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站了起来,他用平缓的嗓音开口:“我没有害过人。”
第17章
他没有否认魔物的身份,尤尔心里荡起了一点波澜。
“听到了吧,他承认了!”多恩怪叫起来,“这下你们总相信我了吧,快驱逐他。”
村民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又听泰勒重复道:“我没有害过人。”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魔物就应该去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要逃走了!”多恩大喊。
村民们如梦初醒,反应最快的赶紧提着锄头去逮想要逃跑的泰勒。
“泰勒真的是魔物吗?”
“他自己都招了,错不了,快抓住他!”
同为住在前巷的村民,提卡对泰勒还是有点感情的:“可他说了他没有杀过人啊。”
母亲呼了一把糟心孩子的脑袋:“魔物就是魔物,还分好的坏的吗。”
提卡抱着脑袋哀嚎了一声,只远远看着被众人围攻的泰勒,没再开口。
尤尔看着村民们把泰勒一步步推向驱逐门,尽管泰勒一直在为自己辩解,但人类和魔物始终都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没有人会听一个魔物的话,不管他说的是否是事实。
多恩预言家的身份就此坐实,可尤尔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哈姆会和多恩合作。预言家地位崇高,一旦被承认完全可以指挥所有人,哈姆怎么敢和一个预言家合作,不怕他策反吗?
比起不稳定的合作关系,哈姆完全可以在发现多恩就是预言家的时候杀了他永绝后患,到底有什么诱人条件,让哈姆选择放过多恩。
一个明确的魔物被找出来,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这时大家对多恩的态度就产生了一些变化。
多恩颐指气使地道:“每天我会在集会上宣布当晚要查验的人,然后在第二天告诉你们查验的结果,现在还剩下两只狼人,运气好,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了。那么今晚我会去查验......老板,就是你了。”
老板一听晚上查验的是他心里松了口气,毕竟他是名副其实的平民,有了预言家的亲口保证,他既不用担心狼人把他当作神民杀了也不用担心被误会成狼人进驱逐门。
可他抱着这个好消息没过中午,就迎来了第一波打击。
“哎。”
这已经是尤尔听到的第五次叹气了,老板坐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只木制酒杯,喝一口叹一口气。
尤尔清理掉柜台上的果壳:“老板怎么不开心?”
老板摇摇头不愿意说。
尤尔尝试着开口:“是多恩的缘故吗?”
老板看着尤尔纯良的眼睛,做了一番心理挣扎,选择相信尤尔的人品:“我告诉你,你别和别人说。多恩说要我准备五千银元,不然他明天就说我是狼人。”
尤尔眉头一皱,小声道:“他不是预言家吗,怎么能利用身份之便提这种过分的要求?”
老板赞同地点头:“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预言家了,可他又准确地找出了泰勒这个魔物。”
“那怎么办。”尤尔担忧道,“现在去揭露他别人不一定会相信,万一和多恩闹翻了,真污蔑你是狼人怎么办。”
“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交出那五千银元了。”老板靠在椅子上,说不出的颓废,“我攒到现在也只有一千银元,他说让我先欠着,每个月给他五十银元。还要算上利息,我半辈子都还不完啊。”
次日,集会上多恩宣布了老板是好人,得了一块免死金牌的老板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只是一个开始,多恩又选择了阿朵作为今晚的查验对象。
深夜,尤尔一进深巷的小屋子就听见库尔骂骂咧咧的声音:“哈姆叔叔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居然和一个人类合作。你们知道么,中午我去找阿朵的时候,刚好撞见他在敲诈她,说不给他金钱就指控阿朵是魔物。真是太好笑了,多恩这时候还想着发财,他真的是预言家吗?”
盖文蹲在地上吸烟:“等哈姆的解释吧。”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哈姆在搞什么名堂。自从猎人们有了枪,他们夜晚的行动要更加谨慎。杀害平民风险高收益少,除了极个别很可能是神民的村民,他们不轻易出手。
如果多恩能增加白天的村民死亡率,那就再好不过了。
“尤尔,你这么得哈姆叔叔重用的人也不知道吗?”库尔开始给尤尔找不痛快。
尤尔听到门外的声响站了起来:“哈姆舅舅回来了。”
哈姆裹着冷气进入后院,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盖文走到他身边:“多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姆咽下口中的茶水:“当选警长的那天晚上,我被他查验了。”
盖文严肃起来:“这么早?”
