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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吧，叶尚声心里的小人又在挠，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装乖装可怜了，别说宵行云，他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无辜地盯着宵行云看，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似乎又看到了宵行云滑动了喉结，半翕着唇愣是好一会没出声。
古老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宵行云终于有动作。
“好......”
二人分析着卡片的线索，从花丛，到鸟巢再到角落的一滩蓝色颜料。蓝色颜料上还用绿色点缀着。
整个故事与水草有关，绿色应该代表水草，蓝色么就是湖泊了。
果不其然，通过湖泊旁边的色彩解码，“湖泊”处发出咔擦声，随即中间裂开细纹，竟然有一个暗盒！里面放着一把钥匙和一条绞丝链怀表。
怀表底部是一张少女的照片。很文静的一位女孩，半长发，右眼角有颗泪痣。
叶尚声拿着钥匙打开了第一道门。
第二道密室是一个简陋的客厅。小沙发上是一张全家福。奇怪的是相框的尺寸比照片大许多。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宵行云凑近着看。
叶尚声没什么经验，不过他听说过一句话，密室里摆放越奇怪的东西，就越会存在线索。
那日记本放在餐桌上，算不算奇怪？他走去餐桌旁，刚拿起本子。饭桌下响起少女清澈的银铃般的笑声。
叶尚声被吓了激灵，腿一软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五指摁住心脏：受不了，这玩意怎么一惊一乍的......
“今天学校举行春游，我们去了一个公园，我们一起在那里野餐。可是坐着聊天太无聊了，想起往上爬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漂亮湖。于是我打算偷偷去看一眼，但被发现了。我们吵了一架。”
“没事吧？”宵行云过来扶他，叶尚声还在缓冲阶段，虚力地摆摆手。
宵行云觉得心疼又好笑，胆子小还逞能，不过被吓到的样子好像也......很可爱。
为了小孩子的自尊，宵行云强忍着笑意继续往下做任务。
“怀表是不是在你那，能给我吗？”
叶尚声腿还在软，头也不回胡乱把怀表塞宵行云手里。
方才细看宵行云发现，那张全家福照片的最右端存在毛边，明显是被撕过的痕迹。眼下与怀表的图片一对比，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全家福里的女孩，右眼角并没有泪痣，而且依据拍照的姿势看，俩人的性格也迥然不同，应该是对双胞胎。
通往第三道密室的门没有钥匙孔，不过有一幅很小的木质拼图。所以现在就是找残缺的拼图碎片吗？
叶尚声缓过神来，为了不让自己的面子丢太多，他还是得动起来。他扶着墙走得小心翼翼，这次说什么他都不敢有大动作了。
脚步停在宵行云身后九十度角的位置，他在平坦的墙面上摸到了一处极小的凸起，和柜子抽屉的圆把很像。叶尚声稍稍用力，墙面发出滋啦声。
“找到了。”宵行云从书桌底部找到剩下的碎片。
忽然身后传来惊悚的咆哮，尖锐刺耳。
“宵行云！”
宵行云堪堪转身，一股冲力就猛地朝他扑来。怀里顿时充溢着淡淡的柠檬香。
门砰地关上，NPC的嘶吼隐退在门的另一边。
整个客厅灯光昏暗，宵行云能感觉到脖颈被叶尚声的手臂紧紧箍着，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撒在他的肩膀上。
耳边粗重的呼吸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将胸膛捶得咚咚响。
宵行云维持这个姿势任他抱着，直至客厅外的第一层密室，传来脚步声和交谈的声音。应该是第二批玩家入场了。
宵行云想拍拍胆小鬼的后背，手抬起又垂下，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抚了抚叶尚声后脑的发丝。
力度极小的动作，生怕惊动了怀里的人。
“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肩上的脑袋似乎动了，毛茸茸的鬓发在耳廓上下摩挲。宵行云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叶尚声才从他怀里脱出来，动作干脆利落。宵行云只觉怀里一空，像缺了什么。
他好像格外喜欢这个拥抱，并贪婪地希望这个拥抱能长久点。但后续的结果，他承担不起。
拼图复原了，是幸福的一家四口。整个故事宵行云能猜出大概，因此第三道密室通关很快。后面就是煽情的环节，是小女孩写的道歉信。
“我至此都不肯承认姐姐的离去，于是我把自己活成了她的样子。文静，听话。如果重来一遍，我一定不会踏入那片湖区。这样我就不会失足落水，姐姐也不会因为救我被水草缠住生生溺死。真的对不起姐姐，我好想你......”
