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乐感到他的心正在朝着纪萧笙倾斜,他的爱慕,思虑,悲伤,喜悦……一切的一切。
"我不想离开你,我会就在这里上学。"他说。
纪萧笙没说话,他们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句话惹出一场争吵来。
"我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纪萧笙说。
许君乐很执拗,"不,我要守着你。"
纪萧笙闻言猛地抽出了手,画了一半的戒指在他白净的指间像一块污秽。
连miumiu都感受到了纪萧笙的怒气,跳下桌跑走了。
"把头抬起来,许君乐。"纪萧笙说,他语气冷漠的要命,许君乐心狠狠一抽,捏紧了笔。
"我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放心?许君乐,你要守着我,然后呢?你把你自己放在哪里?"
许君乐毫不示弱的抬起头看他,"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对我有这么多的要求?你到底希望我怎样?我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我希望你怎样?"纪萧笙被他的话气狠了,重复了几遍。
"许君乐,根本没人能完全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活,我想你向前看,往前走,去战胜你那些将你往下拖的东西,去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
屋内一片寂静。
许君乐两手掩面,无力地说:"你对我要求太高了。"
他疲惫的望向他,"你知道我们生活的这块土地下发生过什么吗?无数的暴力与战争爆发,人们在这片白骨与灰烬上重新建立文明,文明又被推翻,循环往复……"
"在鲜血上建立教堂,往尸体上扔鲜花,写成书,创造一个上帝,然后跪下来祈祷。"
"凤凰每几百年就会堆起一堆火柴自焚,人也一样。纪萧笙,你告诉我,这样的一个世界,你要我怎样去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
"再伟大的事业,再美丽的创造,一场战争,一场地震就全毁了,我该去创造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第197章 呼救
说出来,不要再粉饰太平,全部都摊开说明了。
纪萧笙将那根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的界线彻底拆除。
“我不管几百年后,那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许君乐,我要你好好的,完整的活这一辈子。”
“可我真的努力过了啊。”许君乐眼里有泪意,他咬着牙关,止住颤抖,“一切物质形态的东西都会被毁掉,纪萧笙,我真的努力过了,我想思想总不可能被摧毁吧,他们放的火不可能烧进我的脑子里,我抱着这点期望来上了大学,可是……”
他落下一行泪,很快被他抹掉,“明明发展到黑格尔,光辉灿烂的思想宫殿已经建成了,接下来那些人又一点一点的将它拆除……”
纪萧笙越发的冷静,“这不是你该做的努力。”
“我看到的是,你努力之后,巴顿教授就认可了你,你看邮件了吗?她花了一整封邮件来夸奖你。”
“思想的宫殿?要我说,许君乐,你至少得进去添一块砖,或者干脆拆一根横梁了才有资格说话。”
许君乐听到这里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又哭又笑的。
纪萧笙走到他面前,在他膝旁蹲下来,抬头仰视他,手放在许君乐额头,缓缓闭上眼。
“假如殉道者的鲜血将要流淌在台阶上,我们必须先建造台阶,如果圣殿即将被摧毁,我们就先建造圣殿。”
他的英文说的很缓慢,许君乐恍若回到了伦敦的那个晚上,纪萧笙敲开他的房门,为他弹了吉他,然后也是这样,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说了什么。
许君乐觉得他充满了一种神性,从而想要吻他。
现在也是。
可是他不敢。
只要出门去,这个世界对他要求甚多,而纪萧笙是其中对他要求最高的。
太糟糕了,纪萧笙对他来说简直充满了吸引力,他看到他就觉得开心,每次与他对视都脸红,神智不清。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贴在他的身上。
许君乐觉得,他的理智在与他的心缠斗。
他问:“你真希望我去伯克利读书吗?你不怕我不回来了,在那里生活,然后爱上其他人?”
纪萧笙站起身来,闭了下眼,嘴角的笑很勉强,“是,我很怕,也不想与你分开很久。我不是没想过,不如任由你这样发展下去,让你烦躁,发呆,离不开我……”
“但……”纪萧笙说不下去,“我觉得你喜欢的那个教授是一个契机,我不想你错过。”
“如果我去了,结果还是失望呢?”
