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林家,看到我的‘亲人们’,我是真的很开心。但是很奇怪,我的‘亲人们’似乎......并不那么高兴。你和爸爸对我,都很冷漠,冷漠到.......该死的,我忘了那个成语怎么说。
我就想,是不是我中文说得不好,跟你们说不上话,所以没有亲近感。那我就好好去上学,努力学习中文。
过了好久,我的中文已经能够跟你们交谈了,可是你们还是不怎么理会我。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了你跟父亲的谈话,我才知道原因。原来是因为父亲搞坏了自己的身体,生不出来孩子。”
电话这边,李斯白听的云里雾里的,他看向林瑟,林瑟给他解释:“我那个大哥早年是有个孩子的。但是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我在国外上大学的那段时间,听说他一直还想再生一个孩子,折腾了好些年,那些女人都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久而久之,精神状态都变得不好了。后来,他似乎想起来了林致,就把林致给接回来了。”
李斯白皱着眉头,难以理解:是不是大家族的人际关系都这样难以理解?
“等一下!”林瑟忽然急刹车,还好李斯白系了安全带,不然肯定飞出去不可。
“怎么了?”
“林致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老爷子并不喜欢我跟他。他一直只喜欢他的大儿子!”林瑟调转车头,“没错了,我大哥在海边有一个私宅,荒废很久了。林致肯定把老爷子带去那里了。我居然才想起来!”
林致推着老爷子的轮椅已经走到了海边。这一片海域尚未开发,所以没有游客。海滩上堆了些垃圾,几只海鸟在沙滩上觅食。灰色的海浪拍上沙滩,带走一片砂砾。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的,对吧。”林致看着海,冷下了一张脸。
老头子闭着眼睛,犟着不肯面对。
“他很不喜欢我,可是又怕自己没有继承人,想孩子想到发疯,就跑去那个该死的邪教里,寻求治疗身体的办法。那些变态的家伙对我早就起了歹念,就骗他说,只要他肯献出一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祭品,就能如他所愿。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把我带到了那个地方。”
林致的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推手,整个人都在抖:“你知道,我被折磨有多惨吗?”
老爷子好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急促又沉重地呼吸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李斯白抱着电话大声喊:“阿莱西奥!阿莱西奥!你在说什么!阿莱西奥,回答我!”
林瑟抓着方向盘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他想起来,曾经林致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孩刚回到家里,看到他会害羞的笑。会到他的房间,找他说话。会努力的学中文,写很多倒笔汉字让他看。可是后来,突然不知道哪天,他忽然性情大变......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林致把轮椅停在高高的堤坝上,然后席地而坐:“我求着他把我送走,送我回去,哪怕回去做流浪汉,我也不能再待在你们家的大宅里了。可是他根本没时间搭理我,他觉得自己状态好像变好了,容光焕发,于是他又继续去睡女人.....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我给他加了药,他就暴毙在一个妓女的身上了。那样的死法,他应该满意吧。这可是我作为他的儿子,唯一孝敬他一回了。”
老爷子睁开了眼睛,他转动着眼球,愤怒地看着林致。
“这些年,被你们这些老东西害惨的人太多了,我就这么随便一找,就找出百十来个......他们都愿意听我的。于是我们这些人,这些年,一直筹划着.......总算是找到了最佳的时机。”林致搓了搓手:“亲手杀人的感觉.....我形容不上来.....但是折磨他们的过程还是挺爽的。”
老爷子嘟囔着两片唇,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杂......种。”
林致笑出声:“是啊,我是杂种,你是什么呢?变态?你是挺变态的。”他站起身来,一手按在老爷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你知道我带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吧。所有害过我的人,我都杀光了,现在就剩下你了。”
老爷子还想再骂,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已经给了小叔叔足够的时间了,这是天意。”林致拿起他膝盖上的手机,挂断。
老爷子失去了求生的希望,面对随即而来的死亡,身体本能地抖了起来。林致握住轮椅的推手,继续向前走,而前方就是翻腾的海浪。
风中传来车子疾驰而来的声音,李斯白从车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
“阿莱西奥!不要!!”
