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可以,吃药打针,甚至住院都没问题,怎样做能让你安心你就怎样做,我都没问题,唯独别把这一切怪到自己身上,还记得我说的吗?重要的是别对自己实施暴力。”
“我们只解决问题,好吗?”
纪萧笙语气从严肃渐渐变得温柔,听得许君乐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会,最后唇角勉强弯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说:“过敏发烧非常正常?娇里娇气的,纪萧笙,你是哪个童话里来的公主啊?”
许君乐避重就轻,仍旧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也不说。
纪萧笙皱眉,让这小孩说句心里话怎么比登天还难。
难搞的小孩别别扭扭的靠近他,贴住了他的掌心,“好了,公主大人,现在可以走了吗?”
纪萧笙低头无奈的看了他片刻,心里的万千思绪化作一叹,又觉得不太解气,最后戳了戳他的脸:“你啊……”
居然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好握紧了手心的手,“走吧。”
第126章 不止一点
医生诊断的结果果真如纪萧笙所说,过敏的情况倒不严重,就是发烧需要做检查,抽了血一番折腾后确定是病毒感染,需要输液。
估计是流感季,输液室人特别的多,正在打针的人们大多看上去有几分的病容,看上去十分的疲倦。
护士领着纪萧笙走在前面,许君乐经过时看见有女孩对着纪萧笙的侧脸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艳,伸长脖子,眼睛死死的跟踪着纪萧笙的背影,他这才意识到纪萧笙这个人好像是不能直接走在大街上的。
还好他们输液的位置比较的偏僻,许君乐更是直接侧着身子坐在了他旁边,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
纪萧笙似乎很抗拒打针,面上明显有些不耐,他一只手撑着头,眼神发懒。
另一只手就搭在扶手上让护士扎针,那手指就这样随意弯曲着,骨节修长,皮肤看上去更是如一块上好的玉石。
在这样的手上面扎针这件事居然让许君乐感到了不忍。
护士小姐不知是否这样想还是工作经验不足,许君乐看她拿针的手紧张的直抖,摸了半天的血管,第一针终究还是没扎上,倒是看的许君乐心惊。
纪萧笙反射性的抽回了手,眉头拧着,一副少爷式的骄矜样,看上去不耐烦极了。
许君乐不着痕迹的瞧了护士的工作服,是一个实习护士。
他毫不客气的起身拉过纪萧笙的手按住,对这个肉眼可见更加不知所措的护士温声说:“别紧张,你慢慢来,再试一次。”
纪萧笙很明显被许君乐这一番的操作惊到了,正想说话,却被许君乐一眼神喝止住,“你能不能别动,你动来动去,等下人家又扎不上了……”
纪萧笙闻言手有些痒,只想捏他的脸戳他的酒窝,狠狠的。可惜手被按着,索性闭了眼。
没了纪萧笙这人天然有压迫感的注视,护士小姐这次手稳多了,顺利打上了针,许君乐也放下心来,笑着对如释重负的护士说:“麻烦你了。”
护士回了他一个感激的笑,许君乐指了指对面,提醒道:“那个抱着电脑睡着了的女士点滴打完没发现,好像回血了……”
纪萧笙听到这里缓缓睁眼。
护士小姐走开了,许君乐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神,揶揄道:“你不装睡了?”
见他不说话,许君乐低头用目光扫过纪萧笙打着针的手背,问:“疼吗?”
“疼死了。”纪萧笙故意学他说话。
许君乐却笑起来,侧了身一手握住输液管,另一只手垫在纪萧笙打针的手下,“这样有没有暖和一些?”
冰冷的液体从吊瓶中流下来,被许君乐的体温捂的温热了,暖透了,再流进纪萧笙的身体里。
“你上次说这叫什么来着?”纪萧笙看着许君乐抓住输液管的手怔怔的,牛头不对马嘴的问。
“什么?”
“上次你念的那句诗。”
“哪句?”
