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森鸥外语气轻松像是在单纯的有感而发,但他眼眸中却沉淀出一片阴暗。
“形状?”太宰治歪了歪头,他看着在黑乎乎画面中近乎跟大海和天空融为一体的岛屿,暧昧不清的笔触让岛屿的边缘可以定在任何一点上,“森先生能看出形状吗?我看见的轮廓很模糊哦。”
“嗯?你的意思是我所看见的画面跟你所看见的不一样吗?”森鸥外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毕竟——青木的异能是伴随着画,异能起效后,里面的画面也会伴随着拥有者的印象而变化。”
太宰治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画面上,属于异能的白色光晕一瞬间扩散,画面像是被清除了什么一样,在森鸥外眼中逐渐消融掉奇异又熟悉的帷幕,露出后面笔触暧昧朦胧不清的岛屿。
岛屿与天空与大海三者一同掩藏在黑暗里,属于热-兵器的火光与冷兵器的冷光在画面中若隐若现。
“原来如此,因为我是这幅画的拥有者,所以这幅画在随我的想法而变动?”森鸥外神色晦暗不明。
在太宰治把手指移开后,这幅画又开始变化,像是浓雾,也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物体那样,一点一滴地蔓延更改黑暗中的岛屿轮廓,重新变得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熟悉无比又透着致命的吸引力与诡谲。
“真是相当能引起人贪欲的异能呢。”森鸥外低笑两声,意味不明地说道:“我以为青木的异能只能在人进去画中后生效,没想到在拥有者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起效了吗?”
他随手把画推向一边不再关注,“而且会随着人印象填补空白使人察觉不到违和,十分危险呢,一不留神就会坠入自己的美梦里了。”
太宰治脑海中所有的违和和线索都在这一句话中串成一线,产生了新的猜测。
如果对方的异能能够对他起效,一切都能说得通。
为什么会认为没有问题却又觉得违和?
因为他习惯推测出最大可能性的思维模式欺骗了自己的大脑与感官,而潜意识却因为这份过于平平无奇和轻易得来的答案在怀疑。
这就是两种极为矛盾感觉的产生缘由。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真的一切都如他所想,为什么第一次去对方家时,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地方出现?
无论是如同下雨一般的潮湿,还是没有交电费的黑暗,甚至就连挂在墙壁上的画都与对方话语中不同的出入。
青木言整个人都极具矛盾与违和。
“太宰君?”
森鸥外喊了一声在他面前突然走神的少年。
后者回过神抬起眼眸,“什么事?森先生?”
“如果遇见了难题,也是可以跟我讨论的哦。”森鸥外十指交叉重新搁在下巴处,以一种熟稔的语气说道:“毕竟,太宰君还很年轻,偶尔像我诉说一下烦恼,我也会耐心倾听的,包括中也君也是,你们都是我最为重要的部下。”
太宰治脸上浮现出反胃的表情,“不要说这种让人作呕的话啊,森先生。”
“真是过分呢,太宰君,看来你更想自己去探究答案。”森鸥外被拒绝也不失望,而是以某种惆怅又遗憾的语气说:“是迟来的叛逆期吗?太宰君已经不再对我敞开心扉了呢。”
“……森先生,我先离开了,我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太宰治单手捂着嘴,扭曲的表情像是在硬生生忍耐什么生理冲动一样,匆匆地欠身离去。
森鸥外目送对方离开,目光收回落在房间里另一个少年身上,“那么,中也君,最后拍下那幅画的人是哪方人员?”
“是法国的一个做古董生意的商人。”中原中也从怀里拿出一份报告放在森鸥外桌面,“称这么浪漫的画无论能不能变成世界都具有收藏的价值。”
调查报告里显示这就是个普通商人,最后这幅画的成交价是五百万,在不知道这幅画异能真假时就能为了浪漫就能一掷千金该说不愧是法国人吗?
“法国做古董生意的商人啊……”森鸥外意味不明地重复一声,像是在单纯感叹那样,“一口气就能拿出五百万去买幅画,这年头做首领甚至都不如商人吗?”
中原中也闻言抬起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炽热和忠诚,“别这么说,首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带领港口Mafia走向高处。”
森鸥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目光看着手中文件上的情报,又是法国人吗……
是巧合?
