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门的航道中侦查到这颗海洋星球的位置时,言欲就立刻启用“鸮”星门了。
只可惜仍是来得太晚。
刻奇赶到的时候,身负重伤的霍瑾就靠在这个小岛的礁石上,整片海域都像被激怒般咆哮个不停。
而霍瑾说说完人鱼在水下,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言欲身侧的指节轻轻蜷握,指尖拢回掌心时才发现冷得厉害。
手腕上的终端轻轻闪烁着,是刻奇侦测队的汇报。
“先生,打捞已经结束,水底确实有座沉落的建筑,且并未感应到生命特征。”
没有感应到生命特征,那就代表伊·德曼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言欲靠在沙发上,缓缓合上了眼。
十七八岁的小孩,怎么会知道要怎如何杀老奸巨猾的总司令呢?
俞锦弦说裴松凛只有0%和100%,但言欲却无端相信,那个99%就是裴松凛。
唯有如此扑朔迷离,才是那个人始终如一的周密布局。
他要怎么劝自己言林不是裴松凛?
又要怎么接受言林就是裴松凛?
终端还在回响,可言欲的腺体却像被泡涨散开,酸酸涩涩地溢出了痛感。
一点一滴,一寸一厘。
他忍无可忍地摸了根烟,但刚点燃的一瞬间,那股烟丝燎过深海的味道一下刺激到他的神经。
先前那阵被灼伤的痛又复现。
明明以前是稳定心魂的最佳良药,可在这一刻缺仿佛点起了言欲的瘾,将他整个人都燎得燥热难安。
海盐奶油的信息素顿时失控,潮雾般蔓延了大半个房间,言欲回过神时信息素的浓度已经触发了室内的新风系统。
要是再这样下去,他的味道会蔓延全刻奇。
言欲闭了闭眼,还是拨通了终端。
“P07,给我准备……抑制剂。”
“是。”
指尖的烟燃了三分之一,言欲再没抽过一口。
他看着堆叠在上的烟灰,恹恹地松开了领带。
浴室的温水早已就绪,他解开了上衣的纽扣,伴着丝丝淡淡的深海香将衣服扔在地面。
言欲躺在了浴缸里,湛澈的双瞳凝在水雾弥漫的墙壁上,温热的水漫过细长的四肢,将海盐奶油的淡香溶了满室。
垂在浴缸边的手松弛地支着香烟,燃尽的烟灰在颤抖中掉落。
言欲阖上了眼,忍着疼痛将半支烟抬到唇边,但最后一口却从吸抿变成了满带怨恨的咬。
唾液将烟蒂浸软,坠落的烟灰落到了水面,言欲在水雾迷蒙中睁开了眼,才后知后觉般将烟掐灭扔掉。
像在浴缸里做了一场不知时日的梦。
他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结果垂头一看,不过是一支烟自燃的长短。
站起来,重新淋浴。
等意识将近模糊时,言欲才推开了水雾弥漫的浴室,站在门口等热气散去的时候,才有微微缓过来的意思。
但也就只有这么一瞬间,那阵眩晕和朦胧感迅速又将他笼罩。
血液里的灼热和渴求又像是复苏的困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言欲无力地用发冷的指尖捂着前额,像用这一点点冷抓紧为数不多的清醒。
“P07……抑制……”
话音刚落,凉冷的手忽然落到他的跟前,轻轻握住了他捂脸的手腕。
“让我看看。”
轻慢低哑的嗓音刮过耳廓,像是脑海深处渴望的幻觉有了音。
言欲恍惚了一秒,微微仰起头看跟前的人,被水沁润的嘴唇微微张合:“……是你?”
“是我。”人鱼少年像缀着他的尾音回应,微冷的手轻轻向后,抚住了言欲刺痛的后颈。
信息素从裴松凛的手腕泄出一点,像一层化开的淡霜或者雪,落在言欲的后颈上。
他能感觉到在触摸时Omega隐隐地颤抖了一下。
裴松凛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缓缓塌陷了一块,可还没等他来得及联系,泡热水澡泡懵的Omega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言欲反应极快地侧过身,将他逼在墙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戚风最听他的话,言欲让他收场,他不把这条人鱼放到疗愈舱,都应该将他锁在地下室,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寝间?
