇波的来电拯救了欲海挣扎的林大律师,前一刻还热汗层生焦灼不堪的人看清来电显示上的联系人姓名时瞬间冷静下来。
“老马!”林巍的声音稳得像一直在静待对方的联络。
“哎呀!”马宇波虚情假意地笑,“林律还真接了,没打扰吧?我这刚听说啊,你都出院了吗?怎么样怎么样?搞得严重不严重?听声音状态挺好?”
“没事。”林巍声音冰语速缓,“离死远着。”
“啧啧啧,”马宇波更笑,“别说不吉利的么!兄弟来看看你嗬!明天?林律明天有没有空?”
“别明天了!”林巍冷冷地说,“就今天吧!正好有话想跟你聊。来啊?我在家。”
“这怎么好打扰?”马宇波自然害怕,“很晚了……”
“那就我打扰你!”林巍不由分说,“都是夜猫子,装什么太阳人?”
马宇波略微沉吟一下,“……好吧!咱们……伊人会馆见?”
既要孤军深入,就得容人家准备场子,林巍没含糊,“行!我立刻出门。”
秦冬阳突然生了夜跑的心。
“早上总是这事那事,”他想,“晚上不闲着吗?有氧运动可以催生内啡肽和多巴胺,最能缓解抑郁情绪。我得让隋萌姐看见希望啊!”
他干什么都卖力气,首跑就沿着“拐末”奔出五公里去,觉得鞋带松弛才停下脚。
系好了一直身,新改装的路虎恰好掠过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贴防窥膜的车窗被对面那侧的路灯透进去,同时将林巍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投了出来,极其清晰地扎进秦冬阳的眼睛。
“林律?”秦冬阳的心猛然一动,“这么晚了,他还带着伤,要去哪里?”
路虎已经开始减速,在秦冬阳的踮脚张望之中缓缓停在伊人会馆的正门口,林巍随即下车,大步流星地走进会馆大门。
第145章 天作之巧
秦冬阳连忙就往回跑,奔到伊人会馆附近下意识地左右打量,害怕暗处藏着医院扭住自己的那种人。
环顾半天没有发现,他很挣扎:要进去吗?林律可能是出来放松的,自己多管闲事会讨人厌。
然而纠结半天,到底还是压不下心底的担忧,咬咬牙跟了进去。
伊人会馆早不门庭若市,日常管理很差意思,既没有像样的迎宾也没有认真严肃的盘查,只有一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服务生象征性地说了一声“先生晚上好。”
秦冬阳的装扮和气质都不像会来这里消费的人,他心里清楚,越发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的直往里闯,意图通过声势压人而不遭到拦阻。
三步两步拐过一楼大厅,进了设置内楼梯的暗走廊后秦冬阳才发现即使是个只有三四层高每层不过八九个房间的小破会馆,毫无准备之下,他也分辨不出林巍的具体位置。
打个电话?
不明情况,怎么询问?
成了跟踪监视。
先找一找。
稍嫌阴暗老旧的伊人会馆倒也没难为他,刚上三楼秦冬阳就发现了廖杰和李洋鲲的身影,两个人一左一右,守着某间包房的门。
许是楼梯这边光线太暗,觉到有人上来,廖杰和李洋鲲马上抬眼观察,异常警觉,却没立刻看清秦冬阳的样子。
秦冬阳快速审视审视地形,发现三楼走廊是个死巷,廖杰和李洋鲲站的地方几乎就是尽头了,便放弃了凑近查看的念头。
两位保镖都是训练有素的人,远比自己有用,无谓添乱。
立刻返身显得诡异,他佯装无事地继续上楼,到了四层发现楼梯间的外墙窗户改成了落地门,试探地走过去推,随后看见一个旋转下行的外楼梯,直通地面。
顺势走下,秦冬阳很认真地分辨分辨地形,发觉带有霓虹灯的会馆招牌在另外一个方向。
他往回踅,状态随意地溜达到会馆大门外的步行路上,之后下意识地慢了脚步,想看看林巍什么时候出来。
伤着臂呢,怎么能长时间流连这种地方?瞅他回去就放心了。
顶多磨蹭了四五分钟的样子,一个立领风帽的黑衣男人就动作迅速地凑近了林巍来时乘的那台路虎,稍站了站又走开了。
秦冬阳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的手飞快地伸进了路虎右后侧的车轮毂里。
肯定有问题……炸弹?
心猛然缩,秦冬阳眼睁睁地望着黑衣人走远了,却不敢动,呆站良久才往步行路的阴影里面闪了闪身,而后颤抖地摸出手机来。
这个关头来见马宇波,林巍当然不是穷极无聊找消遣的,林勇命案裹在重重迷雾之中,他陷于中殚精竭虑,加上为秦冬阳的离开烦恼,根本就没兴致经营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
马宇波虽然是个无良掮客,却替他和杜长江攒过局子,人家都用枪弹来对付自己了,反不能缩。
狭路相逢勇者胜,迎面而上的才是勇者。
硬给马宇波这种小人寻找什么长处的话,就是在明知林巍清楚他底细的情况下仍能情真意切地嘘寒问暖,把份装模作样演得以假乱真,敬业。
“哎呀林律,”一见面,他就捧着林巍的伤手惊怪不已,“几天不见,这是怎么说呢?看得我肝颤啊!”
