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剩下一个苹果核,他把它丢进垃圾桶,掏出纸巾擦手。
黎予问:“我能跟你讲我老婆吗?”
“我和我老婆高一的时候,我老丈人和丈母娘去世了。”黎予说,“我那天在地铁上看见他,他就坐在那抱着行李箱发呆。”
“特别好看。”黎予笑,“但是人家刚去了爹妈,我见色起意多缺德。所以我就邀请他周末到我家玩。”
何怀远问:“她去了?”
“对啊。”黎予剥香蕉,“我俩一起待了一个周末,照顾猫。就是那两只。”
他剥完说:“你吃不?专家说吃了能开心。”
何怀远接过来,拿在手里。
“后来我俩关系越来越好,有天晚上大降温,我俩裹着一床薄被子睡觉,冻得跟筛子似的。”
何怀远面露异色:“这不对吧?”
“什么不对?”黎予说,“男老婆。”
何怀远哦了一声。
“我看见我师祖飘在窗户旁边,我说师祖你怎么还没轮回,他说死小子,我不小心又死了。”
“哈?”
黎予剥橘子:“怎么了?”
何怀远声音里还带点哽咽:“我以为是那种展开,怎么是这种展开?”
黎予从床头抽了张纸。
何怀远伸手去接,结果黎予只是擦擦手上的橘子汁。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黎予拿起抽纸袋放进他手里。
“自己擦。叔叔是同性恋,不知道防着点。”
黎予清了清嗓子继续:“我说师祖,这怎么还能不小心,我师祖说,也是,都是命运的安排。”
何怀远说:“叔叔,你这个鸡汤编得好假。”
黎予说:“没大没小,我才二十六,叫哥哥。”
江珑和何怀远异口同声:“你自己让他/我叫叔叔的。”
“这不是想占便宜么。”黎予说。
“然后我老婆听见了。”
“等等?”何怀远举手打断,“怎么还有你老婆的事?”
“他睡我身边啊,俩人都冷,都跟筛子似的抖着呢。”
“我老婆赶紧把我抱住说,黎予,你冻出癔症了?我说没有啊,我是阴阳眼,我没告诉过你吗?”
何怀远狐疑地看着他。
“然后我老婆确定我得癔症了。大冷天,外面呼呼刮风下雨,我们屋里连把伞都没有,我老婆也没法出去喊人。”
“我跟他说,没关系,生死在天,都是命运的安排。他说你也没发烧啊,我们叫救护车好不好。”
“你口中最正常的人类原来是你老婆。”何怀远说。
“两只猫也冻得咪咪叫,我就下去把它们抱到被窝里。”
黎予把剥好的橘子整个吞掉,然后说:“我老婆以为我得了脑炎,傻了。我怎么跟他解释我真的是阴阳眼他都不信。”
“后来呢?”
“我跟他说,那天我跟他搭讪是因为他爸妈还在旁边看着他呢。我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就走过去邀请他一起玩猫了。”
“屋里黑灯瞎火的,两只猫在被窝里拱来拱去,他痒痒肉比较敏感,笑得直抖。”
江珑一直看着他,哼了一声,转过头。
黎予靠在椅背上说:“他死的那天,我在办一个案子,离那个地方只有不到两公里。回程的时候听说有事故堵车,还绕了道。”
“然后医院的同事给我发消息说,他死了。”
病房里的空气像是冰一样凝结了。
黎予说:“我那天才突然搞明白,他那次可能压根就不是在笑,是哭得直抖哪。”
“我确实没信。”江珑说,“我一直以为你在演。”
黎予挑挑眉毛,双手一拍:“好了,我和他的故事不出意外就结束了。”
“结果你是阴阳眼?”何怀远说,“你当这是小说吗?”
黎予疑惑:“要不然我为什么连伴侣去世都要同事来告知?”
何怀远脸上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代词来称呼他?”
