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引楼不敢转身面对对方,他背对着赫连,一阵一阵的抽涕,“不要,不准过来。”
赫连立马被吓得停下了脚步,慌张道:“为什么。”
“因为。”祝引楼呼吸都哭紧了,一手支在黛墙上撑着,“不想见你。”
赫连脸色一垮,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从背后抱住了对方,声音发抖回绝说:“我想。”
时隔多年,至于是多少年在轮回间走过都不好记数了,两具久别重逢的身体再次碰到一起,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却仿佛有能再将心灵撞击到一块的力量,让他们突然又能在生命里确认了对方的存在。
“厌恶你,不想看到你,我恨你赫连……”祝引楼说得极其决绝,他挣扎着要挣开对方的怀抱。
赫连将对方转过来死死扣在自己怀里,他按着对方的脑袋往自己心口处贴,痛心无比道:“不行不准不可以。”
祝引楼又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被赫连束得更紧,他呜咽不断,每一声哭腔中都叫嚣和宣泄着他多年来的崩溃和绝望。
并不是失而复得总是高兴的,相反,害怕和捉襟见肘往往更加贴切。
祝引楼就这样在赫连怀里一边复得一边逃避,他泪流不止,他难以置信,他还是觉得不真实,却又不得不抓紧前人生怕怕下一秒就抱了个空。
赫连也是一时词穷,他同样难以置信,他本以为他们能体面重逢,事实上他现在却要比祝引楼更为害怕,后知后觉的猛劲在让他愈发慌张。
赫连轻抚着祝引楼的背,心口有股难抑的冲动,他频频吻着对方的头发,将两个人的距离严密缝合到不能再拆分的地步。
两人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抱到了黑暮笼世,巷子外已经灯火通明、笙歌鼎沸倍加热闹了,时不时还有路人往他们那瞧上一眼。
“可以同我说话了吗。”赫连问。
祝引楼仍将脸埋在对方胸膛处,嘟囔道:“不想。”
“不生气了。”赫连捏了捏对方的耳朵,“给你个好东西。”
祝引楼张口就是说不要,闷了两秒钟后又问是什么,于是赫连将别在腰后的东西取下,呈送到祝引楼眼下。
“绣球?”祝引楼发红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又立马赌气说“我才不要”。
“真不要?”赫连将对方的头按在自己肩前。
“不要。”
赫连假装叹了一口气,“引楼不喜欢的话,那我便扔了吧。”
祝引楼仍不作声。
“接绣球送良缘,看来我与引楼良缘已定,用不上这玩意儿了。”赫连将手中绣球往空中抛了两下,然后就往暗角处扔去了。
“你做甚扔了!”祝引楼果然立马就急了。
赫连一把截住对方的腰将人揽了回来,并不知从哪又拿出了那绣球出来,一脸诚恳:“别生气了。”
“由不得你。”祝引楼夺过绣球抱在怀里,“不想同你说话。”
赫连捧起对方的脸,用指腹轻轻摩挲祝引楼的眼角,“这么多年不见了,引楼都没有变化。”
“不见得。”祝引楼瘪嘴。
赫连假装思考了片刻,“好像是没有以前高了。”
“是你长高了。”祝引楼推开对方背身过去,“我要回去了。”
赫连立马紧张起来,“回哪!”
“你说呢。”
赫连连忙将人连绣球从背后再次抱住,不知所措道:“我不知道……”
祝引楼气得牙紧,恼羞成怒低吼说:“自然是你去哪,我就回哪!”
“啊?”
“不回难道要在这里给别人看笑话吗!”
