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像只无害的小动物,好像满眼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招招手,他就会变成最忠诚的宠物,那些从不示人的温驯、热切、臣服,都只会向你展示……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可是等到你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他的那天,就会发现,他根本、根本不是什么忠诚的宠物!”
“他是和我一样,血管里流着黑色血液的怪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会知道的,你会知道的……”
罗峙笑声愈发阴森可怖,蒋鸣不想再听他发疯,蒙着俞小远的眼睛重新迈开步伐,小心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出洗手间。
等到确认他彻底不会再看到罗峙后,才放开手,环着他走出饭店。
洗手间重归寂静。
罗峙停下笑,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站了一会。
走出洗手间时,已经换了副表情,又回到了那个彬彬有礼的倜傥公子哥。
回到包间,罗峙迅速重新融入了桌上热络的氛围。
简威喝得面色酡红,口齿不清说道,“老大跟弟弟人呢,搁厕所开会啊,这么久不回来。”
施月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声,她点开微信,是蒋鸣发来的信息,说俞小远有点不舒服,自己先带他回去。
施月看完照着信息跟众人说了一遍,谭欣一听蒋鸣走了,立刻有点意兴阑珊。
众人又聊了不久便也都散了,纷纷打车回家。
罗峙没走,陪谭欣站在路边等待司机来接。
聊了两句,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开口。
“对了,有件事,好像应该让你知道。”
谭欣:?
罗峙展开笑容,悠悠道,“俞小远他……也是弯的哦。”
谭欣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眼睛一瞬间睁大。
震惊过后,记忆中存在的很多异常都突然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他画在墙角的教父,他壁画中的两个人影,他对蒋鸣的态度和对自己的敌意。
还有早上他无声对自己说的那两个字。
谭欣按照记忆中重复了一遍他的口型。
shai,shi ai。
示爱。
接二连三遭受冲击,谭欣思考几乎停滞,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罗峙作了个嘘的手势,眨了下眼,“他亲口对我承认过。”
罗峙看着霓虹映照下,谭欣不断变化的表情,愉悦到几乎忍不住笑意。
不仅俞小远是,连蒋鸣也是啊。
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
等到那一天,一定会更精彩的吧。
-
小区楼道中,蒋鸣拉着俞小远走出电梯。
俞小远这个状态,蒋鸣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只得把他带进自己家中。
蒋鸣找了个薄毯裹住他,让他坐在客厅沙发,自己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端着水杯出来时俞小远人不见了。
蒋鸣一个个房间找过去,最后在他上次住过的客房找到了他。
房间没有开灯,俞小远正坐在飘窗上抽烟。
猩红火光明灭,白烟缭绕,迷蒙中叼着烟的那道人影单薄纤细,像是碰一下就会和烟雾一起消散一样。
蒋鸣把温热的杯子放在他手边,问他,“想说说吗?”
俞小远仰头看他,并不说话。
短短几个小时,像是把他的灵魂抽出后,再重新灌入身体,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疲惫至极。
但大脑又极度清醒。
蒋鸣没有再问,摘下俞小远口中的烟,咬进嘴里,伸手将他按进怀中。
俞小远怔愣片刻,缓缓抬起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攥紧他背上的衣服,越箍越紧
俞小远身上带着太多谜团,总是一重未解又添一重。
蒋鸣突然产生了要窥清一切的想法。
但不是现在。
苦涩的烟味在他们身上交换,蒋鸣覆上他的后颈,安抚地揉捏,熨帖的温度从粗糙的掌心传递过去。
俞小远情绪中比疲惫更强烈的其实是压抑,就像即将迸裂却找不到出口的气球,被闷闷压在濒临爆炸的边缘。
