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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里人命不过是一串数字就可以摆平的东西。
不过他刚从国外回来就惹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他老爸又得把他手上的卡全部停掉了。
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得过上好几个月的苦日子，谢谦泽不但不心虚反而狠狠剜了昭清和林启一眼。
昭清并不欲和他争锋，只在心里暗叹他的愚不可及。
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惹的究竟是谁了，这一次就算是推波助澜也好，还是落井下石也罢，他都一定要让谢谦泽付出惨痛百倍的代价！
谢谦泽见林启朝着他走来下意识后退两步拒绝交涉，反而皱着眉头打了几通电话，打完电话后他甩了甩染过的招摇红发，丢下一句接下来会有人跟你们谈赔钱的事情，然后转身就想走。
林启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开呢？
于是他赶紧拖着条瘸腿去拦，可谢谦泽本就比他伤得轻，于是轻轻松松就甩开了林启的阻拦。
他看林启不依不饶，就愤愤从包里掏出一大摞美金，直接摔到林启的脸上。
“你他妈的还敢拦老子？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是谢家人，你一个上班拿死工资的有几个胆子扯老子的衣服？这几个钱你先拿走，接下来的事有我助理跟你谈，几百万买你们几个人的命难道我谢家买不起吗？”
... ...
【恶性驾车逃逸案细节曝光，肇事者疑本市巨富谢涛之子】
【肇事者谢某扬言“百万买命”，受害者家属含泪谴责，公理与正义究竟能否得以伸张】
【嫌疑人谢某今日假释出狱，疑似与受害者家属商妥赔偿，谢氏负责人对此三缄其口】
当谢谦泽说出以钱买命的言辞之后，无数记忆片段像雪花一样涌进昭清的脑海里。
他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回到宋家的那天电视里正播报着本市近十年内最恶劣的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
之所以十多年过去了昭清还能回想起这件事并不只是因为此事太过恶劣，也不是因为之后的官司和舆论纷纷扬扬闹了将近半年才渐渐平息，而是因为他偶然间听林启说过，原本自己回家时司机应该走那条路，只不过那天司机一个恍惚走错了路所以才绕远了几条街。
否则，那个时段撞上这起事故的也许就是他们了。
当时昭清便觉得十分后怕。
不知怎么，事情过去后的很多天里他总是会反反复复做噩梦。
梦里被撞的那辆车变成自己乘坐的这一辆，然后一辆银色的跑车逆行而来将他的骨头撞得粉碎。
等他挣扎着醒来时，往往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
昭清记得，前世被撞的那辆车很快就发生了爆炸，受害人最终被炸的面目全非，浑身犹如焦炭一般漆黑可怖。
他也曾偷偷关注过这件事的后续，却听说那个肇事者的势力好像很大，也听说遇害者是个很淳朴、社会关系很简单的出租车司机。
司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并不宽裕，可是到最后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司机的妻儿也很快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昭清还听说这件事既不是肇事者不小心为之也不是媒体上公布的跑车刹车突然失灵，而是这个纨绔子弟带了两三个失足女嗑了药，药效一上劲，他们就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那辆出租车。
可这一世这条路上没什么出租车，宋家的车也没有绕路，车上还多了一个宋越宁，自己的重生就好像蝴蝶效应一般煽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是了，前世的嫌疑人谢某应该就是谢谦泽。
他的毒驾早有预演，前世第一次却被谢家用金钱权势糊弄了过去，这才有了他的变本加厉无所顾忌，最终在十五年后害死了方漾。
而这一世，他撞的偏偏是自己这辆车，车上坐的偏偏是天之骄子宋越宁。
看他们狗咬狗，昭清心情复杂，但当务之急还是不能让宋越宁死掉，可倘若前世的记忆没有误差，那么根据那辆出租车的下场来看，宋家这辆车也许很快也要爆炸了！
难道宋越宁也会...
