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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洛洛歪着嘴想了想：“就是很苦，像一场雨一样。”
朦胧的，静谧的，内敛的，自带忧伤的。
“哎呀，我也说不准。如果我哥在他肯定能形容出来，他看过的书多，自己还出过一本书呢。”
这事叶尚声倒不知道，但他不知道也正常。不过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去靠近，去了解那朵云了，那朵流动的云。
“书名是什么？”
“嘶，给我问住了。”安洛洛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忘记了叶摄。”
叶尚声被眼前的小朋友可爱到，不知不觉又和他多聊了几句，问他最近拍摄得怎么样。
安洛洛一下子抿起嘴，委屈巴巴地抱住叶尚声的手臂。他们的关系真的没有很熟，但安洛洛e人属性大爆发，晃着人道：“叶摄，你能不能回ind的啊......”
叶尚声愣了愣，没推开他：“拍摄不顺利吗？”
“不是。”挺顺利的，安洛洛在前面三期的拍摄本来就学到很多，“但我不喜欢那个摄影师。”
按照叶尚声的性格，安洛洛以为他会说什么“跟着新摄影师好好学”之类的话。但叶尚声没有，而是问他“为什么。”
安洛洛用委婉的话道：“那个摄影师太强势了，而且凶巴巴的，比我哥还凶。”
叶尚声听罢极短促地笑了下：“你哥很凶吗？”
安洛洛点头又摇头：“他有时候会很凶。”
特别是七月份。
叶尚声若有所思道：“我会考虑的。”
安洛洛的眼睛又亮了。
太晚了，叶尚声回去后换回原来的电话卡。他登上微信，点开联系人一栏。
宵行云的申请还摆在那，叶尚声的动作顿了顿，没按下去。Elvin和杨泓哲的信息发了一大堆，舅舅和舅妈的电话都快打爆了。
叶尚声一一回复报平安。
杨泓哲最先回复：叶尚声！你再不声不响跑路！你还辞职！我不同意！
叶尚声刚要打字回复，杨泓哲的视频电话就打来了。叶尚声半点没犹豫，转成语音通话。
“叶尚声！”
听出来很生气了。
“在——”他稍微有点心虚，但确实不太想听人叨叨。
叶尚声被迫听杨泓哲巴拉了一大堆，骂他的，关心他的，诘问他的，都有。火气过了，杨泓哲继续道：“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多考虑一秒他都担心杨泓哲再给他念叨一通。
“我真没事，你那么晚还没睡？不用陪女朋友？”
“噢，她和闺蜜出去玩了。你别转移话题，那你现在什么打算，还要回北斗吗？”
辞职是叶尚声自己辞的，现在又要回去，他有些愧疚。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北斗那边的拍摄还Ok吗？”
杨泓哲实话道：“一般般，新来了两位摄影师，还没磨合好。其他的我也不是很了解，最近在忙新产品的开发。”
“新产品？这么快。”
“对啊，老板亲自去实地调查了，应该蛮重视这次的产品的。”
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叶尚声装作不在意问：“宵行......宵先生去哪调查？”
“卞源，里面蛮偏僻的一个小村庄。”
“带了很多人去吗？去多久？”叶尚声把行李箱的厚重衣服拿出来，用肩膀夹着手机。
“两三周吧，他自己一个人去的，不让人跟着。欸，你别转移话题！你还要回北斗吗？”
这个答案真不是叶尚声说想怎样就怎样的，他选了个折中的答法：“看情况吧。”
电话挂断后，叶尚声重新收拾行李。都是很简单的一些衣服。第二天一早他就开车出发了。
八点，Elvin的电话也打来，问他在哪。
叶尚声：“去卞源的路上。”
对面安静了几秒，“Lee，你但凡有点良心，也该和我见一面。”
叶尚声听到对面车门合上的声音，风呼啦啦地吹。
叶尚声：“你去我家找我了？”
Elvin没好气道：“不然呢。”
他们说了好一会，ind最近的情况叶尚声大致了解：“知道，放心吧，我回去之后再看看。”
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叶尚声终于到卞源，这是个小镇。
哪个村庄呢？叶尚声突然没了判断，他惊觉自己的冲动。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人，这么不管不顾地突然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而且他还没问过宵行云的意见，是不是太擅自主张了。
小镇慢慢活跃，人群来往，集市变得热闹。叶尚声的手搭在方向盘。灼热的光线晒着他裸露的皮肤。纠结半晌，叶尚声决定打个电话。
