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张鬼脸贴在挡风玻璃上,两只眼睛狠狠瞪着黎予。
黎予……黎予的脸还埋在狐崽肚皮上。
狐崽的叫声越来越小,黎予感觉没意思,把它放回江珑怀里。
狐崽嘤嘤哭着,缩到江珑右手边,离黎予远远的。
鬼影的脸奇异地扁平。两只眼睛暴突,鼻梁却成了三角形状,颧骨的碎屑露出,脸上红白一片。
两条肉从耳边耷拉到下颌,污血滴在玻璃上。
黎予和江珑四只眼睛平静地看着它。
“我死的时候估计和它效果差不多。”江珑评价,“我能变出死相来吗?”
黎予皱起眉头:“有什么好看的,诛我心啊?别惦记了。”
他观察了一会鬼脸,补充:“据说你死的时候比他平。”
江珑笑着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真恶心。”
黎予注意到车玻璃上的两道血痕,啧了一声,打开喷水开关。
两道混着洗涤剂的水喷洒在车玻璃上,雨刷来回磨蹭。
鬼影有些懵,它还没遇见过如此神志清明的人。
黎予眼中含笑:“你甩出去的肉掉哪了?待会我找人帮你抠出来。”
后面有光照来。
那光愈来愈近,是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
那车在黎予车后停下,下来一个身上微微反光的人。
黎予指指:“那个人帮你抠了还能顺手装起来。”
江珑表情奇怪:“那是同事?”
“嗯哼。”
鬼影消失了。
那人哗啦哗啦跑到黎予车窗前,敲了敲:“黎队?”
黎予没开窗,把证件翻开贴在窗户上给对方看:“我出差,你速战速决。”
那人哗啦哗啦跑开了。
江珑也拿出自己的证件翻看。
功德值有所上涨,到了17。
黎予伸头过来看:“剥皮案判完了?小王不错,写材料挺顺的。”
江珑看他兴致勃勃,问:“你刚进唯处办的时候李队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黎予摇头:“老李压根不管我。我是基本是靠老马和狄哥带出来的。”
“老马?马文州同志?”
“对。老马说,有人给他算过,我会给他找老婆,所以他对我特照顾。”黎予托腮,“这个大情种。我自己都没老婆。”
他偷看江珑的反应,江珑看起来没觉得他烦。
江珑问:“他爱人在阳间?”
“在。他对象上辈子比他早死,直接进轮回了。他下来之后就一直等着。”
雾气稀薄了些,但还没见到别的车辆,鬼域还没破。
江珑说:“如果他这辈子能成也是件好事。他爱人有什么特征吗?”
一声巨响淹没了江珑最后吐出的语气词。雾散了。
黎予笑了一声:“他说很会玩火。”
江珑沉默了。
“很别致的形容。”
黎予看他不信,挑眉道:“原话,一点不掺水。”
江珑敷衍地点头。
雾散了。一个塑料袋人溜边哼哧哼哧地走过来:“黎队,送走了。”
黎予打开江珑那边的窗户,冲他点点头:“效率不错。再接再厉。”
塑料袋人说:“黎队再见。”
黎予发动引擎,突然骂了一句。
“怎么了?”江珑问。
“刚刚被拍了,非法占用应急车道。”黎予说,“早知道把老子的宝贝借给小王,开那小破车来了。那小子那么怂,铁定把我车供起来。”
“那辆车有备案,按救援车处理,扣分罚钱也是从老李那出。”黎予恼,“今天运气真好。”
江珑哦了一声。
车开起来,黎予没手摸狐狸。江珑把睡着的小狐狸抱出来。
“刚刚那个同事是什么装束?”
黎予喷笑:“那是防污染套装。除了会和真正的塑料袋弄混以外没有什么问题。我一直觉得那个好傻X,还好干了几年没穿过几回。”
晚间车少,黎予是阴阳眼,夜视能力比大多数人都好。
在高速上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在午夜下了高速。
黎予打了转向灯,往市区的反方向开。
眼看着越开越偏僻,江珑拿出污染检测仪,打开开关把黎予扫了一遍。
“干啥?”