昭清不敢再想，不过幸好此时的宋越宁略微清醒了些，昭清赶紧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胳膊试图把他从废墟里拽出来。
只是明明是他自己身处危险境地，宋越宁的表情却极为冷漠淡然，他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昭清突然无声地笑了笑。
“呵，我又做梦了。”
“不过这场梦有点奇怪。”
他像是在自嘲。
“昭昭，放手吧。”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出现在我的梦里时总是十几岁时候的样子。”
“为什么...你出现的时候总是抓着我的手，其实你救不了我，你看，我这一生一直执迷不悟拖着你的手不肯松开，最后却还是一场空。”
“对不起，昭昭，现在我要醒过来了，再见。”
昭清听着他混乱的话和颓废的语气，心头突然涌现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
前世自己死后不知道宋越宁会是什么心情。
他应该会高兴吧，不，或许不会，或许听到他的死讯之后他的心里不会有丝毫的波动。
因为自己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不过很快，昭清就顾不得悲伤了，因为他已经能闻到很浓烈的汽油味了。
看来这辆车不久之后恐怕就要爆炸了。
此事谢谦泽的人已经赶了过来，而林启也已经拨通了宋家安保部门和法律顾问、私人医院的电话。
昭清怕来不及，只能先让林启赶紧过来和他一起救宋越宁。
宋越宁在说了那一通混乱的意义不明的话之后就再度陷入了昏迷。
“林启，我们现在就得把宋越宁从车里弄出来。”
昭清眉头紧锁，现在他顾不上伪装，对林启的语气也变为前世在宋氏担任要职时雷厉风行的样子。
听着昭清这么冷静说出这种话来，林启不禁一愣。
他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出身低贱的真少爷了。
明明今天早上还一副自卑又蠢笨的样子，怎么现在神态举止却又像一个含威不露的上位者。
林启刚想继续试探昭清，就听他催促道：
“快！别磨磨蹭蹭的，这辆车马上就要爆炸了，再晚一会儿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林启停罢却突然松了手紧张地站起身来质疑道：
“什么？车子马上就要炸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摇着头后退好几步，口中半是埋怨半是后怕说道：
“昭清少爷，这太危险了...”
林启眼睛在车上来回扫视一圈才擦了擦汗犹豫道：
“不如...不如我们先撤到安全的地方等专业救援队来救越宁少爷吧...”
什么意思？
昭清的眉头锁得更紧，他突然惊怒的意识到，听到车子即将爆炸的消息，林启这是打起退堂鼓了？！
他难道不打算救宋越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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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宋家
宋越宁确实是林启的主子没错，但像他这种精致利己主义者，绝不会为任何人背上牺牲性命的风险。
林启知道昭清所料不错，就凭周围缭绕的浓重汽油味，他也绝对相信这辆车有很大的爆炸几率。
他心想这真少爷宋昭清怕是和自己有一样的打算，只是现在碍于情面装装样子罢了。
不，他恐怕还不如自己呢，林启愤愤想道，假如没有了宋越宁，宋昭清在宋家的地位就更高了，他怕不是巴不得宋越宁去死呢！
这小乡巴佬命还真是命好得很，看来很快他就要成为宋家唯一的小少爷了。
想到这儿，林启狼狈的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嘲意，他清了清喉咙，说道：
“昭清少爷，我看...我们还是等救援队来了再说吧，咱们两个万一弄伤了越宁少爷怎么办啊？”
倘若宋越宁真的能撑到救援队来，自己再顺水推舟救他不就行了？
宋越宁年纪轻轻却狡猾阴狠，在他手底下办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原本林启就在他身边过得战战兢兢。
如今宋越宁生死不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林启都不想尽力救他。
还是把他的命交给老天爷，是生是死可不关他这个下人的事，反正宋家也没把他真的当人看过。
昭清见他这样，不由得心一沉。
看来林启打算让宋越宁生死由命了。
但仅凭十六岁的昭清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宋越宁救出来！
昭清狠了狠心横了林启一眼。
这是林启逼他的…他本不想这么早就把一些底牌亮出来。
昭清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失去意识的宋越宁，然后狠了狠心走到林启身边，在与他擦肩的一瞬小声说道：
“如果宋越宁死了，你也活不了，就算现在被炸死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如果你袖手旁观，我一定会让所有人知道是你林启见死不救。林启，我问你，你还记得你真正的主子是谁吗？”
他这话说得隐晦，但昭清知道，林启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真正的主子...林启感觉浑身发冷。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自己本就是那人送到宋家来的一枚棋子，虽然明面上是宋家的特助，但其实一来为了给宋越宁做帮手，二来也是为那个人监视着宋越宁的一举一动。
那人把宋越宁视若珍宝，如果宋昭清这番话传到那人的耳朵里，恐怕自己就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而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这件事这么隐蔽，就连宋家其他人也未必知道，那么宋昭清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林启在极度震惊之间似乎忘了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机，昭清却好像看不见似的，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回从前那样，好像刚才的威胁全是幻象。
“林大哥，您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救宋越宁了？”
听见昭清的提醒，林启这才如梦初醒，他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狰狞面目点头称是，但他心里却想的是：
总得找个机会再试一试，看看这个小乡巴佬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如果是真的，恐怕是不能留他了。
*
昭清坐在冰冷的手术室门前座椅上，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灯一直亮着绿光。
他在这等了一天一夜却并没有什么困意。
路过的小护士见他失魂落魄坐在这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有些责备：
“307床，你究竟怎么回事啊，你究竟还想不想伤口长好了，这药可是刚给你换好的，你再不吃不喝坐在这里，小心伤口全都裂开化脓！”
对于小护士的责备，昭清置若罔闻，他只是神情有些倦怠地摇了摇头道：
“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我心里不踏实，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小护士看他魂不守舍，心肠也不由的软了下来。
“哎呀，你总是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不过，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的很好，要我说，你哥也真挺命大的，他送过来的时候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还有你...你当时的样子也怪吓人的，看样子你是真的很紧张他呀...”