“我发烧时……”纪萧笙轻声说,“我记得你念了一句诗。”
许君乐摇头,“不记得了。”
纪萧笙不信他的话,“你连看过的菜单都记得。”
他说着,也许是生病的原因,看上去些落寞,“我那时觉得你或许是有点喜欢我的……”
“好了。”许君乐靠着椅子看他,“靠着我睡会吧,这瓶药打完估计还需要很长时间。”
纪萧笙靠过来,头发落在许君乐的颈间,有些痒。
许君乐跟随着那股香气低头,低声说:“那句诗是,不辞冰雪为卿热,而且当时我确实喜欢你,不止一点,你的感觉是对的。”
“是吧?”纪萧笙抬起眼,有些惊喜,又想起那句诗,“不辞……什么?你再念一遍。”
于是许君乐只好又把诗句念了一边,一字一字的给他解释,两个人互相头抵着头,像两只相互取暖的小动物,对着彼此说悄悄话。
聊了一会,纪萧笙睡着了。
输液室时不时会有几句谈话声,但总体上还是安静的。
许君乐怕吵到他,动作缓慢的从包里摸出一本书,才翻开书页,一位女士走过来,要说话时虚掩住嘴,指了指纪萧笙,小声问:“睡着了?”
许君乐认出来是那位抱着电脑睡到点滴回血了的女士,于是对她点头。
“我就是来谢谢你。”
她说话几乎用的气声,还晃了晃刚才打针的那只手,“我一个人来的,不是你提醒护士,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呢。”
许君乐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
“你们看起来感情真好。”她说。
事实上她听护士说起就想来道谢的,可这两人一直在聊天,两个都是身高腿长的,看起来特别养眼的同时,他们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氛围她实在不好打扰,她只好出去拿药,再回来,见他们没在聊天了,才敢贸然过来道谢。
许君乐听到这话面上却僵了僵,没说什么。
女士不好再打扰了,再次跟他道了谢就告辞了。
许君乐看着书页却读不进半个字。
他总是提醒自己要真实,真实的面对自己的贫穷,卑劣,虚伪,欲望……
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同性恋。
可他连一个友好的“你们感情看起来很好”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他在这件事上如一个新生儿一样毫无招架之力,脆弱的让他感到不安。
又是一场新的修炼……
人活着需要克服与锻炼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目光从书上稍稍偏移,视线里出现纪萧笙曲着的长腿,别扭又委屈的弯着,纪萧笙穿的还是许君乐的那条长裤。
许君乐想起自己观察过纪萧笙,他好像每天都会换衣服,有时一天还会换几套,以许君乐的记忆力,没有见过重样的。
他觉得难过。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动,许君乐迅速拿出来按掉,下意识看肩上睡着的人,看他分毫没有被吵到的迹象才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按了接听。
第127章 梦想
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小乐啊,最近过的怎么样?”
比往日更小心翼翼的语气。
对于这个他曾经叫过妈妈的人,许君乐总是觉得无力,无计可施。
胸腔里的情绪起了一层又一层,最终许君乐语气平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月……”
她似乎特别为难,吞吞吐吐的话都说不完,许君乐已经明白过来她是来要钱的,他这两个月没转钱给她。
“小可还在住院,她那个混账爹天天都来闹,我实在……”
许君乐听着电话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心脏如同被丢在了深海底,侵了海水一般沉甸甸的,很闷,有些喘不过气。
“我不欠你们一家什么。”他突然出声打断她絮絮叨叨的话,“不是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小乐,你是什么意思?”
女人话语里有几丝难掩的颤抖,“你不管你妹妹了吗?”
“你都不管她了,那她是真的只有等死了。”
她激动起来,“你是不是怨我?你在怪我我有了小可后就把你送回福利院了?你恨我就好了,都是我的错,小乐,你别恨你妹妹,她生下来就不健康,活到现在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你和她不一样,上这么好的学校,前途光明……算我求你,你可怜可怜她,好吗?可怜可怜她……”
许君乐眼睛发酸,他抠了一下手指,很想抽烟。
“你们这么不肯放过我,让我怎么办呢?”
通话中断,她挂了电话。
许君乐感到一种很具体且没有任何意义的累,人的光彩原来是可以以如此哀伤的形式被岁月磨损。
亲眼目睹一个女人从珍珠变为鱼眼睛的过程仍然让他感到愤怒,那种尖锐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活着”的质问几乎要在与她通话的每一秒中吼叫出来。
“小乐?”