“对。”哈姆点头,“不过他贪生怕死不敢讲出来,前天晚上想要偷偷逃出村庄刚好被我发现了,我当时就看他的态度不对劲,逼问之下才知道他是神民。他还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不要在他面前说太多,等过段时间他失去了价值我会除掉他,另外......”
“行了,我差不多知道了。”盖文打断哈姆的话,意有所指道,“这些事你一个人清楚就好。 ”
库尔听懂了,脸色刷一下难看起来。尤尔倒没什么反应,心如止水地问哈姆要了一杯水喝。
这在狼群是很常见的事,哈姆和尤尔都将近成年,哈姆必须对这些能威胁到他狼王地位的后辈有所防备。这是刻在基因里的警醒,就算狼族只剩下四个人也不会改变。
“万一多恩查验到我和盖文叔叔怎么办。”库尔不满道。
哈姆:“我会去敲打一下他。”
“太冒险了,我可不想死。”库尔嘀咕了一阵,他还是不赞同留着多恩这个不稳定因素,但没敢和哈姆公开叫板。
中巷别墅群外,有座巨大的圆形拱门。宿林靠在拱门的背面仰头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耐心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一个身影从拱门内一闪而过,往别墅群走去。天色暗淡那人行色匆匆,没有注意到拱门内还藏着一个守株待兔的人。
哈姆来到中巷最富贵的房子下。这时多恩公开自己身份后,哈姆为了表示对预言家的保护和尊重送给他的住处。
哈姆仰头看着二楼半敞开的窗户,重心下沉膝盖弯曲,有力的腿肌一蹬,他像一根弹簧跳上了二楼的窗台。
一股馊臭味扑面而来,随处可见的臭袜子和旧衣裳,吃了一半就扔在地上的食物,还有在食物纸袋里酣然入睡的蟑螂。即使住在如此富丽堂皇的豪宅里,多恩也改变不了乞丐的邋遢和懒惰。
多恩被窗外的声音惊地一跳,水晶球脱手摔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进入房间的哈姆脚边。
缺乏神力维持的水晶球光芒暗淡下来,哈姆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金色字样便飞速流逝。
多恩越过垃圾山手忙脚乱地爬过来捡起水晶球,水晶球表面光滑,质地是一等一的好,好像很难和一股子寒碜样的多恩扯上什么关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缘故,哈姆感觉到了浓浓的违和感。
“那个神民你们应该已经干掉了吧,我还是很有用的是不是。”多恩冲哈姆讨好地笑笑,“明天我要去验菲比,他不是你的族人吧?”
哈姆没说话,多恩讪讪道:“......不会这么巧吧?”
哈姆:“总之你要清楚,如果我觉得你产生威胁了,我会除掉你。”
“是是是,我不去验狼人。”多恩擦着汗,心里却在埋怨。鬼知道谁是狼人,每次查验像扫雷一样。
还是平民好啊。
库尔拽着身后人的胳膊在夜色中大步往前走,他走得很快,根本不注意被他拉着的人是否跟得上来。
尤尔挣开库尔铁钳般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库尔停了下来,用阴冷的眸子注视尤尔:“你没发现哈姆在防着我们吗?”
尤尔:“所以呢?”
“我们只剩四个人了,他居然还不信任我们。”库尔道,“如果真的多恩是个预言家,哈姆怎么保证他不会把我们供出去寻求神职的保护。”
“他现在就这样对我们,到时候真得到了神明塔,他会分给我们神力吗。我可不想陪他玩家庭和睦的把戏了。”
尤尔心念一动,月光照下来,反射出库尔眼睛里的野心勃勃:“说起来,哈姆已经老了,这个狼族就由我来接替好了。”
库尔逼近尤尔:“你说呢,尤尔,你想站哪一边?”
尤尔:“我有得选吗?”
