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阿千”的小孩可怜巴巴地质问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问他为什么直接跟黎予走,还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关起来。
江珑这回听懂了:“你是小红?”
小孩狠狠点头,然后意识到什么不对,狠狠摇头。
小家伙巴拉巴拉讲一堆话,江珑也没法和幼崽争辩什么,干脆把眼睛闭上。
“总之。”阿千见他不理自己,眼圈都气红了,“这情劫咱们不渡了!那个黎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嘀嘀咕咕地继续讲些什么,江珑却忽地睁开眼。
“你说什么?”
阿千眨巴眨巴眼睛:“那个黎予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江珑耐心:“前一句。”
“……这情劫咱们不渡了?”
江珑心神大震。
“什么情劫?跟谁?”
他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情劫是有对象的。
阿千继续眨眼。
“黎予?”
阿千把脸埋进他怀里,算是默认了。
这冲击实在不小。
江珑怔怔地摸摸阿千脑袋。小家伙很享受,狐狸耳朵都冒了出来。
毛绒绒控转而摸上狐耳朵。
阿千欢喜得不得了,变成熟悉的狐崽模样对江珑翻肚皮。
江珑犹豫了一下,摸了上去。
从断续的话语中,他差不多能够拼凑出些真相了。
他其实就是出事的狐族主事,“出事”指的就是他情劫未了身先死。
熟知的现实被一次次打破,江珑有些恍惚。
“那……有没有和平解决这次情劫的方法?”
小狐狸顿了一下,然后嘤嘤叫起来。
“说人话。”
小狐狸哀怨地看着他,心里大概又给黎予记了一笔。
它不情不愿地从江珑身上下来,变作小孩模样。
“事到如今,解决方法倒是有。”他叉着腰,“一个就是你现在以鬼身和那个家伙相爱——我不要。我不要他当我小叔夫。”
江珑看着车顶。
阿千见他不理自己,继续说:“还有一个,就是他死。”
“绝对不行。”江珑立刻出声否定。
“为什么不行?”阿千把脸凑到他面前,“小叔你想清楚!他可是个杀人犯!”
江珑目光沉下来,咬牙切齿道:“他不是。”
他死去的心脏在撞击胸腔。
阿千没见过他这样凶的眼神,嘴一瘪要哭,又憋住了。
他眼珠子转来转去。
“小叔。”他露出耳朵和尾巴,尾尖一晃一晃,自己塞进江珑手里,“那你就是打算跟他好喽?”
江珑沉默。
阿千昨天在医务室里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蹭着蹭着坐在江珑怀里,见江珑没有反抗,满意地说:“那咱们就把他保出来。狐族这点小事还是能成的。既然你说不是他杀的人,咱们就拿出点证据来好了。”
江珑一下一下地捋他的尾巴毛。
阿千依照从前跟他小叔撒娇的经验判断,这是对他的提议心动了。
黎予此时幸福地打起了鼾,压根不知道自己被这对叔侄安排了。
杨汐的白眼翻了五六个,推了他两把。
“黎予。黎予?”
黎予迷迷糊糊地睁眼:“又有工作?这帮鬼天天够不消停的。”
车里安静了。
黎予搓搓脸,手腕上叮叮当当响,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押了。
“我心够大的。”他自言自语。
狄世有点想笑,嘬了嘬腮。
他和杨汐其实是不信黎予这个兢兢业业混日子的家伙会做这种事的。
即使他真复生江珑,复生之后的江珑也会为阴司所不容,暗地绞杀。
他连表白都是被高知觉骂娘骂出来的,一副要留江珑清白在人间的样,会做出这种事的概率实在太小。
李进只是说让他们把黎予押去,证据可以再找。
黎予见大家都不讲话有点无聊,找了个他们不会不说的话题:“江珑到哪了?”
杨汐踹了他一脚。
“江珑江珑,就知道江珑。被人抓着软肋了吧?活该你的!”
