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住床单,实在忍不住,就握着拳头砸床。
楚恒冬在陌生环境都很浅眠,许尧一砸床他就醒了,吓了一跳,起身问:“许尧?”
许尧本来能忍住的,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像听到了什么可以放肆的信号,哇哇大哭:“我肚子疼!”
楚恒冬手忙脚乱将他抱起来,一手抱住他,一手按铃叫值班医生。
“哪里疼?”楚恒冬虽然看上去冷静,实则满头大汗。
他比许尧还紧张,双臂将他捞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揉他的肚子。
虽然有一点作用,但是对于过度剧烈的疼痛来说,这样揉简直杯水车薪。
许尧呜呜呜地哭:“我要止疼剂。”
值班医生进来,楚恒冬立刻变了脸色,下意识地,要像平常那样命令自己的家庭医生了。
然而这家医院,已经是治疗肿瘤这方面全国最好的了,许尧的病目前只能在这里治。
他立刻收起一脸凶相,赔着笑脸对医生说:“我家属肚子疼,麻烦您给瞧瞧,到底怎么了。”
值班医生简单看了下许尧的瞳孔和嘴巴,他说:“做个检查,现在就去。”
“先止疼!”许尧抱住楚恒冬,疼得要死不活。
因为许尧本身就在吃药输液,准备手术,值班医生不敢乱开止疼剂,犹豫道:“还是先做检查吧,能不能上止疼,得问了你的主治医生才知道。”
“钱教授这个点肯定在睡觉,问不了。”许尧哭得更大声了:“楚恒冬得病的怎么不是你这个臭渣男!”
楚恒冬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他恳求医生:“麻烦您现在联系钱教授行吗,钱都不是问题,许尧脸都白了,再这么疼下去,也会加重病情。”
值班医生叹气:“那你稍等,我去联系。”
这时候,来了两个护工,说要带许尧去做腹部CT。
晚上医院里人也不少,来来去去,有焦急的家属,有等待急救的病人,楼道里灯火通明。
医院这个地方,迎来生的希望,也迎来死的噩耗。
楚恒冬心跳太快了,快到他怀疑自己也该去做个检查。
但他看上去镇定如常,有条不紊地挂急救、取号带着许尧进CT室,他在外边等。
这些手续,他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办理,竟然能熟练得像个熟手。
许尧因为疼得走不动路,所以一直坐在轮椅上,护工将他送出来交给楚恒冬。
值班医生找到他们:“可以上止疼。”
检查结果也是凌晨出来的,楚恒冬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来:“尿结石,很小的一片。”
值班医生哭笑不得:“这种结石,疼的越厉害,病情就越轻,万幸,多喝水,正好一起准备下周的手术了。”
许尧疼过最初的那阵,慢慢的人缓过来了。
楚恒冬深手,拿纸巾把他鼻涕眼泪和嘴巴都擦了。
许尧问他:“我刚才吐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楚恒冬说:“还好。”
许尧震怒:“你就是嫌弃我!你走!你走!”
楚恒冬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没有,我没有嫌弃你,你摸我心口。”
他把许尧的手带着,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跟擂鼓似的,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又快又重。
许尧愣住:“你心跳咋这么快啊,别是心律不齐吧?”
楚恒冬无语:“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许尧:“哼。”
楚恒冬抱住他:“吓死我了。”
许尧靠在他怀里,手从他心口收回来,感觉楚恒冬不像在演戏。
他小声嘀咕:“我还没原谅你。”
楚恒冬咬他颈窝:“我知道。”
许尧推开他:“撒手,睡觉。”
“好。”楚恒冬放开他,看着许尧躺下,转身去了卫生间。
许尧听见卫生间冲水的声音,水龙头哗啦啦响,间或一两声低沉的喘气,然后结束了。
许尧彻底睡不着了,爬起来冲他吼:“楚恒冬你个流氓,对着病人你都能有反应你还是不是人啦?!!”