“真遗憾,你没得选。”库尔居高临下地望着尤尔,“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你只想作为普通人类生活在这里。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耳尖传来一阵刺痛,尤尔捂住自己的左耳垂,红色的血从指缝中蜿蜒流下。
“伤势恢复得不错,看来我当年还是留手了,没有让你整只耳朵都废掉。”将断裂的黑三角耳饰踩在鞋底,库尔扯开尤尔的手用力碾过被血液灌满的不规则耳洞,“记住尤尔,你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这不是商量,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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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空中落下一滴雨水,渗入干湿的土地留下一圈湿润。
尤尔缩在干草堆里,视线被尽数遮挡,他靠着听力将外面的画面在脑海中描绘出来。
马匹甩着头喷了一声鼻息,马蹄在地上刨了刨。主人拍了拍它的脖子,纵身坐上车头,缰绳轻轻一甩,马儿拖着小小的双轮车驶远了。
直到听不见马车的声音,尤尔才从干草堆里走出来。此时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尤尔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黑三角耳饰,将干草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浓郁的夜色下,目睹了一切的凯雯从暗处走出来,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他不仅发出惊叹:“哇。”
漆黑的房间内,尤尔盯着桌上破碎的黑三角耳饰发呆,他将右边的耳饰取下来,戴到左边的不规则孔洞中。
撕裂的伤口还没结痂,针尖碰到皮肉便产生剧烈的刺痛,尤尔半天没找到耳洞出口,耐心尽失随便挑个方向用力捅了进去。
按好堵头,尤尔随意擦了一下涌出来的血,身体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这时,寂静中一道特意放缓的脚步声从客厅响起,尤尔坐起身竖起了耳朵。
这个脚步声尤尔很熟悉,他听见对方从客厅走到隔壁卧室,关上门后又走到床前,再没了动静。
尤尔心里泛起一丝古怪,这么晚宿林去外面做什么?
今天的集会少了一个村民,发现这一点后大家的情绪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此后,多恩又要驱逐一个村里公认的好人菲尔,为此起了不小的争端。
驱逐门隔绝了菲尔的呼救,家属哭得昏天暗地 。
为了驱逐不愿意给钱的菲尔,多恩把其余村民们得罪了个遍,但有哈姆做靠山,多恩一点也不虚,指着台下朝他叫板的村民:“行,你们有种。说过我坏话的我都记着呢,我会一个一个安排你们,今晚就......你吧。”
多恩指向了闹得最凶的提卡。
那个村民是提卡一家的邻居,平时很照顾这对兄弟,提卡眼眶还有点红,闻言不服气地大喊:“你验啊,我怕你不成!”
“不许对神民无礼。”提卡母亲用力拉过孩子呵斥了一句,随后用堆满笑意的面孔向多恩解释,“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别放在心上。”
多恩不悦的情绪因为妇女的奉承消散了几分,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集会就这样不愉快的结束了。
还有村民心存疑虑:“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是狼人呢?”
“他都被驱逐了,就别纠结了。”也有村民不放在心上,“哈姆和多恩都是神民,听他们的错不了。”
尤尔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被盖文叫住:“你看见库尔了吗?”
“没有啊。”尤尔道。
盖文眉头皱起表情严厉,尤尔若有所感地眨了一下眼睛:“怎么了吗?”
“尤尔!”不远处的老猎人喊了一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盖文不想和霍根有过多接触,看了尤尔一眼插着兜走了。
“有什么事吗霍根大叔。”尤尔对过来的老猎人道。
“没事。”老猎人拍了拍尤尔的肩膀,直到盖文走远,他才凑到尤尔耳边悄声道,“我有点怀疑盖文是狼人,为了安全还是别和他有太多接触。”
尤尔呆了一瞬:“怎么看出来的?”
“老猎人的直觉。”霍根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靠谱,“我只是猜测,还需要找点证据。”
“想不到霍根大叔还挺严谨。”尤尔调侃了一句。
为了安全起见,老猎人决定护送尤尔回酒馆,两人一路走一路聊。
尤尔总是有能让人敞开心扉的特殊能力,路上老猎人向尤尔吐露:“其实我以前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最年轻气盛的时候,只要我认定谁是狼人,就会毫无顾忌的立刻把他射杀。”
尤尔有些吃惊:“那他们都是吗?”
“是的。”老猎人点头。
“哇。”尤尔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真厉害。”
霍根看见少年崇拜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可不是什么时候我都能保持这样明锐的直觉,我总会变老的。”
注意到老猎人有倾诉的意向,尤尔闭上嘴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那是我第一次误判,枪杀了我的妻子。我被我的直觉蒙蔽了双眼,连最亲近的家人的乞求都听不见了。”老猎人道,“你知道吗,被我射杀的狼人不会被投入驱逐门,村民们为了表示对我的崇拜,会保留一天狼人的尸体,狼人死后一天之内是会恢复原型的。狼人显出原型的那一刻,村民会给予我最高的赞美。可是那天,她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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