“所以他是狐族?不可能。我以前跟他同吃同住,他不认小红的样子也不是装的。”
李进闭着眼,慢条斯理道:“他是狐族主事,下来渡劫。”
“渡劫?那怎么没轮回。”
黎予想跷二郎腿,这才发现还带了脚镣。
“情劫。没成。”
空气又安静了。
“……跟谁?”
“高知觉。”
杨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胡扯。
黎予如遭雷劈。
狄世只顾偷笑,压根没想挽救情种于危难,李进更不会辟谣。
世界彻底安静了。
黎予这会彻底睡不着了。他只顾发呆,看着高速路上一成不变的冬青。
三人美美安静到了C省唯处办门口。
下了车,又有辆小车驶入。
戴着和黎予同规格手铐脚镣的高知觉耷拉着脸从车上下来。
三人心中齐齐划过一句:坏了。
狐族仙辇比阳间交通工具快,江珑和阿千早就到了,正在屋里喝茶。
叔侄俩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到黎予带着镣铐还能追得高知觉满院子跑。
终于,这段喧闹的追逐以高知觉转弯时左脚绊右脚倒地结束。
黎予冲上去踹了他两脚。
狄世终于笑眯眯地上前:“小汐开玩笑的。其实是你,跟小高没关系。”
高知觉:???
黎予回头看他,视线直接接上了站在门口的江珑。
他看起来比自己光鲜多了,至少没被拷起来。
C省唯处办的队长姗姗来迟。
阿千见管事的来了,拉着江珑的手,指着黎予道:“他现在是我小叔夫了!应该由我们狐族处置。”
C省队长陈自乐是个不折不扣的糙汉,闻言瞥了阿千一眼,抖出根烟点上。
黎予脑子里正为小崽一声小叔夫大放鞭炮。
好啊!小红你干得好!不枉小叔夫给你冻干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你小叔亲生的狐!
接着,他就听陈自乐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你家大人呢?叫你家大人出来跟我说。”
阿千晃晃江珑的手:“这就是我家大人。”
陈自乐又瞥了江珑一眼。
“这鬼也有罪。”他目光冷冷的,“你想让从犯把主犯保出去?”
阿千睁大了眼,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江珑自觉理亏,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跟来的狐族使者不乐意了,指着陈自乐的鼻子怒道:“大胆鬼差!枉我家大王王后为你阴司立下汗马功劳,你们今日竟敢以此讽刺我家主上!”
江珑有些迷糊。主事是他,大王和王后又是什么?
一老狐眼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若是放到旧时,尔等见到我家主事和少主都要下跪叩首!尔等短命族群,才过了短短几十年便失了敬畏心,真是世风日下!”
小家伙是少主?江珑脑袋转起来,他是少主的小叔,也是狐亲狐戚。
老狐当场跪下,把江珑惊得后退半步。
它声泪俱下:“主上!先王和王后仙逝不过百年,阴司便如此轻视我狐族!”
江珑看看阿千,阿千从背后推推他。
江珑犹豫着上前把老狐扶了起来。
刚扶起来,老狐又咣当跪下了,顺带送了一个响头。
“大王!反罢!”
大王?谁是大王?
江珑一脸懵X。
小家伙还是少主,自己是他小叔,也就是说……?
在场唯处办众人都愣在原地看着。
黎予先反应过来,施施然冲上前去,一个滑跪抱住江珑大腿。
“大王——”
黎予一嗓子嚎开了。
“你要为我做主啊——”
你也来这出?!
他竟然挤出几滴眼泪:“你我同床共枕十年,实在是千百年修得的缘分,你不能弃我于不顾啊大王……”
十年?什么十年?
阿千瞳孔地震。
江珑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周围人惊诧的视线。
他实在百口莫辩。
十年前是不是同床共枕?是。但是那是哥俩好的素净觉,连嘴都没亲过!
江珑张嘴正要辩解,一道童声响起——
“我作证!”阿千大叫。
他指着抱着江珑大腿的黎予:“这个人在屋里光着身子要吃我小叔的嘴巴!要不是我去得及时,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事!”
江珑的大脑如放烟花一样炸得五彩斑斓。
“什么?!”
姗姗来迟的王雨云睁大了眼:“黎哥和珑哥吃嘴巴!”