铃声悠长，阳光笼罩住的车体迅速升温。心底暗藏多年的种子终于开始汲取能量，破土而出，根须盘根错节。
“喂。”
对面的声音很温柔。晴朗的天际铺满了白云，其中一朵正悠悠缓缓地朝叶尚声的方向飘来，跨过远处的山峦，最终停在车子的上方。
不晒了。
种子迅猛生长，短短数秒，繁茂的枝叶抵达咽喉。人间的五月天，是春日谢礼，夏日序幕，是梧桐生长最旺，生命力强盛的时候。
叶尚声不知道隔了多久，才发出声音：“宵行云，你能来接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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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如同做梦一般，叶尚声的脑袋坠入了人潮当中，隔着薄薄车窗外的喧闹声穿过水层模糊地传入耳朵。
叶尚声稍稍喘不过气，车子往前行驶到一棵树的树荫下，车窗缓缓打开，上午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早餐贩子的吆喝一下把人拽回到十年前的一场相遇，恍惚地，叶尚声脑海中呈现出一个越发清晰的身影，屋檐下的明暗交接线，立挺的，金贵精致的五官。黑色衬托出的富家清冷气质，笑容却温柔得一塌糊涂。
原是旭日初生的第一抹阳光，原是他不敢直视的观音台。
他听到对面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而后回归温柔本体：“通过一下好友申请。”
电话挂断，叶尚声的微信界面联系人一栏，再次多了一个小红点。心里的人儿奏歌狂欢，他点击同意，发送了定位。
头顶的枝桠疯狂生长，斑驳树影倒映在手机屏幕上。叶尚声悄悄给人改了备注：小幸运。
觉得不满意，又改成了：流动的云（小幸运）。
叶尚声心满意足退出这个界面，转而点开宵行云的pyq。可惜一片空白，这人什么都没发过。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十几分钟前的记录，最后一条信息是宵行云发的：很快，你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就这么一句话，叶尚声不知看了多久，久到半降下的车窗响起笃笃的敲击声，他才反应过来。
宵行云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了叶尚声的手机屏幕上，然后迅速收回。叶尚声顿时生出尴尬，不过今天光线那么强，屏幕反射得挺厉害的，应该看不见吧。
他自我安慰道。
宵行云穿得很朴素，白色短袖上衣，蓝色牛仔裤，搭配一双黑色运动鞋。
裸露的小臂这几天黑了一个度，紧实的肌肉，突起的青色筋络。手腕处戴着不知多少年的银色复古手表。
他是骑着摩托来的，老式的男装摩托。弯曲的后视镜，红色的机箱，皮质的黑色坐垫。
长腿斜撑着，动作利索地摘下头盔，微微汗湿的前额碎发被风一吹，散开。全然没有了公司总裁的气质，仿佛就是这片地区土生土长的人。
叶尚声怔怔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一触即破的泡泡，在看不真实的，美丽的泡沫。
宵行云没有问他消失的近乎一个月去哪：“你来卞源办事情吗？”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自己是为了宵行云来的，但话却如同被哽在喉咙，说出来的话成了另一番模样。
“我......我来拍素材。听泓哲说你在这里出差，所以就......”
宵行云没有提出疑惑，阳光晒在他深黑的发丝，裸露的皮肤隐隐泛着红。
紫外线有点强。叶尚声想。
宵行云点了点头：“拍乡村的素材吗？”
叶尚声觉得自己撒了弥天大谎，霎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圆，下意识顺着宵行云的话往下走：“对。”
宵行云的目光从四周收回，抬眼瞧了瞧遮住自己半边身子的树冠，而后往下，撞入叶尚声的瞳孔。
宵行云好像没变。叶尚声兀地生出这个想法，因为他看人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柔，嘴角还是如同以前上学那般，始终维持着浅浅的笑。
可他又觉得宵行云变了，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叶尚声梦里的那位。
两者应该是存在某种交集的，但叶尚声没来得及想清楚引起交接的共同因子是什么。也许是他的错觉呢。
“想好去哪个村子拍了吗？我给你带路？”
车里空调的冷风和窗外的自然热风裹在一起，在叶尚声的体内对抗融合。
“我......”
