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乐被陈子明的这番操作惊呆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陈子明半晌,被陈子明一巴掌推走,“拍照呢,儿子我跟你说,这可是你最红的时刻了,好好珍惜吧。”
也不知是太魔幻了还是怎么,许君乐无语到最后笑起来,晨曦透过薄雾洒在少年的笑颜上,过分青春,过分年轻,过分好看。
大学氛围一向自由宽松,不认识许君乐的暗自讨论几句,认识的当着他的面调侃几句,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这群人各有各的目标,没有人会在别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到午休时,许君乐收到了辅导员的微信,他上大学以来就没跟辅导员有过任何交流,这次不用想也知道,是校方要找他谈话了。
他根据辅导员给的地址,迷了两趟路才敲对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桌前抽烟,是去年找过他的陈教授。
“来了,”陈教授朝他点头,“进来。”
许君乐疑惑,“不是方老师找我……”
“我没你联系方式,也懒得动,只好拜托她了。”教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许君乐坐下,教授靠在椅子上,“一到下雨天我就腿疼,这都是年轻时不好好保养的缘故。”
这种寒暄让许君乐有些厌烦,他直接问:“我是不是要被开除了?”
教授看向他,“如果是呢?”
“是就是,你直接说就行,我无所谓。”
“无所谓?”教授重复他的话,“对你来说,什么有所谓?”
许君乐没回答,耸了耸肩,桀骜不驯的样子。
教授笑笑,“学校不会随便开除一个学生。”
“那您找我来干什么?”
“我们的生活随时都在产生变数,有句话说,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过去,都可以成为一个英雄的历史,也可能变成一个罪犯的历史。”
教授抽了最后一口烟,“你呢?你现在经历的一切,将来回想起来,你希望它是一个怎样的历史?”
许君乐没有办法回答也不想回答,他从来不去想什么将来。
“我猜你想的是,英雄,罪犯,对你来说没有区别,都是毫无任何价值的,是不是?”
许君乐抬眼看他,“您不会是要跟我讲存在主义那一套吧。”
“你真的很聪明。”教授灭了烟,“既然你都明白,那我只好倚老卖老,告诉你一个人如果要生活,风湿很难受,名誉被伤害很难受,这些都是不健康的。”
“撇开其他,我一向希望你们都去争做一个健康的人。”
第177章 留余地
教授又点了一根烟,问:“来一根吗?”
许君乐摇了摇头。
“连烟也不抽?”教授说道,“同学,你不该在做判断时把好坏全部混合在一起,你不想接受一个所有人都公认的标准答案,就应该用你的思想,用学术去担负你自己的责任……”
“首先对自己负责,然后对社会负责。”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会有一个答案出现,而且是属于你自己的。”
许君乐的视线从桌上缓缓移动至他面前这个教授的脸上,烟雾缭绕,他仍然靠在椅子上,泰然自若,他浑身萦绕着一种用学识培养起来的强大自信,并不令许君乐感到反感。
就算是他身处的这所大学,他也见过不少半瓶水晃荡,几首古诗都背不全也敢自称教授的文化骗子。也见过光会吊书袋,借前人的肩膀东拼西凑也掩饰不了自身贫瘠的可怜人。
他早就对什么名校什么教授祛魅的彻底。
但同时许君乐也见过许多像陈教授这样的人,他们或许有自身的局限,但会令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敬重。
手机响,许君乐还没动,教授就笑笑,说:“去吧。”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划了接听,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哥哥,怯生生的。
许君乐顿了脚步,“小可?”
“哥,你现在在学校吗?”
“在啊……”许君乐感觉不对,“你在哪里?”
“我在你学校门口,对不起,哥,这个学校好大啊,人也好多,我不敢靠近……”
许君乐开始往楼下跑,“你一个人吗?”他对着电话喊,“你不要乱跑,离人群远一点,听到了吗?”