两人走出那昏暗的巷子,街道外的明灯将赫连脸上克制的笑意照了个清楚,祝引楼看了难为情得厉害,只能催促着赫连赶紧走。
赫连牵着对方走出来长留的热闹地带,转进了一处幽静的边镇,这里的夜晚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四周静悄悄的。
他们在一户院前停下,赫连从一旁的石竖下翻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院门。
“你一直住在这儿?”祝引楼问。
“暂时借住的。”赫连将门反扣上,“进屋再说。”
赫连每走到一处就点亮一盏灯,一会儿屋里就亮了起来,祝引楼打量着屋内环境,有些肃清得让人感到不像常有人住的样子。
“这是谁家。”祝引楼站在屋子中间问道。
赫连将无意间挂到祝引楼肩上的蜘蛛网取下,“江水平家。”
“这是什么回事。”
赫连将人牵到堂侧茶座,并让祝引楼坐到自己腿上后才开始一一说来:“引楼为我在昆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没,没什么。”祝引楼有些不好意思。
赫连细挲着对方的手掌纹路,“引楼可以不用为我做的太多。”
“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祝引楼轻言。
赫连捉起对方手腕吻了一下,“为我跑到前世来还不算吗。”
没等祝引楼表态,赫连又继续说:“引楼可能有所不知,这里不是我们的轮回来世,而是我们上一世的前世。”
“前世?”
“从我跳下天河后过了许久,我本以为自己就此化无了,然而有一日我忽然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长留上林寺中的一朵莲花,后来我又遇到了这一世的燃灯道人,我借她佛门静渡从新塑身。”
“可是,入吴说两年前就在此见过你了。”
“嗯,那时候我确实已经能成魂七八了,不过还不能现身白日。”
“也就是说,你为灯盏的前世只是朵莲花。”
“正是此意,因为引楼为我明灯引路,我才得轮回到前生,重新完花成人。”
第152章 池水
难怪这一世怎么都打听不到碎身成人的赫连,原来赫连只是一朵莲花而已。
并且,距离祝引楼在昆仑点灯离去,在轮回间已经过了三百年之久。
“那你为何借居这里,江水平又是怎么回事。”
赫连表情忽然凝重了些,“我与他也算萍水相逢,他已经上梵山入道去了,另外……”
赫连忽然解开自己的衣裳,暗暖的灯光照在赫连露出的胸膛时,祝引楼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因为赫连的身子皮肉,竟然是透明的,五脏六腑什么都没有,外表还附带着一点弱光,但是手摸上去却是能触摸到肉感和温度的。
“为什么。”祝引楼僵硬道。
“我原本在这院中的玉净池底塑肉身,因为感知到了引楼轮回,于是便抽身去了坪洲,可到了坪洲又得知你去了方壶,我在方壶碰到了入吴后才知道你来了长留。”
“可是没想到,塑身未能全部完形前,我不能离开长留。”赫连这时抬起自己的手掌,发现指尖也开始变透明了。
真是没有什么措辞能形容这种弄巧成拙,两两背对奔赴的无力感了。
“那重新塑身还要多久。”祝引楼轻握住对方的指尖,“还来得及吗……”
赫连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心中苦涩,“少则七八年,长则……百年。”
真是造化弄人,短暂的相聚竟然是为了迎合更长久的别离。
“不长。”祝引楼轻松道,“再等等也不过转眼间的事。”
赫连突然不说话了,头也越垂越低。
“赫连。”祝引楼捧住对方的脸,“我等的起。”
赫连倔强的扭开头,将愧欠的眼泪尽数藏住,“对你不公平。”
“那是不准我再等一等?”
“……”
祝引楼立马从对方腿上下来,走了两步背对着赫连叹了口气,说:“在方壶时,你猜我碰上谁了。”
赫连无声的抽涕了一下,“谁。”
“娵訾。”
一听是陈上绛,赫连立马就站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又愤愤坐下了。
“反正你不肯回池重塑,也不舍让我等等的话,我这一世倒不如跟了他,反正下一世我也差点嫁给他了。”祝引楼说得风轻云淡,好像下一秒就要去做这件事了一样。
赫连还在因为自己的弄巧成拙难受,听到这话更憋屈,两拳死压在自己大腿上,眼里还窜着泪光道:“你去我就弄死他。”
“那你去。”祝引楼抱臂,“怕是你还没弄死他,自己就魂飞魄散回你的塘里做莲花了。”
赫连想反驳又没有力证,只能委屈的立在原地,“你还替他说话……”
“我替自己说话。”祝引楼语气从容,“下辈子的夫君死了,我回前世还要替他守寡不成?”
赫连听到对方称自己为夫君心里得意了一下,但依旧苦水满肚,“不是守寡。”
“那我是要和一朵花过一辈子?”
