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像一个陌生人那样以旁观的角度去看自己的身体,然后感到陌生与怀疑,激动的情绪会被迷茫取代,那样伪装就会变得破绽百出。
“不过……确实会有不甘的情绪存在。”青木言话音一转,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说出的话别有深意,“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是有形的束缚容易挣脱,还是无形的束缚更容易挣脱,前者不会被记忆遗忘,但后者会,这种说辞同样可以反过来,毕竟有形的束缚可以被物理打破,而无形的只能靠被遗忘,但人的大脑真的会如此轻易遗忘什么吗?”
果戈里的视野里,那名靠在衣柜前的少年俊美精致的脸上露出了某种堪称恶劣的情绪,原本清冷的嗓音被压低拉长,演绎出缱绻的气息,“那,你的记忆力好吗?果戈里?”
“这点或许要看小青木能够给我留下多少的印象了,小丑的记忆可都是容易被抛弃的。”果戈里眼眸弯弯,明明是一副充满笑意的模样,但却让人感受到一种压迫力与危险。
“你想怎么杀死我呢?”青木言目光落在对方雪白的斗篷上,斗篷内里是漆黑一片的,就像是没有星星的夜空一样神秘又深不见底。
“唔……我想想。”果戈里的视线从眼前少年脆弱的颈脖处划过,又落向心脏跳动的胸膛前。
“因为小青木你有尖锐物品恐惧症,所以用子弹应该会更好一点?”他像是在询问对方意见似的。
“我挺怕疼的,能一枪毙命吗?”青木言指尖摸向自己右手手腕,他像是有些不安那样在用指尖摩挲自己手腕上的那颗铃铛。
“放心啦~我技术很好的哦!”果戈里愉悦地笑了好几声,从斗篷里拿出了之前一同玩游戏用的左轮手-枪。
“你上次挖我眼睛的时候也这么说。”青木言语气充斥着质疑,“你那个时候走神了吧?一定走神了,重复搅动了好几下!”
果戈里目光心虚地游离了一瞬间,小声嘟囔道:“这都是因为小青木你的反应……”
那种忍受不了疼痛又维持着骄傲不想求饶与大声尖叫哭泣的忍耐,那种最后溢出的零碎低泣,很容易唤起人恶劣的一面。
“这一次不会的!”果戈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这一次我会精确击穿你的心脏,不会让小青木你感到多余痛苦的。”
青木言怀疑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脑海里在快速思考击穿心脏大脑能维持几秒清醒,人在心脏停止跳动的情况下仍旧能活两分钟,但大脑不一定还有意识,以果戈里的个性与行动的动机来看,很有可能是杀了他之后直接离开,如果对方走到楼下,那是超出了三十米范畴的,但问题是如何让对方快速走到那个地方,否则他怕自己真的会先死一步。
“果戈里。”青木言收敛起眼底伪装出来的情绪,露出表情有几分认真,“你知道的,所有盛大的戏剧都会有一个惊艳众人的收尾与落幕,比如说星光璀璨排山倒海的欢呼,又比如说是热情洋溢炽热绚丽的花朵与火焰。”
果戈里若有所思,“你是想要我跟见面时一样送你玫瑰吗?哇呜……很抱歉,小青木,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银发少年看起来有些困扰,他指尖抵在下巴处,像是在思考要如何满足对方的愿望一样,同时也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居然在这最后落幕时掉链子了。
“不。”青木言唇边弧度微扬,“这一次换我送你。”
果戈里闻言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抑制不住地大笑出声,好不容易平息了笑意,他一边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边说道:“小青木,这是你想要给我留下的印象吗?”
如果是以死亡与鲜血铸就的玫瑰,那确实足以超脱世俗而惊艳无比。
“会是一场让你难忘的惊喜哦。”
青木言知道对方现在误解了,不过没关系,这样正好,他相信果戈里能够反应过来的,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能因为看见木围墙上的玫瑰而特意去准备一支玫瑰一样。
果戈里微笑着举起枪抵在那颗跳动心脏的胸膛上,“需要说晚安吗?”
青木言眼眸微眨,“你会让我自由吗?”