第83章 来历
在林致打算将老爷子扔进海里的最后一刻,李斯白和林瑟终于赶到了。林瑟救下了惊魂未定的老爷子,然后催促着李斯白快点带着林致走。李斯白拉着林致上车,发动车子,将油门踩到底。
可是他不知道去哪里,只知道往郊区开,避开警方的关卡。但是不管去郊区去乡下还是去哪里都不是万全之策,唯一的办法就是......就是带林致回贝内文托,对,回去,带着林致回去!
“里奥?”林致想说点话。
“闭嘴,闭嘴闭嘴!!!”李斯白情绪崩溃,重重地捶打着方向盘,“我现在带你走,不对......我们应该先找个藏起来,然后让林瑟把证件给我们送来,然后我带你回去, 我们回贝内文托!”
林致按着他的胳膊:“里奥,你开慢点,我有点害怕。”
林致在笑,为什么他在笑,为什么他还能笑出来?!
他现在不想听林致说话,只知道必须一个劲踩着油门往前跑。跑了很久很久,跑到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突然间车子不动了,怎么打火都启动不了。
“好像抛锚了。”林致说。
李斯白匆匆忙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跟我下车。”
“好~”林致拖着尾音,哄着他。
李斯白紧紧抓着林致的手,拖着他漫无目的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夕阳西下,天边都被烧红了。倦鸟返林,而他俩,没有容身之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双腿沉重得抬不起来,最后摔扑在地。李斯白趴在地上,崩溃大哭起来。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昏天暗地,哭得山林中的鸟儿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李斯白哭得喘不上气来。林致从来都不是坏孩子,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说......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要杀了所有欺负过林致的人.....
“好了,好了......你别哭啦,哎,明明受伤的是我啊。”林致蹲下来,扶起他,“哎哟,让我抱抱。”
李斯白哭得更凶了,紧紧抱住林致,揪着他后背的衣服: “阿莱西奥......”
“我没有事啦......”林致拍着他的背,“我现在放下了,我没事......”
跪坐在地上的两个人彼此安慰着,没有留意到,蜿蜒的小道上,一辆车子向他们来了。
林瑟将老爷子送去了医院,经过一番急救,他总算是醒了过来。医生告诉林瑟:老爷子的状态很不好,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林瑟听完医生的话,没有情绪。站在走廊上,打开手机看,李斯白和林致都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他发愣了一分钟,回到了病房。
老爷子看到林瑟,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亮光,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他颤颤巍巍向林瑟伸出手。
林瑟看着那只手,并没有靠近,而是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架起了一条腿,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低着头,点着了香烟抽了一口,吐出烟雾。
老爷子看不清楚他的脸,生出一丝不安。
林瑟说话了,声音冷冷的:“林致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老爷子一愣,没吭声,缩回了那只手。
林瑟嘴唇颤抖着,又狠狠地抽了一口,才继续问:“三十一年前,你在一个村子里,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少女。你跟她说会自助她上学,带她来到城里,将她养在你的一处私宅里。没多久,这个少女就怀孕了。”林瑟看到了老头子的眼睛里浮现惊惧。
“那个孩子,是不是我?”即使是已知答案了,还是想听到他的否认。
“啊——”林氏的老爷子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愤怒的大叫一声,从病床上翻下来摔趴在地上。他臃肿的身体,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他的尊严也随着控制不住流出来的口水,全然扫地。
林瑟看着他像一块腐烂的肉一样在地上只剩出气没了进气,心灰意冷。他起身来,将没抽完的香烟扔在地上,用鞋子狠狠碾灭。他走到老爷子身边,蹲了下来:“我会把你送上法庭,让你接受审判。我会让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个道貌岸然的.......烂人。”
老爷子呜咽着,想要抓住他的脚脖子。林瑟起身,径直走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林瑟给李斯白打去电话。打了好几次,也没人接通。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李斯白跟林致出事了。他猜想也许他们是被警方找到,带走了,于是立刻又给江勉打去了电话。
“喂?”
“他们两个在你手上吗?”
“好啊你,你还有脸问我?”江勉没好气,“我循着手机追过去,只找到一辆空车!我好心提醒你,他们两个现在很危险,在我手上比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好。赶紧劝他们回头!”