“没走错吗?好偏。”江珑说。
“不偏,待会就到市南站了,新开的,所以边上都是农田。好歹还有大路呢。”
过了几分钟,眼前果然出现一个灯火通明的火车站。
黎予在火车站东边的路口拐了个大弯,吉普一头扎进了田间小路。
“?”
“就在前面那小院。”
江珑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揣着手,打着哈欠站在门口。
他把狐崽轻轻拍醒,小家伙蹭他了两下醒醒神,自己乖乖扎进了航空箱。
黎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
女人说:“小黎你还住那屋。这是小江?”
“这是李沐然同志。叫李姐。”黎予说。
江珑乖乖打招呼:“李姐好。”
李沐然接过江珑手里的航空箱看了看,脸色一变。
“怎么了李姐?它和狐鬼有关?”
“可能性很小。”李沐然捏捏眉头,“和狐族有关。这花色,非贵即贵。”
“非……”江珑无语。
“我说话风格有一部分是跟李姐学的。”黎予说。
小狐狸听见李沐然对它的评价,附和地叫了两声。
“行了,别在外面傻站着。进屋吧,修整一下我们去拥墙案现场走一趟。”
黎予自己去后院里把行李放下,李沐然给江珑指了个座位:“小黎以前就坐着。你等一会吧。”
她把狐崽放出来,狐崽张望了一番,看见不远处的江珑,乖乖在李沐然怀里窝下了。
李沐然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小狐狸眸子一亮,激动地嗷嗷叫。
一人一狐交流了一会,黎予也过来了。
“怎么样?”
李沐然说:“它要和江珑待在一起。”
黎予皱着眉道:“这么点大个狐狸崽子要鬼干什么。江珑又不是它妈。”
李沐然沉默。
黎予和幽怨的小狐狸对视一会,继续问:“它是哪来的?”
“狐族的小继承人,自己跑出来的。”李沐然说。
黎予哦了一声:“前两天说他们新主事出了点毛病是吧。这小东西还挺会添麻烦的,不给家里大狐侍疾,怎么跑我们那了。”
李沐然的眼神往江珑身上飘。小狐狸的表情更加哀怨,两只琥珀眼都眯了起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江珑说,“有办法能联系它家长吗?它才这么点大,一直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小狐噫哦噫哦,李沐然摇摇头。
黎予不知道从哪摸出把瓜子:“它说什么呢?”
“说要江珑陪他回去,不然就不回。”
黎予笑:“江珑是我的契鬼,我是我们部门下一任长官,他能上哪去?这小狐狸还看上他了?”
小狐狸做出威胁的动作,黎予对它做了个鬼脸。
江珑戳戳他:“别那么幼稚。”
江珑上前把小狐接到怀里,小家伙依恋地蹭蹭。
他点着狐崽湿润的鼻头:“你跟家里人回去,下次有机会我去看你,好不好?”
小狐嗷呜嗷呜。
“不可以。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出来。”
黎予接话:“长大了也不能出来,乖乖待着。”
狐崽的表情生硬起来,恨不得咬掉黎予一块肉。
“不可以咬人。”江珑说,“他虽然嘴欠,但是人是好的。”
黎予已经找到联系方式,给狐族打电话了。
“啊对,就你们那位。对对,琥珀眼嘛,额心有白毛,纹路看起来和别的狐狸不一样。好,行。”
黎予挂了电话,在小狐狸愤怒的目光中满脸堆笑把它锁住。
“小继承人?”他亲了小狐狸一口,小狐狸两只后爪猛烈地扑腾起来,“乖乖回家找你妈喝奶去吧。”
--------------------
小黎:江珑又不是它妈
李沐然:……
小红: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妈!小叔如母啊!我也是被小叔一口奶一口肉喂大的sjrbheidik&$@
第14章 拥墙
黎予把小狐狸关在航空箱里,塞了几块鸡肉冻干进去,跟它摆摆手。
小狐狸不甘地扒着铁丝网。
黎予看着它乐呵呵地说:“小红,叔叔教你,这叫铁窗泪。坏孩子就会被抓起来关着。”
江珑喊他,叫他准备出发。
黎予应了一声。
他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贴近小狐狸,眼里的情绪冷下来,笑容不改:“记住了哦,他是我的。”
黎予宣誓完主权转身就走,小狐狸尖锐的叫声被他丢在身后。
它听起来骂得尽量脏了,李沐然没眼看,坐上后座。
黎予潇洒地打开车门:“走呗姐。要导航吗?”