“当然,那可是我们彼此都能得到的自由。”果戈里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感动地撩起斗篷一角擦了擦眼睛,语气是故作夸张的哽咽,“我太感动了,没想到最后我们仍旧能在这一点上契合。”
青木言想要让果戈里把自己的尸体也抹消,如果死后尸体还会落进别人手里那简直是一种屈辱,最好能连同他在横滨的一切痕迹一同抹消,而能够完成这一点的,就是火焰。
而果戈里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在杀死青木言之后不毁掉对方的身体,那这根本就不算是彻底的打破枷锁获得自由。
超脱世俗的自由是灵魂与身体的共同消亡,只有完成这一点,那才是从这个世界解放,得到了彻底的自由。
“那么——”
“晚安,我可爱的小青鸟。”
他嗓音很轻,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手中毫不犹豫扣动的扳机。
伴随着“碰”的一声枪响,赤红靡丽的色彩于半空中炸开,粘稠温热的液体溅射在果戈里雪白的衣物上,后者并未在意,他目光注视着那具略有些瘦削的身体失去支撑顺着惯性往地上倒去。
“叮铃——”
一声微弱的铃铛声与青木言坠地的声音一同响起,让果戈里一瞬间瞳孔微缩,他不顾斗篷浸透上了血迹快速蹲下身,握起青木言瘦削手腕,那只失去了生命力的手软若无骨地垂落在半空,从指尖滴落血珠。
那里的铃铛在果戈里堪称急切的动作下再次发出轻响。
果戈里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因为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空间波动,此刻所处的也应该是现实。
他用异能取出了铃铛里的东西,那里面并不是铃心,而是一颗很小的石子。
“真是的……”果戈里嘟囔着起身,“差点被你吓一跳,小青木。”
躺在血泊里的少年安静无比,脖子上戴着的那只雾霾蓝色饰品从衣服里滑落在地上沾染上猩红,雪白的衣物变得赤红一片,像是躺在炽热靡丽的花海里陷入沉睡一样。
指尖的打火机燃烧着火光被丢出,青木言这所住处大部分装潢都是木质和布质,因此很容易燃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果戈里仍旧使用了汽油。
火光落地一瞬间高涨,橙青色的火光进化出炽热的金红,顷刻间开始肆意燃烧一切。
果戈里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仍旧躺在血泊中的模样,火光把对方苍白的脸颊照亮,那只雾霾蓝色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
血泊倒映出火光,像是在燃烧的玫瑰花海。
忽然想到了什么,果戈里用异能一瞬间传送出房间落到了院子里。
在那道雪白身影用异能消失在房间的那一刻,一只紫黑色的蝴蝶悠悠地落在青木言身上,像是从穿透了火焰而来,带着划过生死界限的神秘。
第47章
那所富有童话气息的屋子自二楼窗口处冒出明艳灼热的赤红火光, 裹挟着滚滚浓烟一同飞往刚破晓的天际。
晚来一步的太宰治站在院子门口,眉头微皱,没等他对手下下达灭火的命令, 一道雪白沾染着猩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院子里。
那是一个银发少年, 穿着类似于礼服一样的夸张装束, 带着优雅与说不出的荒诞, 对方脸上沾染着些许血迹。
在对方出现在院子里的一瞬间, 目光落点并不是花园外的那些人, 而是分割花园与公共场所的那些木围墙。
围墙上面绘制着娇艳欲滴开得正盛的血红玫瑰, 那是双面的, 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绘制着盛放的各不相同的玫瑰,原本它们并不起眼,只有会在第一次拜访时让人感到惊艳,次数多了以后就会习以为常。
但此刻那些玫瑰宛如真的在盛放一样, 似有似无的花香驱散了火焰的高温与浓烟。
星星点点的薄雾从木制围墙上涌出, 顷刻间将所有人都拉进了画中, 也都见到了那一片宛如在燃烧一般的炽热玫瑰花海。
无边无际宛如来到了玫瑰庄园,那些玫瑰在众人的目光下恣意舒展开枝叶, 尖锐的棘刺被收敛在猩红之下,让人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堪称浪漫与爱情的代名词。
果戈里金色眼眸微微睁大,表情罕见地空白了一瞬间,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道身影躺在血泊中, 宛如沉睡于殷红花海的静谧模样。
如果说这就是青木言所说的惊喜,那确实足够惊艳。
同时也是具有神秘悬疑的退场谢幕。
他下意识侧过身看向身后的房子,目光所接触到的房子并没有燃烧, 反倒荆棘与玫瑰开始缓缓生长攀爬上那所建筑,比赤红色火焰更深的花瓣取代了原本燃烧火光的窗户。
天际的晨曦在一瞬间化为黄昏的朦胧, 天边游荡着火烧云,宛如被血色玫瑰感染了一般,一切都被铺上赤红的纱。
太宰治眼眸从果戈里身上的血迹扫过,又观察着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隐约可以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那个出血量和溅射痕迹来看,绝对是击穿了心脏,大概率是活不了了。
但——
从青木言还有余力可以给果戈里布置这种浪漫谢幕来看,他更愿意相信对方没有死,再加上青木言手腕没有受伤来看,大概率是找到了治愈系异能者。
为了以防万一他让手下把这处住所包围了,所以当然也有事先准备好没有看木围墙而被留在外面的人,如果青木言被治愈好想要撤退,就一定会暴露在包围圈里。
果戈里注视着攀爬上窗沿的玫瑰,神色有些不可思议,“没死吗……?小青木……?”