裴松凛感受着他的力道,言欲的反应应该是挺激烈的,按理说力气也应该不小。
可他撞在墙上,包括被言欲掐着,都不觉得疼。
Omega的力气只剩这么一点了,却还要很不温顺地装凶。
“你不是要抑制剂么?你的手下把我带过来的。”裴松凛轻轻晃了一下鱼尾巴,先前在刻奇星舰门口甩了戚风两个巴掌的尾鳍此刻软得像纱,轻轻地缠住言欲的小腿,爱惜又怜悯地包了起来。
言欲被这股凉意激得轻颤,险些站不稳:“……没让你来。”
“那是你手下的失职。”裴松凛轻轻用尾巴带了一下,摇摇欲坠的言欲便失力扑在他的身上。
眨眼间,两个人就滚到了床上。
言欲刚洗完澡,身上只是裹了件浴袍,现在被那么一折腾松松垮垮地落了半边。
他下意识抬手横在跟前,竭力推抵着压在上方的人:“下去。”
“你还没有听我解释。”裴松凛嗓音委屈,双手撑在他的身侧,连鱼尾也只是虚虚靠在床沿。
他没有给言欲施加任何压力,但Omega却已经好像要喘不过气。
言欲无意识地抿着唇,像是不肯显出丝毫狼狈,忍不住轻轻咬着。
听他解释。
心跳无意识过速。
那一丝一晃而过的慌乱连言欲自己都说不清楚。
接近真相前的时刻原来那么难捱么?
裴松凛抬起微凉的指尖,轻轻触过他的下巴压着他的唇面,低声地哄:“不咬,快出血了。”
“……离我远点。”
“但你要信息素。”裴松凛轻轻俯下身,像巨型犬依恋主人般靠在他的颈窝,Alpha安抚的信息素很快渗了出来。
言欲的眼神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撤了力气,失神地偏过脑袋。
点烟时缓解不了的瘾症在此刻尽数消退,言欲轻轻喘了口气,闭上眼睛:“……你的解释呢?”
嗓音低哑,要不仔细去听压根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裴松凛笑了笑,轻轻握起他的手,慢慢吻过他的指尖:“我没有背叛你。伊·德曼天性谨慎狡猾,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
言欲极快地抓住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他本体不在帝国,会给你添麻烦?”
他听到少年极轻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那你要是知道了,你会确定不插手吗?”
言欲晃神了一下。
如果他知道伊·德曼的本体不在帝国,更不在碑星,那他确实会让刻奇另有埋伏……因为他不会让面前的人以身犯险。
裴松凛趁他分神思索,悄然地将指尖撑到他的掌心里,然后轻轻交扣。
“没有下次了,言欲。”他轻轻地靠在言欲的脸边,吻他的眼尾,“不生气了好不好?”
言欲从来不是需要别人去哄的性格。
七十年前裴松凛没死的时候,他凉凉冷冷的,不容易动情绪,七十年死后负担太多,情绪内敛不外显。
所以这一句绊着信息素的“好不好”落到耳边,让言欲有些……手足无措。
大概是在浴室里泡太久了,他连理智都变得潮湿松软,被不经意地一碰渗出来的就只有水珠。
“你当我是……”
话到一半,便被吻住了。
不含杂质的为吻而吻,连呼吸都能鲜明地感受到。
本来被压抑忘却的特殊时期仿佛卷土重来,言欲紧绷的最后一根理智就这样丝丝崩裂。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也抗拒不了的。
言欲没忍住,轻轻回应了一下。
Alpha的眼底露出了极浅的笑意,眷恋地吻着。
吻别后,裴松凛依然没有松开他的手,在他视野迷蒙的时候低声说:“下次不要抽烟了。”
他刚刚在吻言欲的指尖时,闻到了那阵低轻的深海香。
这空白的七十多年让言欲养成了不少坏习惯。
所幸裴松凛对他耐心极好,能一点点纠正过来。
言欲缓缓睁开了眼睛,复声又问:“还有?”
“除了这个,目前还没发现你有其他什么坏习惯,怎么……想一并改了?”裴松凛低低地笑了,“那,不要滥用抑制剂好不好?”
言欲皱眉,他问的“还有”指的是刚刚的解释。
眼前这个人只打算为所谓的“背叛”辩解,没有其他了么?
他的解释和坦白,到此为止?