“不用颤!”林巍平淡已极,“江湖儿女,小意思。”
“林律真是不一般啊!”马宇波表示佩服,“我听说枪声震耳,特别吓人!”
“消息灵通!”林巍用另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做点儿亲热样子,脸却冷着,不去配合肢体动作,“吓不吓人的,不是没死吗?除死无大事。”
马宇波觑觑他的脸色,“林律是能做大事的人,有这性子,干什么不成?”
“我这人胸无大志,”林巍跨到包房里的沙发边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匪气十足地端着伤臂,不以为然之中夹着不屑一顾,“有没有名气能不能挣钱都无所谓,可在法律圈混了这么多年,没本事帮好哥们把他老爹从殡仪馆的冷冻箱里拽出来入土为安,实在说不过去。谁要觉得林巍能吓唬住,是想歪了。”
马宇波听他几乎要把话给挑明了说,稍觉意外,尬然地笑,“谁敢那么想啊?林律正气凛然,那是有目共睹。”
林巍不耐烦跟他兜圈子,“老马,我今天来并非闲着没事,而是惹了这么大动静出来,通讯设备必受关注,怕你顾虑多不敢聊,所以当面来交个底。杜总那边,你帮兄弟递个意思——水多混风多硬,林巍也不会半途而废。”
马宇波神色剧变,“你……林律的意思是杜总在针对你?不能吧?”
林巍眼神犀利语气慵懒,“都动枪了咱们就别装糊涂了。卷轴已开各有力量,图穷匕见之时,谁伤着谁可不好说。”
马宇波一凛,“我……”
“你都掺和进来了,”林巍单手摸出烟盒,轻轻抖出一颗,似笑非笑之间叼上嘴,“愿意也好被动也罢,捎个话么!兄弟我性子烈,有话不说出去心里憋闷。”
马宇波想了几十秒钟,点了点头,抓过玻璃桌上的打火机伸到林巍嘴边,“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替林律转达,希望能帮上忙。”
“赌狠,”林巍抽了口烟,徐徐吐出雾来,“要在无法无天的乱世,那就真凭个体战斗力。现在,”他点一点玻璃茶几,“可是法治社会啊!老马你说,谁能彻底没顾忌呢?”
马宇波卡一卡喉,而后干笑,“是啊!谁能啊?”
“但比光棍,舍得,”林巍的声音再次冰冷下去,“我不差任何人。你帮我问问杜总,看他相不相信。”
马宇波不由哑然,一时接不上话,正在琢磨应对之时,林巍的手机响了。
看清来电显示,林巍的瞳孔急速震颤几下,但他同时耷了上睑,没教马宇波发现这份变化,动作从容地把听筒按在耳朵上,不称呼,直接问,“怎么?”
“林律,”秦冬阳在话筒里轻轻抽气,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惊恐和焦急,“我在伊人会馆门口呢,看见有人往你车上放东西了。”
林巍意外,也为秦冬阳那口没藏住的抽气声心颤,他顿一下,而后温柔平缓地说,“等着我。”
“在右侧后轮毂上,”秦冬阳忙忙告诉,“我没轻举妄动,不知道是什么……”
“真好。”林巍打断他,“就等着我。”
秦冬阳听出林巍是叫他什么都别做的意思,嗯了一声,“好。”
林巍迅速挂断电话,却没即刻起身,而是慢悠悠地掐灭香烟,“老马,怎么说我都是新伤,出来见个面,说两句想说的话也就完事儿了,待不了太长时间。最近忙乱,咱们彼此照应。”
“那对那对!”马宇波立刻说,“林律你得好好调养,大伤小伤都得好好在意。这么赏脸我领情了,哥送你回去啊?”
“不用!”林巍这才起身,“我带着人呢!有事再联络吧!只要咱们心里没鬼,可以照常来往。”
马宇波连声嘿嘿,亲亲热热地把林巍送出门。
快到路虎跟前,林巍瞥了廖杰一眼。
廖杰靠近他。
林巍压低声音,“右侧后轮毂。”
廖杰抢身向前。
林巍四下瞅瞅,极准确地发现了不远处的秦冬阳,大步走近,伸臂把他揽在怀里。
秦冬阳如惊雀般仰脸瞅他,“林律。”
“上车说。”林巍简赅道。
必然有人盯着他们,林巍臂膀用力,搂得很紧,仿佛哪里架着一挺黑枪,随时会对秦冬阳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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