怎么会?他亲手击穿对方心脏,直到停止跳动。
普通玫瑰当然是无法攀爬上建筑的,但这里是青木言的画中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太宰治听见对方的呢喃,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浪漫谢幕,而是青木言对果戈里的某种报复与恶作剧。
青木言并没有告诉果戈里——即使他死后,送给他人的画异能仍旧起效,因此果戈里只会认为是青木言没死。
青木言的性格比想象中的更为记仇也更为恶劣。
太宰治叹了口气,刚想伸出手触碰木制围墙,无效化这幅画。
但下一秒所有的玫瑰花瓣都像是开始燃烧着凋谢一样,整个世界掀起红色的柔软浪潮,宛如在跳动的心脏流逝了生命力,忽然炸裂开一样,橙红色的火焰在这个世界亮起,不断侵蚀周围的一切。
继而,缓缓消散,露出镜花水月背后的疮痍现实。
青木言的住所完全被烧毁,因为通体大部分由易燃材质构建,再加上果戈里倒了很多汽油,所以只留下被烧成灰黑色的废墟,连他们一开始进入的木围墙也烧成的木炭,这也是为什么画中世界会突然露出火焰灼烧掉一切的原因。
果戈里看着那一大片的废墟,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还带着少年稚嫩的嗓音。
“这是青木君给予你的礼物吗?”
听见声音果戈里终于看向了太宰治,“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
“唔……原本我是不想告诉你的,毕竟这是青木君精心准备的玫瑰花海,不过——因为我们之前的情报交换你还没有提出问题,所以我就告诉你吧。”太宰治听见耳麦里手下说没看见任何身影的汇报,叹了口气,“青木君死后,他送给其他人的画,异能仍旧可以起效。”
果戈里眼眸微动,这样确实可以解释眼前的一切,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想到心脏所看见的玫瑰花瓣就会像心脏一样炸开燃烧。
只是在所有的一切都被烧成了废墟的情况下,青木言究竟有没有死呢?
这个问题太宰治也同样好奇,他手下没有看见任何人影,眼前的一切也都被火焰灼烧殆尽。
青木言会怎么逃脱?
……
在那只紫黑色的蝴蝶落到青木言身上的瞬间,紫色的异能光圈扩散。
——「请君勿死」,这是青木言所找到的那个自愈系异能者所拥有的异能,能够在人濒死前治愈一切外伤。
而好巧不巧,在青木言即将陷入彻底死亡的一瞬间及时赶上了。
青木言眼眸瞬间睁开,他控制着异能展开通道,在火焰即将吞噬一切之前,把赶来的与谢野晶子和福泽谕吉一同带进画里。
画里一片幽暗,周围弥漫着说不出色彩的薄雾。
虽然他的造物死了,但是使用试验品的后遗症仍旧残留,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周围不似光谱中任何一种已知颜色的薄雾。
原本在最初,他的异能是不会有色彩的,仅是纯粹的白,同样也是可以随意涂抹覆盖更改的白。
既然有如此严重的后遗症,就意味着北美的那个试验品在某种程度上同化了他的异能,因此在看见到自己异能展现发生变化的那一刻,青木言意识到了他异能似乎已经足以支撑他在所有作品中穿梭,可以任意更改通道的出口。
“谢谢你们!”青木言感动地看向两人。
与谢野晶子不自在地扭过头,“我的异能可不是给你这样玩的,如果你下次再向武装侦探社进行这种委托,就算社长同意接,我也不会让你再康复的这么简单。”
福泽谕吉赞同地点头。
“保证是最后一次了。”青木言说着有些奇怪,“说起来,那个侦探呢?”
“因为你的住所被港口Mafia包围了,以社长的能力只能带一个人越过包围圈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当然更主要的是你房子着火了。”与谢野晶子表情带着谴责,“怎么能让乱步先生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青木言心虚地游离了一下视线,将出口设在了日本境内、横滨范围外的画,也就是最开始拍卖出的那一幅——《夏梦》。
那幅画所在的空间似乎是一处书房,周围昏暗没有灯光,看起来主人不在身边。
与谢野晶子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哪?”
“也许是某个商人家?”青木言表情有些无奈,“抱歉,我只能把出口开在这里,因为原本的出口完全被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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