他张开嘴,牙齿隔着衣料咬在蒋鸣肩上,不敢太用力,只敢轻轻地,试探地,用齿尖一下一下磨着。
肩膀处间断传来的微弱疼痛像是挠在心上。
蒋鸣摘下口中的烟,偏头吐出烟雾,他按着俞小远的后脑,在黑暗中温柔地低语,“咬吧。”
下一秒,牙齿发泄般陷进皮肉。
之前所有的压抑、烦躁、苦闷和无法诉说的悲怆,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齿关紧合,毫无章法,近乎于野蛮的啃咬,直到口腔中漫开一丝腥甜的血味,他才突然清醒。
俞小远松开口,向后退了半寸,后脑上覆着的手又将他按了回去。
“没事。”
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窗内是冷寂空旷的黑暗。
他们在黑暗中寂静相拥。
良久,俞小远闷闷问道,“疼吗。”
“疼,”蒋鸣摸着他的头发,“但没关系,今天做什么都会原谅你。”
香烟最后一截燃尽,在蒋鸣手中灭了。
第22章 22 哄睡
俞小远脑袋在蒋鸣怀里轻轻蹭了两下, 退出来,抬头对蒋鸣说,“饿。”
情绪发泄完了, 想起来惦记吃了。
“不错,还没忘了吃。”蒋鸣莞尔, 放开俞小远, 走到门口,手搭在开关上, 回头说,“闭眼。”
俞小远乖乖闭上眼。
开关倾覆, 灯光照亮整个房间。
“来客厅等吧。”
俞小远眯着眼慢慢睁开, 习惯了光亮的环境,带着水杯去客厅了。
他坐在沙发上抱杯子着喝了几口, 水里有蜂蜜, 甜甜的,热水流进胃里, 身体也舒服了些。
蒋鸣端着意面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俞小远正抱着个抱枕靠在沙发里发呆, 蒋鸣把盘子放在餐桌上, “来吃吧。”
俞小远回过神来,跑到餐桌边。
桌上只摆了一盘意面, 俞小远问他,“你不吃吗?”
蒋鸣说不饿。
俞小远于是自己埋头吃了, 蒋鸣没骗他,面里满满的芝士拉丝, 没有醋也没有洋葱,只有浓郁甜香的番茄味。
蒋鸣口淡, 也不爱吃甜的,以前做意面酱的时候都习惯加点醋中和一下,他知道俞小远爱吃甜腻的,但懒得分开做,反正每次自己喂他什么他都说好吃。
久未吃到蒋鸣做的东西,俞小远吃的开心得不行,嘴角都沾上了酱汁。
蒋鸣抽了张纸给他擦了,心里想以后要不还是分开做两份酱吧,好像也不是特别麻烦。
俞小远吃完面又开始粘人,蒋鸣走哪儿他跟哪儿。
蒋鸣去洗碗,他站旁边看着,蒋鸣叠毯子,他站旁边看着,蒋鸣玩手机,他坐旁边看着,蒋鸣去洗澡,他还想站旁边……这回没看成,直接被扔出洗手间锁门外了。
蒋鸣洗完澡擦着头发回到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俞小远,问他,“回去住还是住这儿?”
俞小远毫不犹豫,“住这儿。”
蒋鸣走过去朝他伸出手,“钥匙。”
俞小远:“?”
“猫不喂了?”
“啊。”俞小远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过去。
蒋鸣接过来又问了句,“睡衣放哪的?”
“卧室左手边的柜子里。”
蒋鸣点下头,拿着钥匙出门去了。
他看得出俞小远待在他家里时情绪会明显更松弛,他不知道原因,但既然能让他感觉好一点,今晚就让他安生待着吧。
上次来的时候他见过俞小远把猫粮和罐头都收在哪里,照着俞小远的步骤给霸天虎弄了顿晚饭,又从他衣柜里拿了套摸上去柔软的睡衣,带着回家了。
蒋鸣把钥匙还给俞小远,睡衣往他头上一扔,“洗澡去。”
俞小远把睡衣扒拉下来抱怀里,黑眸幽幽看着蒋鸣。
蒋鸣警惕道,“干嘛,还要我帮你洗啊?”
俞小远嘟囔,“好久没有和你说上话了。”
蒋鸣笑了声,“怪谁?”
俞小远头低下去,“怪我自己……”
“说说,”蒋鸣坐他旁边,“给你的问题想清楚了吗?”
“快、快了……”一提到这个,俞小远就开始拘谨地搓睡衣。
蒋鸣看着他,不禁开始想,自己这样逼他有用吗。
即使逼着他想了这么久,他那天还是不声不响就跟魏玚出去了,
即使逼着他想了这么久,他今天被罗峙堵在洗手间,还是待了那么久也没想着求救。
“算了。”蒋鸣拨了拨潮湿的头发,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想不出来就算了吧。”
俞小远疑惑地看过去,“什么?”
“我说算了,让你这样干想也没有意义,二十年都不懂的东西,怎么会凭空想想就懂了,”蒋鸣侧过脸看他,手搭在他头顶上,“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慢慢来吧,说不定哪天你突然就开窍了。”
即便再不想承认,蒋鸣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对于俞小远,他就是没法狠得下心来。
俞小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那我以后,可以靠近你,随时跟你说话了吗?”