还是真的有备而来,在傲慢猖獗地发出宣告呢?
那么——再稍微试探一下吧。
“对了,中也君。”森鸥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知道青木君之前曾在法国留学过五年,又刚好赶上龙头战争时期来到横滨这件事吗?”
……
青木言正站在楼梯拐角的扶手处,在那个戴着眼镜一脸社畜气息的男人伸手摸向扶手时,他明确察觉到了某种奇怪的心悸。
就像是不祥预感那样,距离他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龙头战争异能失控之后。
总觉得又要遇上麻烦事了。
他预料到那个拥有异能无效化的少年会借助交易愉快的借口来跟他握手产生触碰,毕竟对方看起来已经有所怀疑,但他也不害怕会跟对方触碰导致异能失效,因为画里的并不是他本体。
只要对方进入到了画中,除了触碰到那幅画或是触碰到他本体,其他的一切都不会因为对方的触碰而失效,因为不是真实。
但是他带来的那个男人究竟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短信,是拍卖会主办方发来的。
似乎这个时间点拍卖会也该结束了。
短信显示最后的成交价是五百万日元,钱会在一周内汇到他名下账户。
效率意外的高。
第9章
青木言最近有些烦恼,自从跟港口Mafia交易告一段落,以及拍卖会主办方把钱汇给他之后,就总是出现一些人想要潜入他家,感觉背后有人在捣鬼。
包括现在又来了一个。
青木言面无表情地在二楼看着那个熟悉的少年从车上下来,接着像是在好奇似的对他花园的木制围墙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太宰治正俯身看花园木制围墙上的图案,上面的图案用某种特殊颜料绘着玫瑰,玫瑰栩栩如生,笔触像是由青木言亲自画的一样。
他本来以为是工厂统一印在木板上的图案,没想到细看却发现每一朵玫瑰都不尽相同。
这么一大片围墙一朵一朵的画过去不知道费了对方多少时间,不过根据对方始终如一的画风来看,也许青木言是个相当有耐心的人。
他一路看到花园门口,走进院子往那扇有着木纹图案的木门而去。
在他伸手敲门前,门再一次提前开了,就像是之前那样,仔细想来青木言除了第一次让他碰过门以外,后面每一次都是在他即将敲门时恰到好处地打开了门。
“下午好啊,青木君。”太宰治双手背在身后,看向那个比之前又憔悴了不少的少年。
“下午好,我记得我跟港口Mafia的交易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青木言嗓音很轻,给人感觉像是奄奄一息了那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掉最后一口气死掉。
“嗯嗯,这次是以我个人名义拜访哦。”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十分热情,像是想要跟对方交朋友那样带着期待。
“……”个人名义?
青木言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之前因为是交易,青木言以为是一次性的,因此从来没问过对方姓名,而对方也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他默认对方也想快点结束交易然后斩断来往。
毕竟港口Mafia和一个画家怎么看怎么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对方居然说以个人名义拜访?
太宰治也像是想起了这回事似的,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我原来忘记自我介绍了,青木可以喊我太宰,我名字是太宰治。”
青木言张了张唇,没等他说些什么只听对方再次说道:“青木脸色看起来更糟糕了,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这一句话让青木言眼眸微沉,“是你们?”
“怎么可能——我们不久前才完成了一场愉快的交易还记得吗?”太宰治故作受伤地说道:“你这样随便怀疑可是会攻击到我的哦。”
青木言神色微顿,不是港口Mafia的话,那就只能是拍卖会那边出现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某只记仇的老鼠做的事。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只听太宰治轻快的嗓音响起,“不过——我刚好有些眉目。”
对方在说完这句话后没有了下文,青木言轻而易举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需要进来喝杯水吗?”