叶尚声生出瞬间的勇气想说什么，但那勇气很快就掐灭了，因为迎面来了一个人和宵行云打招呼。
宵行云很快很简洁地和那人聊了几句，又重新看向他。
叶尚声垂下头，咬着下唇，隔了几秒才抬头露出淡淡的笑：“没有，还没想好去哪个，来得比较冲动。要不......”
他顿了顿，才继续补充道：“要不，我跟你走？”
——
通往村子的路特别窄，车子不方便通行，宵行云先和叶尚声去放车，把车停在卖摩托的一个小伙子店里，宵行云的车也在那。
戴上头盔跨上后座，太阳晒过的垫子发着烫。叶尚声的手握住后面的车栏。
宵行云回头看他一眼，他的瞳孔很黑，眼尾小幅度上挑，天生给人一种震慑感。但他的笑会中和掉这部分感觉。
“你确定不抱着我吗？”
这一幕说不出来的的熟悉，叶尚声遵循着本能，双臂环住了身前人的腰。他似乎听到了银铃声，在午后，傍晚的夕阳将整条巷子染得金黄。
摩托车发动，疾驰的风拉扯着人的衣襟。叶尚声偷偷地收紧手上的力道，贪婪地，自认为可恶地把身体靠在宵行云的后背。
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很快乐的场景，叶尚声却突然难过起来。
梦也好，什么都好，他不管了。意识随着风飘散，他紧紧箍着宵行云，阖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是在陌生的房间，水泥做的地板，天花板上的墙皮掉落了一块。木制的床板有些硬，风扇立在床边输送着清凉。
他睡在下铺。
叶尚声恍惚着，要不是房间的布局不太像，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回到了稻花村。
木质的房门吱呀打开，叶尚声转动着脑袋。宵行云端着饭菜过来，准确来说是白粥和梅菜。
“醒了？”宵行云加大步子走到床边，东西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低血糖晕倒了。”
叶尚声撑着坐了起来，听了宵行云的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他接过粥。
宵行云就坐在他旁边，看他喝完：“身体怎么变得那么差。”
叶尚声眼神躲闪，这些年他的生活确实非常不规律。饭也很少按时吃，总是敷衍了事。
“还好吧。”叶尚声讪讪道，嘴角挂着假意的笑。
宵行云没再逼问他，“晚上你住哪？”
这问题叶尚声还没想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睡一间。但是，你好像不太喜欢和别人睡同一个房间。”
叶尚声闻言倐地抬头望向宵行云，他知道宵行云说的是哪件事。脱口而出就是反驳：“不是！”
宵行云注视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叶尚声也看他，但迅速偏过头。他那天确实偏激了，反应太剧烈，脑子乱得不行。
“不是吗？”宵行云重复他的话，自嘲道：“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讨厌到一秒都不愿意多见，见他下楼就跑得慌不择路，还差点被车撞了。拍摄现场也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第二天不声不响不知跑去了哪，杳无音讯，还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工作也不要了。
叶尚声的手拽着手下的被子，那天的事情他没办法摊开说。他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怎么就会下意识认为安洛洛和宵行云在相处呢？安洛洛都左一个哥，右一个哥地喊了，他都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判断失误。
他说着同样的话：“我不是，我没有讨厌你。”
喜欢你还来不及，喜欢得不得了。
他觉得委屈，但又无法诉说，自己傻成这样能怪谁。可被宵行云这么一说，他就遏制不住的鼻子酸：“我没有讨厌你，对不起。生日那天我想去的，可是我，我没办法......”
“哭什么。”
脸颊滑过一抹温热，叶尚声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哭了，宵行云就轻轻靠过来帮他抹掉眼泪。
“对不起。”叶尚声只能说对不起了，即便这句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用说对不起。”宵行云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你没有做错什么。”
可宵行云越是温柔，越是安慰他，他的情绪就越发不可遏制。积压在心底纷繁复杂的情绪，如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需要......一个肩膀吗？”宵行云看着眼前哭个不停的人，“该我说对不起了，让你哭得那么难过。”
叶尚声想说点话的，但情绪上来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趴在宵行云肩膀上颤抖，任凭眼泪洇湿宵行云的衣服。
宵行云，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
不，也许不是对他好，是他本身就很好。
他想问宵行云，是不是喜欢过他。
但当下，这个问题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以前喜不喜欢不重要，现在喜不喜欢也不重要，但他希望将来有一天，宵行云能再次喜欢上他。如梦里一般，对他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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