林瑟心里一沉,挂掉了电话。
李斯白和林致是被几个人“友好客气”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分开软禁了起来。他在房间里坐着休息了好一会,终于调整好情绪,打起精神来出门去看看是谁抓了他们,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外面,有一条长长的水泥砌好的甬道。两边的墙壁上,有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一幅幅画。李斯白垫脚从墙上掰下壁灯,拿在手上,凑近了去看这些画。
这些画,好像在说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一个雨夜里,有个南洋小男孩,他跟随父母坐船想要偷渡到S城谋生。可是海上风浪太大,他的父母都葬身大海,只有他幸存下来。流落在S城南部的荒岛上,成为流民的一份子。
他年纪太小,没有本事谋生,饿得奄奄一息。他住在脏乱的桥洞下,捡拾垃圾,与野狗争抢腐烂的食物。酷夏寒冬,他那小小的身子就这样一天天撑了下来。
后来S城政府颁布了一系列措施救济这些流民,他拿到了合法的身份,得以去公办学校里读书。他对知识如饥似渴,付出百倍的努力学习,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二十年的努力,他迈入了社会,一心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是他四处碰壁,只因为他出身低贱,无权无势。后来他认命了,放下了骄傲,只想找个工作糊口度日。
他去给权贵做马前卒,接受他们的剥削和嘲讽.......日复一日,他知晓了这些上等阶层里,不为人知的违法犯罪。
他的正义感促使他去揭发,没想到这些人联合起来粉饰太平,将他狠狠踩在脚下。他命不保矣,再次挣扎在现实的泥沼里。
为了追求一刻的平静,他走进了一间教堂......之后的某个时刻,他忽然顿悟了: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一切踩在脚下,推倒重来?
说干就干,他创立了一个教派——圣母福音,自称传音者,开始布道。不知道他阐述了什么教义,居然让上流社会的人都信服于他,虔诚跪拜在他的脚下。
他成功了,被这些人奉为神明。他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教众越来越多,祸害人间。他冷漠束手,看着他们陷入癫狂的自相残杀中......
李斯白搞清楚是谁将自己困在这里了。
甬道的尽头,有一块帘布,前方有光,他深呼吸一口气,掀起了帘布:他惊呆了,以为自己在梦境中。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他的面前是舞台,是环形座椅,是瑰丽的壁画......这是天鹅绒剧院!
林瑟和江勉等人都在寻找失踪的李斯白和林致。他们把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可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上次失而复得,就已经让林瑟心力交瘁了。而现在,在城市陷入这样混乱的状态下。他完全想不到李斯白他们被什么人带走,关在哪里。此时此刻,他心急如焚,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运筹帷幄。
“师兄,你先不要慌。”张小宁打来了电话,“我想起来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前两天,小白说的那个教授,就是那个邪教头子。”
这句话提醒了林瑟:“你是说......是他抓了人。”
“我猜想是这样的,毕竟警方现在还没有抓到这个人。而且,他也有充足的理由对小白和致少爷不利。”
林瑟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想,李斯白现在最有可能被抓去哪里。
“师兄,西郊那个工地,我认为有很大的嫌疑。”不愧是张小宁,这个时候了仍然保持住了清醒的思维,“之前不是一直在施工吗?很有可能也是要建一个新的地宫。”
“我想起来了。”林瑟被他引导,也想起来了重要的事情,“他跟我说过,那个教授对他的母亲,似乎很有感情.......我知道去哪找他了。我先去,你打电话给江勉。”
“好的,师兄你注意安全,我随后就到!”
挂上电话,林瑟的车子掉头奔向西郊!
第84章 执念
西郊这边的工地已经停了半个月之久,目前这座外观像是教堂一样的建筑,只差个盖顶,就可以验收了。谁也不知道,在建筑的内部,原先倒塌的天鹅绒剧院已经被一比一被复刻了出来。
李斯白站在舞台上,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恍然了好长时间。直到他看见脚底下的地板,崭新的,能映出他的身影。他才渐渐清醒了过来:这已经不是妈妈的剧院了,自己曾经亲眼见证它在大火中倒塌了。
有孤单的掌声响起,李斯白往台下一看。金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台下,看着李斯白,面带微笑。
李斯白走下舞台,隔着一个位子,在他的旁边坐下。他抱着胳膊,颇有些无语地说了一句:“你搞这一出,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的母亲吧。”
“我对你母亲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所谓的男女之情。”金教授兀自说道,“我跟你母亲很早就认识了,只是她忘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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