他觉得很烦,说不清楚原因,但又担心的不行,他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输入密码时又突然愤怒起来。
这家人真的特别容易让他情绪失控。
许君乐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满口叫着自己“哥哥”的小孩了。
她长高了很多,但比起同龄人还是瘦小,眉眼间渐渐可以窥见她母亲的样子。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许君乐,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又不敢说。
他暗自叹气,“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你妈妈呢?”
她努力仰着头,认真的同他讲话,“我最近身体好很多了,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这里的学校吗?”
“嗯。”她使劲点头,“好了,哥,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学校了。”
许君乐皱眉,“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小孩在他的目光里败下阵来,“我看网上有人骂你骂得好难听,就想来看看……”
许君乐感到头痛,片刻后,他放轻了语调,“走吧,我送你回去。”
出租车上,小可很小心的将书包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一张试卷,慢慢移到许君乐的手上,那是一张才及格的数学试卷。
许君乐随便看了看她做错的地方,笑了一声,“你也太粗心了,到最后一步了也能算错。”
“老师说题目很难,我考的已经很好了。”
许君乐将试卷折起来,“你们老师说的没错。”
“可我要追上你是不是还差的远?”
他诧异地看了看这个一脸郁闷的小孩,“为什么要追上我?”
“妈妈说你上的大学是全国最聪明的人才能上的大学。”她一脸希冀,“她说哥哥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
许君乐不知说什么,他扭过头按下车窗,想起身边坐了个身体不好的小孩,又将车窗关上,“你可以再努努力,我初中时考数学分应该比这高。”
小可立刻垂头丧气,“我就知道……”她说,“不过,我有不懂的可以打电话问你吗?”
许君乐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顶,没说话。
回学校时,他登上微博刷新,宋优悠工作室的声明已经在热搜上挂着。
私信和评论已经爆炸,许君乐点进一个说秦宇川真实身高只有一米七二的微博推送,明晃晃的给该条微博点了赞。
完美继承他们班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就算被骂也要找乐子的缺德人传统。
他收了手机,已经预感到秦宇川的粉丝已经在赶往他微博评论区的路上,他弯了弯嘴角,都被骂了这么多条了,气死一个算一个。
再说秦宇川本来就很矮。
晚上,许君乐揉着脖颈按密码开门,屋内灯光大亮,他心里一喜,工作狂纪萧笙今天不通宵工作了?
进了门,纪萧笙果然在沙发上坐着,他膝上摆着电脑,一只手放在键盘上,听见门的动静,将电脑合上。
许君乐扔了书包,冲过去抱人,跟个牛皮糖似的黏在别人身上,“纪萧笙,我今天好累啊……”
很快,纪萧笙将他从身上拉起来,在许君乐第二次要黏上去时,说:“许君乐,你坐好,我有事要问你。”
许君乐愣住,他很快意识到纪萧笙应该是知道他被网暴的事了。
“你知道了?”他说,“其实没多严重,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纪萧笙眼里的湖水是汹涌前的风平浪静,“被退学也不算严重?”
许君乐顶着他的话,“退学就退啊,我本来就不想读了,哪里严重?”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严重的事?”
许君乐觉得很累,他躺下来,说:“我爱你啊,这是最严重的事了。”
纪萧笙许久没说话,许君乐闭了闭眼,听他说:“乐乐,我说过,人不管干什么,得给自己留余地,你记得吗?我希望你就算是爱人,也记得给自己留余地。”
今天一整天,许君乐都在面临这种审判,同学的,朋友的,老师的,小孩的……
“你不怕被退学吗?”
是的,他不怕。
可是没人信。
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缓解一下他此刻的失望。
“留余地?”许君乐坐起来,直视纪萧笙,“我无法留有余地的做任何事,纪萧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中间地带,没有余地,要么上帝或时间,要么十字架与刀!”
“我要么什么都要,要么什么都不要!你叫我留有余地的爱你,我做不到,对我来说,留有余地就意味着我一点也不爱你!”