“那太好啦~刚好我出任务回来有些累了呢。”
太宰治双手合十,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却在抬脚进门时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样整个身体往前扑去,原本离对方极近的青木言下意识想要去扶对方,但这一次太宰治的手直接穿过了青木言身体触摸上了门。
在那双雾霾蓝色眼眸中无可奈何的神色里,「人间失格」被动触发,白色的光晕席卷。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光点散去,太宰治仍旧站在门口,木门也仍旧紧闭。
果然是这样。
对方的异能能够对他起效,但不能完全起效,只能起效在他周围,无法起效在他自身。
因此对方只能通过画中世界对人的五感以及他自己的猜测从而达到欺骗他大脑的目的,如果他一心认定自己触碰不到这个青木言,那么结果就会如他所愿。
这样看来,他只有在触碰到进入的画本身以及青木言本人时,对方的异能才能够被无效化。
画本身……是这扇门?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眸看着这扇门,这是一扇再平常不过的木门,上面有木材都会有的木纹。
并没有任何颜料的踪迹……
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太宰治思索着蹲下身开始检查这扇门的玄机,然而门再一次打开了,抬起头望去,那名面色苍白憔悴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了破罐子破摔的神色。
“你走吧。”青木言语气透着无可奈何的绝望,“我显然不是你的对手。”
“别这么说嘛~好歹你也骗过我两次了。”太宰治笑眯眯地伸手再次触碰向那个少年,这一次也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又是异能吗?”
伴随着指尖触及木门,「人间失格」再次触发。
太宰治继续观察这扇门的边边角角,在门角处发现了木屑翘起来的痕迹,与这扇门外表本身有严重的色差。
如果青木言在这扇门上所作的画是木纹,那确实是可以算青木言所画的画作,他之前曾问过画面之外的地方会不会因人而异,对方的回答是“会很危险”,危险在哪里对方却没有说。
如果危险的地方在于能够根据想象生成的话,那确实是很危险,人无法杜绝自己大脑对未知的想象。
一不留神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画里,还是在画外了。
太宰治把目光看向了一旁被紧闭着的窗户,开始思索怎么样才能见到对方真正的本体。
从对方连花园围墙都能一一绘画来看,这间房子恐怕到处都充斥着陷阱与虚假。
他伸手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门后的少年仍旧站在那里。
“青木,整栋房子都是你装修的吗?”
青木言仿佛已经放弃挣扎了一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啊,是啊,有关刷漆图案的地方全都是我画的。”
他冷眼看着太宰治伸出手像是在玩一样戳他的身体,又再一次穿过。
太宰治在乐此不疲戳了好几次之后,才像是玩腻了一样收回手,“我可是很认真想要跟你交朋友的哦?难道我们不能真实的见面吗?”
只见眼前这个享有极高赞誉名声的年轻画家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悲哀一样。
“我已经……”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如同逃避什么一样转移了视线,嗓音干涩无比,“出不去了。”
太宰治动作微顿,他缓缓抬头看向对方,“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青木言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在为什么感到不甘,也有某种在命运面前的无奈,最终所有的一切都重归平静,他叹息一声转身上了楼梯。
“请跟我来。”
太宰治跟在对方身后,只见对方在走廊挂着那幅浅色调森林画的门前停了下来。
青木言伸手推开了门,门里昏暗一片,所有的窗帘都紧紧闭合,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也被厚重的床帘紧紧遮住,仿佛床上的人已经虚弱到见不得光的地步,就连细微的气流都会导致病情恶化一样。
青木言的声音响起,为他解答了疑惑,“我自从被人挑断手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体全靠药物续命,精神也已经转移到了画里。”
太宰治缓缓睁大眼眸,他推测过无数种可能性,唯独这一种是他所未曾预料的,他流露出惊愕的表情,“我能过去看看吗?”
青木言苦笑一声,“当然。”
两人一同进了房间,青木言拉开床帘,床上躺着的少年比站在身侧的少年更为瘦削憔悴,床上的青木言双眼紧闭,嘴唇苍白,俊美的脸上像是凹陷下去,瘦削的近乎能够看见颧骨轮廓,他双手交叠搭在被子上,整个人近乎已经没有呼吸。
太宰治试探着伸出手去触碰床上那个少年,这一次他确实触碰到了,即使他不断在内心自我欺骗自己触碰不到对方也一样。
指腹传来的温度像是触摸到了一块冰那样,不似活人。
同时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人间失格」再次触发,他重新回到了门外。
确实是青木言本人……
怎么会?
门再一次打开,青木言站在门后,太宰治知道这个是画中虚假的人影,同时也是被对方剥离出来的精神。
6/9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