女孩的旁白结束，悲伤又释然的音乐开始播放。暖黄的色调墙，挂满了胶片，是两姐妹一直以来相处的生活照。
女MC的声音从四处的音孔传出：“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出来后的天比之前暗许多，五颜六色的长街，艺术品味独特的铺子装饰，还有满满俩竹筐的鲜花。
叶尚声的脸色有些白，似乎精神不佳，可他还是蹲下来礼貌地问：“奶奶，碎冰蓝怎么卖？”
花束用英文纸报束起，花瓣上还残留着水滴。
“9.9一束，可以买回去送女朋友噢，代表天长地久。”
叶尚声笑了笑，没辩驳：“那就要这束，谢谢奶奶。”
起身的时候踉跄一下，宵行云撑着人的手肘：“去坐坐吧。”
叶尚声想说点什么，吞吞吐吐后又一骨碌把话全咽回肚子里去。都怪小时候婆婆们和他讲了太多鬼故事......
回想起在密室里的拥抱，叶尚声煞白的面庞恢复了一丝血气。真是活生生被吓出来的，他现在的腿还多少在发颤。只是宵行云的拥抱很踏实，盈盈的薰衣草味如同暗夜密林深处一间温馨的小木屋。
俩人玩得还算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今天入场时比赛主办方给每人发了一张温泉券，回去应该还来得及泡一场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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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但是泡温泉的话......
说没有顾虑是假的，毕竟对面是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两个人又都是男生，好像又没有什么。
叶尚声换好衣服出来，光裸的上身披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浴巾。短裤下两条腿笔直修长，肌肉若隐若现。
宵行云此刻正坐在床上，后背躬着宛如紧绷的弓弦。正十指交叉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眉头极轻地蹙着。
淡灰色的人影攀上床沿，把宵行云整个人笼罩住，而后影子逐渐收束，岔开的两腿间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叶尚声两手拽着浴巾蹲下来，眼睛圆溜溜地自下往上瞧着，轻声道：“你怎么啦宵行云？密室里被吓到了？”
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摆了俩罐酒，应该是喝空了？他进去洗澡还不到二十分钟啊。
宵行云撩起眼皮看他，那眼神参杂着红血丝和薄雾，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视线相撞，叶尚声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荆条勒紧。
他第一次见到宵行云露出这种神情。
不是，好像还有一次。那是在一片郊区的草地，天阴霾霾的。叶尚声处理完爷爷的后事没多久，意外地收到了失联多年的舅舅发来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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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赴港工作应该十几年了吧，那时候父亲还在。
如今回来，说要带他们出去城里生活。梧城是繁华之城，无论生活质量还是学习条件，都会比岚城，比这所市高好许多。而且奶奶年纪大了，如今一人，叶尚声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再出什么意外。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叶尚声觉得天都要塌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想跑，寻一份清净。所以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况且离开这个地方，他就可以逃离魏汀一群人了。他没有理由不去，而舅舅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坐车前往火车站的路上，叶尚声疲惫地阖上眼。这一走，会是多少年呢？他做了一个极浅的梦，梦里走马观花似地播放着他在这座城市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梦见了小时候父亲抱着他捉萤火虫，甚至还有捉壁虎的。他梦见了过世的母亲，明明只在照片里见过，但那天母亲穿着一身白裙子，抱着他，温柔地帮他捋汗湿的碎发，还说父亲带着自己胡闹。他梦见爷爷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带他去和一群伯伯下象棋。他梦见了阿奶和他一起在菜园子里做稻草人。他梦见了许多美好的有关这座城的回忆。
画面一帧一帧播放，他来到了一片雾里。兴许是驾车的司机刚抽了烟的缘故，雾里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叶尚声用手拨开那些雾，脚步却没停下。他看到了一簇火光，脚步越近，那火光就越发清晰。