第178章 心软
纪萧笙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小孩蹦蹦跳跳的扑过来抱他时,心软一分;说今天好累时,再软三分;到此刻尚有招架能力,他还是问出了他要问的话。
以从前的多次经历看来,纪萧笙要从逻辑上,言语上去说服许君乐是不可能的,他根本不是许君乐的对手,几乎是次次都败下阵来。
许君乐不会被说服,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并不是真如同二十岁的年轻人那样轻率的,他早已与自我拉扯了成百上千次,他与他自己缠斗已久。
于是当他说我爱你时,纪萧笙就犹豫,要不要算了。
最后当他那样决绝的说出自己没有余地时,纪萧笙几乎投降,有什么要紧,是啊,被退学又算得了什么?比得上这个人,比得上这些话的万分之一吗?
人在他身边,他看着呢,这样不就好了。
可是……
纪萧笙一直明白有某种东西在许君乐的身体里起作用,大概可以称作是一种天赋,许君乐能敏锐的察觉到别人身上的伤痛,三言两语的治愈好,纪萧笙就是受益者。
但同时这东西也折磨着他,他总是不开心,总是感到痛苦。
纪萧笙时常感到这个东西在拉着许君乐往下坠,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不安,具体在不安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但纪萧笙下意识的觉得应该抓住他,最好抱住他。
然后用许君乐与这世界的一切联系加固他们的关系,以防止他和他最亲爱的人溃散在生命的长河里。
纪萧笙去拉他的手,握住,“乐乐,你说的与你的大学没有任何冲突,我与你的学业并不是必须要二选一的问题。”
许君乐歪着脑袋看了他少时,他问:“不上名校的许君乐对你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对吗?”
他挣脱掉纪萧笙的手,“你们真的挺可笑的。”
纪萧笙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一种许君乐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使用的话术。
不管是什么,这种质问都似乎隔在了他的呼吸间,使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没有这样说过,更没有这样想过。”
他早就明白,他不是许君乐的对手。
“我知道你爱我。”许君乐坐起来,抓住他的胳膊,“纪萧笙,别把爱搞的那么艰难,我从没想过要求你完美,你给我拥抱,亲吻,给我性关系,给我情人间的一切情感需求就可以了,我不要求你更多的,所以你也别要求我,可以吗?”
纪萧笙看着他,开口:“不可以。”
他看见许君乐缓缓垂下头,手指渐渐从他的手臂上撤离。
纪萧笙感觉空气也随着那只手撤退,他忘记了呼吸。
片刻后,许君乐站起身,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我今天太累了,我想回去,明天我们再聊,好吗?”
他说完,也没等纪萧笙的回答,转过身,经过地上的书包,弯腰捡起,然后朝着玄关走去……
“你站住。”
纪萧笙猛的站起来,三两步跨过去。
许君乐在他的气势里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我说了明天再谈。”
纪萧笙不给他机会,一把抓住许君乐,连拖带拽的将他按在沙发上。
“我很生气,许君乐,从下午沈鹤告诉我这事时,我就开始生气,我看不得你被网上那些人讨论,我受不了。”
他紧紧攥住许君乐的手腕,“我可以替你背负一切,只要你能过的轻松一些。”
“……能少些烦忧,轻松的活在这世间,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可是,我无法背负你的精神,乐乐,你得自己战胜自己,别被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打败。”
纪萧笙坐起身,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许君乐预感到什么,又茫然不知所措,只呆呆地跟随他的动作。
看他俯身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他点开了一个视频,然后……
许君乐登时瞳孔放大。
那是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里,纪萧笙穿着条纹病服,四周都是白色,墙壁,床品,一望无际的白色。
纪萧笙头发理的很短,正坐在床上吹一支短笛。
他吹了一会,然后放下,靠在床头抬起眼看前方的某处,他一动不动,就这样看了很久……
许君乐眼里蓄的泪在看到他病服上的数字时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5027。
他胸前印着这个数字。
许君乐当时还在网上搜索过这串数字,他以为一定是又什么特殊的含义,纪萧笙才采用这四个数字来当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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