言欲重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深邃的眼眶里倒影着越发熟悉的轮廓。
从第一眼到现在,这两张脸好像已经没有其他区别了。
“关灯。”言欲忽然开口。
裴松凛很轻地嗯了一声,音调上扬,带有疑惑。
跟前的人嗓音却冷了下来,再声:“关灯。”
Omega在特殊时期总有无法言说的小癖好,裴松凛又亲了亲他的眼睑,顺从地起身摸到窗边的系统。
啪的一声,视野尽暗。
裴松凛回神的时候,感觉到跟前的人侧过了身。
“咬。”
冷冷清清的一个字。
光线消殆之后,他能看到的便只有模糊的轮廓,只能循着信息素的味道低头。
犬齿咬破了那层轻薄的皮肉,注入信息素的时候,Omega明显紧绷了一下。
裴松凛安抚地释放更多的信息素,轻轻吻过他的发尾。
这一次的临时标记比前两次要更深更久。
大概是有过被标记的经验,或者是言欲真的需要。
完成标记之后,裴松凛舔过舌尖的血腥味,明显地感觉到双腿轻了些。
人鱼的尾巴收回去了。
等后颈不再出血,裴松凛才缓缓起身想要去找清理伤口的药,但刚起身,手边却被轻轻扣着。
Omega的声音带着一丝浓厚的倦音:“……别走。”
是言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白地挽留。
裴松凛只觉得整颗心都像酥了一样,轻而易举就被他掰走一块儿。
他有求必应地回过身,轻轻勾着言欲已经松开的浴袍系带:“不让走吗?那你后颈的伤口怎么办?我咬得挺深的。”
言欲嗓音低哑:“我在问你……”
话音未落,他手边的终端忽然闪烁了一下。
言欲不设锁,有通讯接入将直接弹出。
黑暗的房间里,终端的光幕显得格外刺眼,而上面通讯显示——俞锦弦。
裴松凛眼睛微眯,随后就感觉沉浸在信息素交融的Omega像一瞬清醒,拢住了浴袍回身就要推开他。
毫无留恋。
正在进行的标记和来电的人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言欲起身就要落地,却被裴松凛压着手腕重新摁了回去:“怎么,是谁来找你了?”
言欲像终于抓到了想要的端倪,黑瞳凝着眼前的人,低而轻:“……我初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3 23:19:05~2022-12-05 00:3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阳、帝宜居 10瓶;小囡、乖哟 5瓶;风吹叶落、落落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046
◎因为我爱你们先生爱得要死要活。◎
裴松凛没有很强烈的欲望要揭示自己的真实身份。
言欲对裴松凛少将感情不深, 这具身体也有禁制不能说,那么这些麻烦事就不需要再提。
就让“裴松凛”的名字随着以前不成熟的感情一同留在过去,他可以作为任何人守在言欲的身边……只要言欲没有跟其他人情投意合, 那他们就是天生契合的Alpha和Omega。
但现在, 这位“初恋”来势汹汹。
言欲面无表情地推开压在跟前的人,侧身拢过衣服就要落床。
裴松凛忽然觉得与其说是替身, 倒不如说他是正主不在的时候用来消遣解闷,甚至是另有用途的工具。
只要正主出现, 他就必须往边站。
毕竟, 言欲不爱他。
“言欲。”裴松凛扣着他的手, 先前交扣的指节仍未松开,“你去哪。”
跟前的人头也不回:“接通讯。”
裴松凛看着他:“你身体不好,特殊时候也要这么……一个通讯就下床?”
他坐在床褥之间,看着言欲低头系腰带,并没打算搭理的样子, 掌心忽然蔓延起一阵异样的痛觉。
这阵痛像一点点侵入骨髓, 沿着关节渗入,缠着节节白骨往上盘绕, 然后紧束在心脏之间。
偶尔有那么两声心跳,被折磨得又慢又沉。
两人交缠的指尖将将要松开,裴松凛却忽然一抬, 将言欲重新拽回了床褥之间。
少年细长的腿不讲道理地压在言欲的膝间, 蛮横又无礼地限制他的进退, 在言欲还没来得及反抗的时候, 一下划过了他的终端。
将要挂断的通讯被接起, 却没有人先开口回应。
言欲看着音轨平静的痕迹, 黑瞳凝着少年的脸, 无声启唇:“你要做什么。”
裴松凛眼尾挂着一点疏淡的笑意,清清冷冷地看着他,也不开腔。
唯有通讯的光落在两人的轮廓之间。
“……如果你有事在忙的话,可以不接。”俞锦弦一贯冷淡,“我给你打通讯不是为了浪费时间的。”
47/89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