“不要总是设定这种如果。”纪萧笙搭他的肩,捏了捏,似乎要给他勇气一样,“你摸不着,你就觉得你追求的东西离你十万八千里,你握不住,你就以为它是虚空,你没计算过,你就认定它是子虚乌有的……”
“你觉得这样对吗?”
“但如果你还是失望,我会陪着你往前走,陪着你寻找下一个契机,乐乐,这种探寻本身就是活着的意义。”
不得不承认,很厉害,这些话应该不是纪萧笙一时兴起地,而是想了很久,很想对他说但没能说的话。
许君乐情感上几乎要被他说服了,他不会再碰见一个这么耐心,这么努力想要拯救他的人。
他抓住肩上的那只手,吻了吻,“这不是还早吗?现在可是暑假,你不要破坏我的假期。”
这种拙劣到没眼看的缓兵之计纪萧笙也不拆穿他,只是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笑着说:“头发剪的很好看。”
温柔到让许君乐心碎。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厚脸皮一些,闭着眼睛捂住耳朵继续被纪萧笙爱着。
纪萧笙往前一步,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亲吻,“下周陪我去日本吗?”
许君乐迷糊着,“什么?”
“有一个实在推不掉的活动,带你去玩呀,去吗?”
“你给我跳个舞,我就答应。”
纪萧笙贴着他的胸膛,心跳与心动混在一起,他低声道:“脱衣舞,行吗?”
许君乐想,他根本无法在纪萧笙面前保持理智,他可以在这样的诱惑下昏头答应任何事。
但他知道纪萧笙并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让这件事过去。
那之后不久的一个凌晨,纪萧笙突然惊醒了,满头大汗。
许君乐睡眠很浅,醒的很快,开了灯,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转过头看许君乐看了很久,喃喃:"真不像是梦。"
许君乐也睡不着了,"说说你梦到了什么了,我说不定能帮你解一解。"
纪萧笙又是那样长久的注视他,很漫长,然后将他锁在怀里,说:"梦都是反的,对不对?"
"看情况吧,不如你说出来,我帮你看看。"
纪萧笙脸埋进他的颈窝,"我梦见我外婆把我叫醒,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手怎么这么冷。"
许君乐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又拉他的手捂住,"你好像真的有些感冒了,头疼吗?"
他摇摇头,也不准许君乐去拿药,"没什么事。"他说。
许君乐关了灯,在黑暗里抱住他,"你从小体温就很低吗?"
纪萧笙没回答。
“你外婆一定把你教的很好,所以你才始终都有开始新生活的勇气。”
纪萧笙呼吸声就在耳边,许君乐知道他没睡。
他也不摧,过了好几分钟,才听纪萧笙说:“我小时候她给我讲很多神话故事,我记得她对我说过,故事里,再强大的英雄也会呼救,更别提普通人了,所以遇到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向人求救,不要对此感到羞愧。”
“我现在要向你求救,许君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在我身边,我却这么不安……”
眼眶霎时酸胀,许君乐很用力的睁眼,等喉咙口的梗塞感消去之后才说话,“想什么呢?我们不是还要去旅行吗?去日本,我还从没去过,对了,你会说日语吗?”
“不会,但是能听懂一些。”
许君乐“啊”一声,“那我们要用英语吗?”