“你不喜爱我了。”赫连难受上脸,咬牙违心道。
祝引楼靠在柱子上,和颜悦色的点头说:“快了,等你没了我就怜取他人。”
“不。”赫连倔道。
“算了,我还是走吧。”
祝引楼脚还没抬起来,赫连就将人捆进臂弯里了,他把脸埋在对方背上恳切道:“不准。”
背后忽然湿热开了一片,祝引楼立马放松了身子让对方抱着,“那你说怎么办。”
赫连斟酌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我想要你……”
“要什么。”
心里万难莫过于屡屡惭愧,赫连虽然不愿对方再重蹈覆辙,可他也经受不来再度生死相隔了,“要你再等一等。”
祝引楼正中下怀的嗯了一声,“可以。”
“多久……都等?”
“多久都等。”
祝引楼还真是鲜有机会反过来安慰赫连,至少那个嚣张跋扈的上尊他没机会安慰过,对于柳岸也是少之又少。
赫连带着他去看了那开满了莲花的玉净池,并说每月廿七有一次入水的机会,祝引楼心里算了一下,还有两天就是廿七了。
不过依照赫连肉身消退的速度来看,能不能撑到三天后都是个问题。
祝引楼弯腰蹲下试了试池水,“这般清浅。”
“池水快涸了。”赫连折了一朵莲叶盖在祝引楼头上。
祝引楼垂眸,话语感伤道:“你会同池水一起消匿吧。”
虽然不想直面这个问题,但赫连还是点头了,“兴许到时候我就会在别处等着引楼了。”
祝引楼勾住对方已经透明一截的食指,问: “那时候我要是又找不着你怎么办。”
“不会。”赫连笃定说,“下次轮到我来找你了。”
“你要是找不到呢。”
“我找不到,本尊找,本尊找不到让柳闻郎找。”
祝引楼哼了一声,“都是你一个人在变着花样来哄取我真心。”
赫连握住对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手背,“只要引楼喜欢,把我当谁都好,叫我赫连也好,闻郎也罢。”
……
半片暗月嵌在方方正正的四角院上空,池中水荡开一圈又一圈缱绻的涟漪,赫连吻去祝引楼颈上水痕,留下一串稍纵即逝的克制情痕。
祝引楼轻捧眼前人的脸,也细细端详起这张脸来,“你也还是这副模样。”
“什么样。”赫连目光如水,轻轻漾着只映眼前月的浪。
“和在梅山那时一样。”
心虽已经经历过一世轮回的万般周折,可这两副眼睛在这一世还是未阅风霜的,四目相对时,他们只需要好好把握今朝。
花不谈柳不叹,爱一朝得一朝。
夜深月知水梦不觉,爱让寒水也胆怯,复得勾颈怜取时,相貌还似两人初识那年。
赫连全身赤ll裸浮在池水中央,清亮的月色穿过他那透明的胸膛映射在水底。
祝引楼站在岸边上,在赫连灼热的目光下一件一件退去身上素衣后,他踩进不沉物的池水中,一步步走向水中人。
赫连擒住那只踩在自己胸膛上的脚,放至嘴边咬了两下脚踝骨,祝引楼俯视着池中人骂了一句下ll流。
夜水生寒,祝引楼半身没入水中时不由得颤栗了一下,他坐l在赫连身前,触l摸l着那不真实的胸膛,再到那有些许形象诙谐的隐l柱。
莲叶被水浪一次次推开,经年别离的两具灵肉掀起这夜里唯一的池中热浪,些许生疏的媾ll合随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吞l息吐l喘而渐渐熟稔起来。
荤最醉时,赫连拟着低音唤了对方一声夫人。
祝引楼撑在浅水岸的肩抖了一下,他回头挑衅身后人:“闻郎可不会这么急。”
赫连笑哼,身子下附贴近对方耳郭,颇有意味的配合道:“本尊为主理当优先,稍后再轮到柳闻郎也不迟。”
【作者有话说】:昨天手误四更了,所以今天没有三更只有双更了π_π
第153章 腕链
“这是什么。”
“背云。”
赫连将一条细长的琉璃串挂到祝引楼脖子上,但与普通吊坠不同的是,这背云的主坠子是由长串系着落在腰背上的,前胸处的平安扣相反要小很多。
祝引楼背过身照着镜子,看到白玉琢的祥云贴着腰后的衣物,倒是新奇又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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