叶尚声着魔似地往前走，兀地，他看到一个身躯，躬着的，如筋疲力竭的猛兽。那人半仰着头，呼出一口烟。待看清模糊的人影，叶尚声脚步猛地顿住。宵行云似乎没察觉到他的靠近，隔着一米他看见宵行云哭了。
车子经过减速带隆隆地响，颠簸之中叶尚声清醒过来，过了好久才缓过神，脑海里都是宵行云在哭的一幕场景。四点出头，还来得及，他拿出手机反复推敲着一行字，最后点击了发送。
——宵行云，能来一趟火车站附近的草台吗？时间有点急，我有话和你说。
他就是想告个别，给自己的青春暗恋谋个无果的句号。
对面几乎秒回。
——好。
十年了，叶尚声每每要回忆过往都会自行打断。久而久之他以为自己对这些事情会忘得七七八八，没想到每一处细节都还如此清晰。
那天风很大，估摸着又有一场大雨在酝酿。盛夏时节，倒也是正常现象。叶尚声坐在草台的边缘，脚下不远便是火车的轨道。
他在看山，看远处的村子，看大片大片的稻田。脚步声响起时他回过头，宵行云正撑着膝盖踹气。
“你......”叶尚声怔了怔，没说什么。他知道宵行云是跑过来的。他站起身，拂去衣服沾上的草屑。
嗓子透着疲惫。
就这样吧。叶尚声想，他朝宵行云走近一步，释然道：“我要走了。”
风吹来了一片枯黄的落叶，叶尚声抬手握住，又放开。任由其飘飘荡荡到远方去。视线收回，他看到了宵行云的眼尾发红，眼球内布着血丝。
思绪很乱，时间很赶，他没多想，也没精力去想更多。他给了宵行云一个很短的拥抱，既是安慰宵行云，也是安慰自己。
火车上人群拥挤嘈杂，叶尚声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驶过城区，巨大的夕阳破出云层悬挂于楼间，而后又匆匆错开。余晖斜射进车厢内，一条明暗交界线把车厢分隔成两部分。
他偏开头，死死抵住窗，不知怎的，血液里的酸涩一下子涌到眼眶。叶尚声维持着抱臂的姿势，双手却用力掐着上面肉。挺疼的，疼得他眼泪都掉了出来。
——
叶尚声被他盯着也难受，可能是回忆太痛了吧。
“宵行云，你......哭了吗？”他问，宵行云却不答。
“为什么要哭呢？”叶尚声怔愣地看着那人的脸。从眉梢到下唇再到滚动的喉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就像一个倔强地想要拿到一颗糖的小孩，此刻不过想要讨一份迟到的答案。
“对啊，你为什么要哭呢？”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后眼眶也逐渐红了。是不舍得吗？
但为什么不舍得？
十年前的种种顷刻间如洪水，溃坝般朝他袭来。
如果说十年前在老式居民区出手相助是出于善良，那后来为什么要帮他过生日？明明有洁癖，为什么还来稻花村找他？和他一起去捞鱼，去摘捻子，弄得一身脏？被魏汀打的人是他，宵行云，你又为什么那么着急？
为什么？太多解释不清的为什么。
叶尚声重新抬起头问宵行云，问出那个一直积压在心底，但凡有一点冒头的趋势都被迅速否决的答案。
“宵行云，你喜欢我，对吗？”叶尚声双眼通红，仿佛一眨眼，眼泪就会落下来。他忘却了时间，两个时期的宵行云在此时此刻重叠交融。
这个人他试过放弃很多遍，真的很多遍。可是他忘不掉，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每一次都是因为有个人要从他脑中冒出来。有好多人向他表白，可他一想到宵行云，就觉得不行了，他心脏太小，好像装不下除此以外的第二个人。是不是挺没出息的。他去学习，去旅游，去学摄影，去干很多很多事情，把自己活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只要不停下来，他就没时间去想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我逃避，自我欺骗。
他想过回去找的，可是这个冲动一出现，他就会想起那日詹以旋表白的画面。现在看来真是当局者迷。可是他又能去哪里找呢？
手机早在离开岚城那天被偷了，宵行云和他的联系就此彻底切断，就这么简单轻易地，没了联系......
宵行云目光重新落到地面，他在躲。
“冷不冷？”宵行云偏过头，在床上拿过自己的外套，披到叶尚声身上。
懂了，叶尚声在心底嗤笑一声。爱一个人的神情是不会变的，他怎么就那么愚钝呢。
他依旧保持着这个蹲着的姿势，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宵行云：“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很难是吗？”
这话说得轻，分量却极重。但得到的回应却是沉默。
叶尚声点头，轻笑一声。反正窗户纸都捅破了，他觉得自己也没有掩瞒的必要。
“好，我知道了。但是宵行云......”
叶尚声的声音陡然变调，他说不下去了，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打湿地板，叶尚声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情绪。重新仰起头看过去。
他眼皮很薄，在顶光照射下能看清上面的红细管。睫毛长且密，哭过的缘故，不均匀地黏在一起。
他一字一句重拾：“宵行云，我喜欢你。”
顿了顿，继续道：“还挺久的，终于能说出来了。”
身上的某一块的担子骤然卸下，叶尚声终于起身。他没看宵行云，没看他的反应。就这么径自起身往外走，“不是要泡温泉？我先过......去。”
话还没说完，肩膀突然被人箍住，温热急促的呼吸扑簌在耳边，紧接着一个结实的拥抱从后背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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