“嗯。”
“那晚上、晚上也可以来吃饭吗?”
蒋鸣想了下,“也不是不行,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
“以后每天和我一起晨跑。”
既然改变不了思想,那就换条路,先改变身体吧,至少以后被人堵的时候不至于只能被按着欺负。
对俞小远来说,这哪是条件,这简直是买一送一啊!
俞小远忙不迭就答应了。
蒋鸣拍拍他后脑勺,“行,那就从明天开始,起不来就没晚饭吃,”说完看了眼表,站了起来,“洗澡去吧,洗完自己去客房睡。”
俞小远磨磨蹭蹭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没人了,回到客房,床头柜上放了半杯牛奶,摸上去还是热的。
俞小远抱着喝完,舔舔嘴唇,放了糖,甜的。
半夜里,蒋鸣躺床上左右翻了会儿,有点睡不着,爬起来去书房拿了本书,出来见客房灯还开着,推开门看了眼,俞小远正躺在床上瞪着两个眼看手机。
蒋鸣走到床边,“睡不着?”
俞小远点点头,握手机的手垂在床上。
蒋鸣站了片刻,突然说,“睡进去点。”
俞小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往里挪了挪,空出半边床,蒋鸣坐上去,靠在床头,垂眼问他,“喜欢经济学吗?”
俞小远实话实说,“不懂。”
蒋鸣把他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点,盖到下巴处,“闭上眼。”
俞小远还看着他,蒋鸣抬手从他额头往下抹过,手掌下的眼睛顺从地闭上了。
顶灯关闭,卧室的光源变成了色调柔和的台灯。
蒋鸣翻开手里砖头一样厚的书,摆在曲起的腿上,一手翻阅,一手放到俞小远的头上,拇指在他发顶来回轻蹭。
低缓磁性的嗓音在房中轻轻响起,“第二章 ,劳动分工,劳动分工起因于人性中进行交换的倾向,它最初并不是由于任何人类的智慧,它是人性中某种倾向的必然结果,这是一种互通有无、进行物物交换、彼此交易的倾向……” [注1]
俞小远闭着眼睛,在一堆根本听不懂的,艰涩枯燥的理论术语中逐渐有了睡意。
两章读完,身旁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绵长,蒋鸣轻轻合上书,压低声音用气音问,“睡着了吗?”
俞小远没有反应,静静闭着眼。
蒋鸣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突然看见他手里还握着手机,可能因为手掌一直贴着,屏幕并未锁定,还亮着光。
蒋鸣轻手轻脚地从他手里拿出手机,想要帮他关了,翻过来就看见了屏幕上的字。
是一个问答软件的界面,顶端是别人提出的假设问题:
【如果一觉醒来穿回过去,遇到20岁的妈妈,你会对她说什么?】
下方窗口里是一条还未写完的回答,
【29岁时你会怀一个男孩儿,不要让他出生,在还未成形时就把他 】
蒋鸣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很久说不出话来。
耳旁传来俞小远轻微的呼吸声,他偏头看去,少年在柔黄的暖光中安静沉睡,不知梦到什么,鼻子轻轻皱了两下。
蒋鸣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删掉窗口中的回答,重新打了一段,发送出去,他退出软件,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轻轻放在床头。
台灯熄灭,房间里最后的光源也消失了,月光从窗外淡淡洒入。
蒋鸣从床边俯身靠过去,停在距俞小远一拳之隔的距离,碰了碰他柔软的头发,说话轻到几乎没有声音,“睡吧。”
-
第二天早上没人叫俞小远,俞小远醒来抓起手机看到已经10点的时候人都懵了。
昨天口口声声答应了人以后要早起跑步,结果头一天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一觉是睡爽了,晚饭也飞了。
他在床上扯着头发打滚,想到什么,又立刻坐直了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蒋鸣肯定已经走了。
俞小远坐在床上郁闷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从房间出去。
一出房门,眼睛又亮了。
餐桌上摆着一份用保鲜膜包好的早餐。
俞小远几步冲过去,看见盘子下面压了张条,上面是蒋鸣的字:微波炉热一下再吃,12点之前到就不算你旷工。
俞小远捏着纸条傻笑了会儿,仔细地叠好装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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