小护士在昭清耳边不住地说着什么，昭清听见他说的几个关键词“关系好”“真的很紧张他”“兄弟”却只是很想笑。
但他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原来自己刚刚在外人看来是很紧张宋越宁的样子啊...昭清心中暗叹，脑子里却依旧是乱糟糟的。
昭清自己的伤甚至还没有林启严重，但为了防止后遗症，医生还是要给他做详细检查并住院观察，不过宋越宁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少年时期本就体弱多病，又被困在车里那么长时间，他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只有微弱的心跳了，他的脸苍白的近乎透明，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脆弱的薄冰，在阳光下一碰就会碎掉。
医生说幸亏当时车速缓慢，这才救了宋越宁一命没让他当场死亡。
而可笑的是，车速变慢正是因为昭清在和宋越宁争执。
就像昭清预料的那样，他和林启刚刚手忙脚乱把宋越宁吃力地拽到安全的地方，那辆车就轰地一声爆炸了。
林启捂着心脏反复拨打救援电话，昭清却只是看着宋越宁的脸回想他刚刚说的话。
宋越宁刚刚虽然叫着昭昭，但那几句话并不像对现在昭清说的，反而像是自言自语。
这样的宋越宁突然让昭清想到前世那场离奇诡异的绑架事件，宋家得罪的一个仇家把他和宋越宁、宋栗栗一起绑到了荒山野岭，而更要命的是，绑架他们的匪徒手里居然还有一把猎///枪。
那次昭清算是急中生智才让他们涉险逃出来，可就算这样，宋越宁也还是受了不少虐待，甚至背上的伤痕一直没能消除。
那次之后，宋越宁的身体更孱弱了，有时候他躺在床上就像个没有生机的精致娃娃。
他总说他心口疼得厉害，要让昭清给他暖暖。
是的，前世那次绑架后，也许是因为共患可难，所以昭清和宋越宁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绑架案之后的那段日子里昭清总会陪着宋越宁度过每一个旧病复发的夜晚，宋越宁也会陪他走过旧街区，听昭清讲小时候他是如何从养父的毒打中出逃的故事...
可惜，那样的亲近和友善也只是昭清的一厢情愿而已。
当他后来躲在柜子里听见宋越宁亲口对他的朋友说出“我只是耍着他玩而已，难道我会真的和一个蠢货做朋友吗？”这句话时，昭清愚蠢可笑的梦就烟消云散。
这句话为他再次敲响警钟，告诉他宋越宁所谓的友善只不过和之前每一次一样，都是对自己的无情戏弄。
在这之后呢？
昭清想起听到这句话的那天他和宋越宁在花园中大吵了一架，他们彼此用最恶劣的语言攻击对方，事实上那是昭清记忆中唯一一次看见宋越宁如此情绪化的时候。
昭清觉得他很不可理喻，明明是他欺骗他、嘲讽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可他却振振有词地好像是自己玩弄了他的感情。
最终他们不欢而散，渐渐成为陌路。
宋越宁，一个虚情假意的混蛋。
但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在车撞上来的瞬间居然下意识想要救他。
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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