“导航吧。之前都是小高跟进的,我没去过。”
黎予打开导航软件,搜索省第三人民医院。
A省第三人民医院,早年间建立时是一家综合医院,后来在医疗体制的改进、革新中逐渐成为了省内首屈一指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
按照医院方面的记述,“拥墙”症状最先出现在一名因强迫行为入院的病患身上。该病患坚定认为如果自己不做出张开四肢、前身紧贴墙壁的动作,就会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
院方在进行一系列检查后,按照常规流程对其进行了强迫症药物治疗。一周后,医生依据测评量表判断患者症状略有缓解(治疗和患者日常生活均由患者家属帮助病人趴伏在一块质地坚硬、可移动的巨大瓷砖上进行)。
医生因而尝试劝说患者脱离瓷砖,患者认知功能经过治疗略有恢复,比较配合。
脱离瓷砖后,患者肢体在未受外力情况下出现了抽搐等情况,患者神色惊恐,反映全身痛,且痛苦程度随身体正面距墙壁距离而增大。
患者家属强烈要求将瓷砖取出病房,拒绝继续采取缓和渐进的治疗方式。
患者出现魇妄症状,随后开始抽搐、昏厥。观察发现,患者昏厥后,肢体仍处在僵硬状态。从身体反应上判断,病人仍处于痛苦中。
院方劝说患者家属继续保守治疗。
两周后,患者“拥墙”症状持续。院方向患者家属建议转诊,提出患者可能具有其他非精神卫生病症。患者家属出示病历证明患者身体健康。
患者继续住院治疗。
而后,患者同楼层各个病房均出现了病患“拥墙”案例。院方分析无果,事态严重,申请相关部门介入。
该问题由地方唯处办经手,处理无果,上传至A省唯处办。三日前由办事员高知觉处理并解决。
吉普驶入医院停车场。
黎予又叹气。
李沐然戳他:“抠那几块停车费干什么。你老婆本早就攒够了吧?”
黎予摆手:“别提老婆。难过。”
“吵架了?”
“我这辈子没老婆。”
李沐然也懒得追问,看向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
精神病院的住院部休息时间极其安静。
李沐然向导诊台出示了证件。不多时,一位护士下来迎接他们。
这位护士在卷宗中被提到过。她祖上有苗疆血统,经过几代的迁徙、通婚,到她这一代只剩她具有微弱的灵感。
“这位是拥墙案的报告人。”李沐然说。
“沐然同志,好久不见。”护士点头。
黎予伸出手:“庄梦松女士,你好。我是H省唯处办副队长黎予,我身边这位是江珑。”
庄梦松和他握手,点点头。
江珑伸出手,李沐然说:“她看不见。”
江珑有些遗憾,轻轻点头。
他正要把手放下,见黎予肩上有根狐狸毛,伸手拈掉了。
“唔?什么?小红的毛?”黎予低头看,“揣兜里吧,辟邪。”
李沐然和庄梦松说明了情况,庄梦松点点头,领他们上楼去事发楼层。
住院部的走廊开灯不多,整栋大楼的光线维持在可以视物的情况。
黎予靠着电梯轿厢,江珑没在看他,盯着楼层显示。
他的视线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中,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电梯运行的嗡鸣。
黎予突然张口:“庄女士,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你的看法。”
庄梦松回头:“你说。”
“你是怎么理解‘心魔’的?”
庄梦松眼神黯淡些许,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来到这里的人,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其他躯体病症引起的精神变化。另一种,就是由执念引起的了。求不得,放不下,离不开。”
“如果按这种思路,这栋楼里被心魔控制的人一定很多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
几人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走廊上只有几张带着束缚带的担架床。
11/71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