突然被当从犯铐起来的压力太大,刚刚这一嗓子嚎出来,别说别的,还挺解压。黎哥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静下来思考了一下,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然后狠抽一口冷气,瞧着比谁都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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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黎:大王……
小江(状况外):谁?我啊?这不扯吗?
小红:对呀对呀
第18章 共处一室
江珑:……
这还有解释的余地吗?
黎予戏瘾上来了,鼻涕一把泪一把,似乎他真是被始乱终弃的良家子。
大家都看着,江珑只好把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家伙搀起来。
陈自乐听着黎予和老狐狸一唱一和,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他们。
黎予大鸟依人地埋在他肩窝里,偷偷把鼻涕往江珑衬衫上抹。
江珑感受到怪异的濡湿,牙都打颤,还是没把他推开。
嘿嘿,赌赢了。
陈自乐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支烟,看着黎予越演越来劲,翻了个白眼。
王雨云被科普了前因后果,发出大学生纯真的疑问。
“不对啊,那如果黎哥珑哥是这种关系,珑哥的情劫怎么没有下文了?”
黎予闻言,一嗓子又嚎开了。
“他始乱……”
“差不多行了。”陈自乐说,“我对你的情史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查案,你们两省联合大行秽乱之事我都懒得管。”
“丢人。”杨汐别过头去。
江珑拧着黎予的腰低声:“你闹够没有。”
黎予直起身,干咳两声:“我是顺着大侄的话继续说嘛。”
陈自乐摆摆手:“自己进去,去屋里找个板凳坐下。”
证据搜集还在进行,毕竟没人能靠一个记载于古籍上的阵法指认一个无辜的办事员。
黎予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推断讲了一遍。
“莲峰案最大的疑点其实是电梯轿厢啊。”黎予诚恳道,“假设我要复活我老婆,那肯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江珑坐着旁听。刚刚阿千已经一嗓子嚎出去了,他也没法反驳黎予的称谓,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听。
“既然如此,在放血画阵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浪费,当然是把血放到容器里小心翼翼地蘸着画啦,万一失败了功亏一篑怎么办。”
黎予摇手指:“把尸体都堆到轿厢上面不符合我的行为习惯。”
“而且我如果要复活他,他现在就不会坐在那了。我出手肯定会成功。”
陈自乐敲敲桌面:“说重点。”
“轿厢钢缆是被鬼割断的。在我和江珑上楼之后它们也许做了些遮掩,但你们可以去查查。”
陈自乐起身就走。
他出了审讯室,踹了一脚墙面:“操,早讲不就行了。”
同事拍他的肩膀:“黎予嘛,声名在外的,哥们就这风格。”
黎予对C省联络员齐灼微笑摊手。
他继续说:“我还是维持原先‘狐鬼案’的判断。那是白狐毛,江珑是赤狐吧?”
江珑老实:“阿千额上有一撮毛是白的。”
阿千笑嘻嘻地亲他:“但是小叔是正宗赤狐哦。身上的长毛不是红的就是黑的,特别好看。”
江珑还是受不了亲昵的举动。
阿千可怜地看着他,变成狐崽盘在他腿上,蹭了他一腿毛。
使者递上一把梳子,江珑接过,低头给它梳毛。
C省联络员问:“黎队,你还有别的要说吗?”
“有。”黎予说,“麻烦你们再问问纪韧,他父亲是怎么想到用符灰害人的。A省那边也要你们费心了。”
唯处办组织架构的一个巨大问题就在于人少。李沐然受牵连,也在半停职状态。AB两省的省唯处办行动组算是瘫痪了。
王雨云坐在外面可怜巴巴道:“黑线,还有缝皮的黑线。”
“对,还有黑线。”黎予抬头,“我们处理剥皮案的时候,在纪蓉活动范围内收集到一条黑线。你们可以顺着那个样本查下去。”
阳间没人就得看阴间。
A省办事员答应得很快,已经开始动作了。B省的则有些不配合。
“为什么?文州同志,现在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齐灼声音恳切,“调查是不能等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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