纪萧笙笑笑,“用中文吧。”
“偷偷告诉你,我朋友说我的口语好了很多,我也觉得我现在的英文口音跟你越来越像了……”
“我们会越来越像。”许君乐说。
很久之后,许君乐才后知后觉生活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很尽力的给了提示,摔碎的杯子,被划破的手指,睡不安稳的爱人……
仅仅只是没像幸运饼干一样,能将生活掰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写了模棱两可语句的纸条来。
许君乐还是非常俗套的选了一个长命锁作为周岁礼物送给小宝,小婴儿长得很快,躲在汪雨婷怀里吃手,一双纯净的黑瞳好奇的盯着他看。
汪雨婷逗他问要不要抱着玩玩儿,许君乐不敢,只陪着玩了会,一起吹了蜡烛。
回去路上,地铁上听见几个女孩聊天说最近水逆,得去庙里拜拜。
许君乐站在一旁听了一耳朵,他原本不信这些,但在那几个女孩下的那一站,他犹豫了片刻,再反应过来时,已经下了车。
梧桐树遮盖下有一片阴凉,许君乐跟着前面的人拾阶,步伐缓慢。
进了寺庙入了山门整个人都感到清净了许多,人并不十分的多,参天的大树,千年的婆娑,许君乐去看释伽牟尼,又听见有和尚念经,偶然像是听到了一句"所作已作,不受后有"。
不再犹豫了,许君乐转身就进了大雄宝殿上了高香。
他悟不了,舍不得,得不了自在,不要涅槃,不要皆空,还要回头。
第198章 想念
飞机在夜色中降落。
许君乐只身下了飞机,身无长物,只捏着一个手机,走到吸烟区,抽出一根烟,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连打火机都没带。
他想起下午的时候,他还在看纪萧笙笨手笨脚的收拾他们要去旅行的行李。
当时冷气吹的人有些乏,许君乐去书房找烟,翻箱倒柜,连烟盒的影子都没找到……
他跑去衣帽间兴师问罪,"我的烟没了,哪里都找不到,是不是你搞得鬼?"
纪萧笙忙着将衣帽间弄成偷窃的案发现场,漫不经心,"你不是说不写论文就不抽烟了,我帮你藏起来了。"
许君乐回忆了一下,他好像真说过这话,理亏道:"那你好歹给我留一支啊,我的香烟社交哲学白跟你讲啦?"
纪萧笙拿出两件T恤,问他:"你要带哪一件?"
许君乐望过去,觉得他在发神经,"这不就是同一件?有什么区别?"
纪萧笙闻言不得不开始怀疑许君乐是不是有什么眼疾。
这烟吧,平常就摆在眼前时倒不太想着,越是没有还他妈的越想抽。
纪萧笙说的是藏起来了,说明还在这间房子里。
于是许君乐从客厅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整个屋子全部找完一遍后,他又蹭到纪萧笙跟前,不由分说,一阵摸索,还真给他在纪萧笙身上找到了熟悉的烟盒。
纪萧笙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好笑,"小狗成精了。"
许君乐点一支烟,从未觉得抽烟这么有趣。
他将烟盒与打火机重新上交给纪萧笙,惹得纪萧笙都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么乖?"
许君乐飘飘然,"下次我还要玩这个游戏,你记得要藏一个比较不好找的位置。"
纪萧笙就无奈的看着他笑。
仅仅只隔几个小时,许君乐看着手中纪萧笙还未来的及藏的烟盒,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睛。
再睁开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打火机,主人手背上有一朵玫瑰的纹身。
他抬起头,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士,白金色短发,看起来很酷。
"谢谢。"
许君乐借了火,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他只用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接通。很简单的几个动作,可是他累的连着些动作也无法完成。
"你看起来不太好,很累吗?"那位女士问。
许君乐反应变得很迟钝,灵魂和肉体渐渐分离,他努力换了一个表情,可能看上去还是很奇怪。
他失去了实感,却有一阵很强烈的倾诉欲。
"我朋友去世了,自杀的。"
许君乐说完这话,又补充,"他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可我没接到。"
说到这里,许君乐眼前又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晕眩感,他再次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时他在浴室,刚刷完牙,洗脸时,大理石台面被手机震出很大的动静,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立刻去划手机,可惜他手上沾了水,几次都没成功……
急的他拿起手机往身上一擦,再准备接通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也顾不得脸上直往下滴的水珠,立刻解了锁,重新拨了回去。
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人接听。
许君乐又打了第二个电话。
他坐在马桶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滴滴滴"的声响通过耳朵形成一声声巨大的回响,敲的他太阳穴都痛了。
略一沉吟,他立刻在通讯录找一个叫田思齐的电话,田思齐初中就辍学了,后来一直在森哥的修理厂当学徒。
这次电话通的很快,许君乐没时间寒暄,直接问他森哥回芸城了没。
田思齐信誓旦旦,说昨天还碰到森哥喝早酒。
许君乐盼望是自己多想了,拜托他跑一趟森哥家,门敲不开就砸窗户玻璃进,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人。
挂了电话后,许君乐的太阳穴一直在突突地直跳,简直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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