“我们俩前两天才在一起,就是在上次来探视你的后一天。”黎予眯眯眼笑,“他还飘过来看了你。”
何怀远很快满脸惊恐。
“所以即使是阴阳眼,见过很多游魂,也熟悉正常勾魂的流程,我也不希望自己死。”黎予说,“猫粮难道要他飘出去买吗?我死了谁买猫粮猫砂猫罐头?”
少年又沉寂下来。
“我又没有什么要照顾了。”
“大人就这点好嘛。”黎予语气轻松,“想喂猫就可以喂猫,想逗狗就能逗狗,只要付得起疫苗钱就行。”
他掰着手指:“不过养猫压力可大。我家两只小土猫能吃又能拉,每个月还要加餐,日常维护也要钱。”
“所以你要劝我,哪怕为了养只狗也要活下去?”
“生病又不是只要内心积极向上就好的,要不然发明药干嘛。”黎予说,“都是你的选择,我是孤儿,没经历过家庭教育,所以只能尊重你咯。”
何怀远表情奇怪:“你和你老婆怎么都克克的。”
“我老婆那个也算是意外。”黎予说,“我嘛,是被捡回去的啦。”
何怀远问:“你真是阴阳眼?”
“我懒得骗小孩,不好玩。”
少年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鼓起了勇气。
“我爸妈……他们以前不这样。”他说,“以前虽然说不上溺爱,但是也不会强求的。我是真的有点害怕。我……受不了这种落差。”
“以前?小时候?”
何怀远摇头:“一年以前。”
黎予静静地听他说。
“但是有一回,是个什么教派的人吧,跑来我们家敲门。我爸妈一开始拒绝了,那人说了几句,我爸妈就同意去看看。”
“然后他们信仰狐神,再也不听你说话,只是一味认为你能取得成绩?”
何怀远背后汗毛倒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不是小狗毛,是狐狸毛。”黎予说,“就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可能你父母也不是自愿的。”
“什么意思?”何怀远急迫地追问,“我父母其实不是主观要这样对我的?”
“大概率。”黎予说,“现在他们的态度有好转吗?”
何怀远摇头:“只是叫我回去上学。”
黎予从兜里掏出纸笔:“你知道他们集会的地点吗?”
何怀远摇头:“我只知道所在的区域,没有去过。不过我可以把半年前的时间和频率告诉你。”
黎予笑:“帮大忙了。”
何怀远对着日历把时间一条条列举,黎予见缝插针联系李沐然,对方回应会派人跟着。
室友十点半准时进门,黎予和何怀远道别。
A省联络员反馈,按照路口监控反应的时间间隔,今晚何怀远的父母可能就要去参加例行集会,李沐然批准了黎予参与行动的申请。
楼下的花坛边,早上电梯里遇见的女孩正坐在大理石的边缘上。
见黎予和江珑下楼,她紧走几步追上。
“黎副队!”
江珑噗哧一笑,黎予无奈地站住了。
“妹妹。”黎予说,“这年头叫职位还带‘副’的?真伤人哪。”
女孩嘿嘿笑:“怕你走掉嘛。大哥哥,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不是妄想症?”
“很遗憾,唯心主义投射到物质世界的能力是随血缘传播的。”黎予说,“满意吗?”
女孩的眼睛亮起来,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因为激动更加滚烫。
她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霜白,是B省人!”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你是B省的领导吧,对吧!我看到了!”
黎予握握她的手:“你家里人把你送到这里治‘病’?”
“没错!”韩霜白的表情太过生动活泼,江珑的脸上也染出一丝笑意。
她转身对江珑伸出手:“你好!怎么称呼?”
江珑握住她的手:“江珑,江河湖海的江,玲珑的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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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收编?
韩霜白的表情僵住了。
她用力握了握江珑的手,脸上是不带掩饰的惊讶。
“法器的功效,可以控制。”
江珑说着,从她的手心里穿了过去。
韩霜白磕磕巴巴地说:“好、好厉害。”
黎予看了看时间:“离行动开始还有点时间,怎么,请你吃饭?”