楚恒冬:“………………”
他出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鬓发贴着脸,形状漂亮的薄唇都变成了水光唇,他闷头塞回隔壁床里:“你别管我,休息你的。”
“你说,你还是不是人?!”许尧不依不饶。
楚恒冬面朝下躺在床上,头皮发麻:“不是。”
“你刚才想的是谁,卫轻尘,还是我。”许尧一点也不困。
楚恒冬嗓音平静:“我说是卫轻尘,你信吗。”
许尧咬住下唇,哭唧唧:“你果然最爱他。”
楚恒冬挠头,他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充满了颓废的湿身诱.惑气息,他望向许尧。
眼神过于暗沉。
许尧吓得把灯关了:“不准看我!”
“我能怎么做。”楚恒冬自嘲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尧躺回去,咬牙切齿:“我下周要做手术。”
“嗯,我知道。”
不然他现在已经在哭喊老公慢一点了。
许尧没说话了。
楚恒冬咬着牙,忍到额头冒汗。
他以为许尧睡着了,动作缓慢地爬起来,双掌撑住他的床沿,极缓慢地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许尧忽然掀开眼皮。
楚恒冬吓萎了,差点给他跪下去:“你没睡着。”
许尧盯着他,幽幽道:“不准像上次,趁我睡着的时候。”
“不会。”楚恒冬颈间青筋纹路都明显了,他亲了亲许尧的眼睛:“你睡吧,我只是…闻一下你身上的气味。”
“你是狗啊还闻气味。”
“嗯,我是。”
许尧抬脚踹他,被楚恒冬摁回去,他问:“为什么睡不着,肚子还疼吗。”
许尧气鼓鼓像只河豚,凶神恶煞盯着楚恒冬,恶声恶气:“你少管我。”
楚恒冬说:“那应该是不疼了。”
许尧盯着。
“不然怎么有力气跟我吵架。”楚恒冬说:“要是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幼稚,我又不是小孩。”
楚恒冬亲他嘴巴:“听不听。”
许尧左支右绌,七拐八扭,都没能避开楚恒冬,他干脆大字摊冷漠脸:“随便你。”
楚恒冬自觉是个无趣的人,他看过的故事有限,于是说,“跟你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慢着,你和卫轻尘讲过吗?”许尧的雄竞恋爱脑攀比心又上来了。
“……”楚恒冬扶额,趁着许尧没挣扎,又多亲了两口。
他看着他的眼睛,黑暗里,贴的太紧,生出了热意。
楚恒冬嗓音有些沙哑,在浓夜里幽幽回荡:“没有。”
“都是些无聊的事,告诉他,没有意义。”
“既然没意思,你跟我说干嘛?”
“……”
楚恒冬汉语不好,真是半天憋不出个屁来,他只能如实回答:“因为想和你说。”
我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一切,都想与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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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楚恒冬说起他小时候。
明明是话少的人,汉语又不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绞尽脑汁也要用大白话说出来,要么中英夹杂。
总之,絮絮叨叨。
楚恒冬说他小时候,出生在爱尔兰某所大学的医务室里。
许尧很震惊:“大学??”
“嗯。”楚恒冬从来没有和谁提起过这些事,冷不丁地说起旧事,还有种陷入回忆的茫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爬到许尧的床上,两人挤在一起,楚恒冬叭叭叭地讲:“妈妈在欧洲留学,当时去爱尔兰当交换生,生了我。”
“那你爸…”
“我爸是个糟老头子。”
许尧咂嘴:“你还真不给你爸留面子啊。”
“我对他没有太多感情。”楚恒冬说:“本来妈妈不应该生下我,卡米尔夫人会干净地处理掉所有私生子,但因为妈妈躲到了爱尔兰,她没能及时处理我。”
“卡米尔夫人又是谁?”
“我爸的妻子,呃…正夫人,大老婆,就是,懂我意思吧。”
“明媒正娶、门当户对的正妻。”许尧中译中。
楚恒冬笑了下:“嗯,是这个意思。”
“然后呢?”