肩上的重量突然消失,许君乐回头,纪萧笙就这样叫他,“小乐,这是你的昵称吗?”
“你听到了?”许君乐问。
“抱歉,你手机声音有点大。”
纪萧笙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抱歉的意思,他看进许君乐眼底,思考了一会,说:“我很有钱,你知道吧?”
许君乐面露出些许愕然,想起刚才的电话内容,略显尴尬,“炫什么富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钱财发愁,如果有足够的钱给你那位妹妹治病,你会开心一些吗?”
“钱啊,钱当然是很好的。”
许君乐转过头望着前方的某个点,点了几下头,“我承认,钱确实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好东西。”
“你会开心一些吗?”纪萧笙轻声追问。
“会吧。”许君乐想了想,又茫然道:“我不知道。”
“许君乐,看看我。”纪萧笙说。
许君乐没什么灵魂的按着他的要求做了。
纪萧笙朝他笑,“听我说,你不必为每一段关系负责到底,就算这段关系是你自己选择的。”
许君乐语气还是茫然,“那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拿起一把剪刀,把你自己与他们的联系全部剪断。”纪萧笙用空着的手碰了碰许君乐的眉毛。
接着他用英文说:“baby,你拥有这项权利。”
许君乐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垂眼“嗯”了一声,话都不想再说了,他将额头抵在纪萧笙胳膊上,闭了眼。
他向来心高气傲,平日里最不喜欢听的就是来自旁人的建议与说教,可是偶尔,他会想要别人非常明确的告诉他该去做些什么,该去相信些什么。
从医院出来,纪萧笙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今天空气很好,两人没打车,就如同在曼城一样,并肩聊着天,漫无目的的闲逛。
而与在曼城不同的是,在红绿灯变化前,纪萧笙握住了许君乐的手。
很自然的,正大光明的。
车笛声轰鸣,他们牵着手走过了人行道,纪萧笙走在前面一点,他穿着许君乐的卫衣和裤子,外面套着自己的大衣,看起来不伦不类有些滑稽,许君乐却几乎移不开眼。
十指紧扣。
根本顾及不了其他,会被人看到吗?看到了又怎样?
人必须要爱着些什么,许君乐想。
就像他在与他爱的人,走在大街上,他在这个世间被一个人拽着,每一个毛孔都是快活的。
他们经过了一家广式的茶楼,两人就进去吃饭。
纪萧笙像是饿了,非常给面子的吃完了一碗鱼粥。
许君乐将在医院拿的药拆开,看着他把药吃了,才开始吃饭。
纪萧笙又开始他的老把戏,不停的往他碗里夹东西,许君乐没说什么只是埋头苦吃,直到看着他夹到碗里的虾饺倒是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纪萧笙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梦想。”
“梦想?”纪萧笙很感兴趣,“什么梦想?”
虾饺咬开,第一口就吃到了一只大虾,与记忆里的味道也没什么两样。
许君乐接过纪萧笙递来的纸巾擦嘴,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被领养的那天,晚餐是在一家像这样的茶楼吃的……”
“那时候的茶楼点餐与现在不一样,会有服务员推着小车过来,你点餐时,他会在一张单卡上敲一个红色的印章……”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种职业产生了向往,一直到高中,我的梦想都是成为在茶楼给人敲章的服务员。”
“一直到高中?”纪萧笙问,“后来呢,你的梦想变了?”
许君乐杵着筷子摇头,“一直到高中我才得知这个工作已经消失了,后来……我就不怎么想工作了。”
纪萧笙摸他的下颚,哄小孩似的说:“可惜,你一定能当敲最多章,最受欢迎的服务员,我能想象的到。”
许君乐瞥他一眼,忍俊不禁,昂着下巴,“那当然,偷偷跟你说,我私底下还练习过。“
他说着,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这里,还痒吗?”许君乐拉了拉纪萧笙的衣领,揶揄道,“公主大人?”
“我说了不严重。”纪萧笙一脸的无奈。
许君乐重新拿起筷子去夹排骨,貌似漫不经心的,“纪萧笙,你今晚……要去住酒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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