韩霜白转了一圈,展示身上的病号服。
黎予哦了一声,在花坛边上坐下了。
“你现在多大年纪,学什么的?”
韩霜白也摸摸大理石上的灰尘,在坛边坐下,在两人中间留出江珑的位置。
江珑走到另一边坐下。
“那个,江珑哥哥,你能不能坐过来。”韩霜白扭捏,“我还是第一次摸到鬼,你能不能……”
黎予:?
“不能。”黎予抢答。
韩霜白接受得很快,看黎予正经的表情,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好。
“第二个问题。”黎予说,“先回答这个。你家里还有几口人?近亲也要列出来。”
“一家三口,我是独生女。”韩霜白说,“亲戚的话,有一个光棍舅舅,和姥爷一起生活。”
黎予猛地抬头:“你姥爷没死啊?”
“啊?”
“对不起,不过直接从事这方面的人可能是你姥爷。”黎予说,“有这种血缘的人一般都……克克的。”
“……诶?”
韩霜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咽下去,感觉黎予不会喜欢。
黎予继续问:“那爸爸那边呢?”
“爸爸是孤儿。”韩霜白说,“姥姥……姥爷算的,他说爸爸和妈妈很配。”
黎予点头:“那么你的返祖就可以理解了。”
“独生女就有点难办了……家里有对你的后代数量提出什么要求吗?”
“哈?”
韩霜白整张脸都皱起来:“你们还需要有后代吗?那你们……”
“不是。”江珑说,“我们部门非常难找对象,更不要说生育。”
“我爸妈就倾向于我能有个比较传统的人生吧……毕业然后就业,结婚生子之类的。”
韩霜白继续说:“不过我个人很害怕有小孩,生完极大可能有并发症之类的,自己半死还要照顾别人,弄不好还要照顾孩子爹。好恐怖。”
黎予点头,然后在笔记本上写字。
江珑瞟了一眼,这家伙在写生。
“第一个问题。”
“我学公共管理的,大四休学中。”
江珑小声说:“跟咱们雨云差不多大。”
黎予点头:“也差不多可以来实习。”
韩霜白兴奋:“耶!我可以出院了吗?”
黎予说:“这个你得自己和家里人商量。”
韩霜白蔫了。
“我要是能商量好就不会待在这里了么……”
“找你姥爷。”黎予说,“就说唯处办要招你干后勤。别报我的名,报李进,或者黎疏。前一个是我们正队长。”
黎予特地把“正”字咬得很重:“后一个是我师父。你就说黎疏的关门弟子亲自来找你的。”
“好的黎队长!”韩霜白敬礼,“我就说,现在B省唯处办的副队长受李队长之托来邀请我,副队还是黎疏的关门弟子。”
她傻傻地问:“那黎疏是谁啊?”
“太一派当世大牛,那辈干过这行的应该没有完全没听说过的。”黎予说,“别乱报,实在不行再搬出来,不然我师父知道要揍我。”
“哦哦。”韩霜白点头,“大框架没问题对吧。”
黎予嗯了一声。
远处有护士在叫,韩霜白开开心心地跟他们道别,跑去吃午饭了。
江珑说:“我以前还没注意到,你们的字辈这么乱?”
“冤枉,这是我师父大名。”黎予说,“他老人家的尊号不叫这个。唯处办员工只能登记本名,老头早就掉马了。”
“怪不得那些人都叫黎道长。”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叫我黎道长。”
江珑上下打量他,牵起他的手:“走吧,李姐那边不知道还有什么安排。”
黎予用手肘戳他:“叫一声来听听。”
江珑拍他一掌,先走一步。
黎予紧走几步赶上。
“还不知道行不行呢。”黎予说,“行动组缺人,但是那小姑娘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也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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