“妈妈怕被卡米尔夫人发现,就在大学医务室里生下我,然后她的朋友帮助她,她带我回国,后来,妈妈给老爷写了很多信。”
“老爷?”
“我爸,我叫他老爷。”
“哦…你继续。”
“老爷很风流,他有很多情妇,但都是白人,是卡米尔夫人圈子里的人,卡米尔夫人很轻易就控制了她们,把那些胎儿都杀死了。”
“所以你爸那么多私生子,只活下来你一个?”
“也许是,我不太清楚,因为到现在,也没有其他私生子跳出来争夺家产。你知道的,卡米尔夫人手段非常干净,我剥了玛丽的肚子,也是跟她学的。”
许尧:“…………好的不学,你尽学坏的。”
“和坏人,不能讲道理。”楚恒冬有一搭没一搭拍他后背,像在哄他睡觉:“否则,会死。”
“你妈妈是小三吗?”许尧发出了尖锐的提问。
楚恒冬呼吸微滞,沉默很久,他点了点头:“我觉得是,我的亲戚们也都认为,是她插足了老爷和卡米尔夫人的婚姻。”
“妈妈跟我说过…”楚恒冬回忆年少时,母亲那双眼里充斥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如今想来,原来是无法言说的悲哀。
“她说,她也不想变成这样,她和老爷明明是艺术展上认识,有很多共同话题,但为什么,老爷没有告诉她,他已经结婚了。”
“老爷隐瞒得很好,妈妈的存在,连卡米尔夫人都不知道。”
“老爷爱你妈妈吗。”许尧好奇地问。
如果不爱,不会保护得那么周全,让那位卡米尔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她。
“也许吧,”楚恒冬说,“我不知道。不过,我看过老爷年轻时的照片,的确很英俊。”
“继续说你回国之后吧。”许尧有一点困了。
“好。回国后,大约两年后,我两岁多,老爷来接妈妈了,他要送妈妈回去完成学业。那时候,家族虽然里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存在。”
“因为这件事,卡米尔夫人和老爷大吵一架,在慕尼黑出车祸死了。那时候,我哥,卡米尔夫人的儿子,Adrien,把这件事情怪罪到我和妈妈身上。”
许尧扪心自问:“说实话,我是他,我也会迁怪你们。”
“嗯。”楚恒冬没有辩解:“Adrien恨我们,其实…”
“其实什么?”
“车祸…是老爷安排的,卡米尔夫人家族里,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了,她死后,她的遗产都给了老爷。”
“卧槽,吃绝户!”许尧激动:“你爸也太坏了!”
“嗯,所以Adrien给他喂慢性毒药,让他瘫痪,在疯人院旁边的别墅里等死。”
说起他们那一大家子,楚恒冬就像个局外人,没有任何的同情怜悯之心,在他看来,这些人无非狗咬狗。
“好家伙,”许尧忍不住感叹,“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你真的很难根正苗红啊。”
楚恒冬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不是好人,如果我是好人,现在,已经死了。”
“Adrien对付过你?”
“嗯。”楚恒冬慢慢地念叨:“一开始,Adrien没什么势力,他只和妈妈还有我过不去,他找人抢劫妈妈、绑架我,都被老爷发现了。”
“但是老爷不忍心伤害他,Adrien是他唯一被家族认可的继承人。老爷警告了Adrien。”
“他收敛了吗?”
“收敛?”
“收手的意思。”
“啊…没有,我十二岁的时候,去帮妈妈买药,Adrien找了人把我绑进妓.院,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绑进妓.院那种地方。他们可能想把我当女人。”
许尧心脏不受控制的揪紧,他抓住楚恒冬衣领,抬头看他。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神情,连近在咫尺的眼神,都变得难以捉摸。
许尧问他:“很难熬吗?”
楚恒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实话实说:“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为了求Adrien放过妈妈,给他下跪磕头,每天都没有饭吃,有的话也是剩饭。”
“妓.院…”许尧忽然不敢听下去了,他鼓起勇气问:“你愿意说吗。”
“你想知道的话,我都会跟你说。”
“怎么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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