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作为舞团投资者的薛聪,一直对陈嘉煜抱有非人的企图,而陈嘉煜满心厌恶,只想着离这个家伙远远的。
而在陈嘉煜死之前,他已经被流言渲染成了一个主动交易身体,为了黑幕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而薛聪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假清高的受害者。
怪不得!怪不得薛聪不敢因为流言蜚语报警打官司,也不敢在公众面前做任何回应。
因为他必须在暗处保持住自己体面的假象,曾经做过的一切被他一声不吭地捂得严严实实。
这种家伙,是不敢坦坦荡荡地与指责他的人争辩的,因为只要他张口,就是一个接一个错漏百出的谎言,迟早要露馅。
秦展沉没有暂停音频,而仅仅是缓缓垂下手臂,手机仍紧紧握在手里。
刚刚听完的音频在停顿几秒后开始重头播放,还是那轻挑而令人反胃的声音,还是那掷地有声的拒绝,从中还夹杂着不欢而散的喘息声……
第44章 鲜血淹没谎言
秦展沉迈开腿,缓缓向前挪动几米,撑着眼皮凝望着公司大厅散落的惨烈尸块。
它们是如此的潦草、凄凉、凶残……一股剧烈的恨意从大厅中迎面扑来。凶手恨透了薛聪,他在替他心中早已西去的神,惩罚这个罪人。
秦展沉没有点击屏幕让音频暂停,这段音频的内容便开始反复播放。在这段让人难以置信的对话中,秦展沉觉得自己快要双脚腾空。
谎言吞噬了躯体,鲜血淹没了谎言。私心在贪婪中泛滥,最终于黑暗中暴虐地砸碎。
此时此刻警戒线内——
“您好,您就是阳光街道的傅警官对吧?”一名穿着刑侦支队制服的同事向傅铭走来,看着他问道。
“是我。”傅铭立马点点头。
“我们雷队让我们积极配合您,雷队手上还有别的棘手案子,今天晚上他就把整个现场都交给您了。”那位同事说。
傅铭听罢点了点头,他没见过同事口中的【雷队】,但面对今晚这样的紧急事件,雷克能利落地调配人手指挥大局,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果然如同马局所说,是个雷厉风行的狠人。
“正式见面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感谢他。”傅铭最后说。
“说不上感谢……雷队说,你已经是刑侦队的一员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明天你直接到办公室找他。”同事笑道。
“原本还想周一到局里之后,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之后正式参与工作。没想到案子来得那么急,只能这样上场了。”接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没事儿,我我就是刑侦支队出身的,队里很多警官我也认识,上手工作肯定很快。”傅铭摆了摆手,示意同事放心。
他话音落下不久,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黑色马丁靴的女人,快步向傅铭的方向走来。
女人短发、鹅蛋脸,身材匀称高挑,身高大约有 170 左右。她身上没有半分女性的纤细柔弱,反倒浑身上下透露干练与睿智。
“铭哥,你看看我的手写报告,明天我会出一份正式的给你。”她二话不说,直接以最严谨认真的工作状态,递过来纸笔。
这个女人是法医科田玫,五年前就在刑侦支队任职,和傅铭已经算是老朋友了。
可惜五年前 6.17 大火之后,傅铭从刑侦支队离职,他们几乎就没再见过面了。
“谢谢。”傅铭轻咳一声接过写字板,开始翻看上面的内容。
“尸体脖颈处有至少 4 刀平行伤痕,每一刀的力气都很大,我认为这是导致受害者死亡的根本原因。”田玫解释道。
“耳旁的刀痕是死后划上去的,这个位置可以取出耳后的听小骨。不过开刀的技术实在是不可恭维,所以死者的容貌有很大的改变。”她接着说道。
“和五年前的死状一模一样,连尸体的切口都相似至极。”傅铭点了点头,边听着田玫的解释边说。
“按理说五年过去了,凶手如果是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他的力ᴶˢᴳ道应该会有所减小。如果他很年轻,那如今的力道应该会增强。可现在他一点没变,就证明他这五年一直处于青壮年的阶段,而且从事的工作很可能有助于他保持身体的状态。”他接着说道。
“那就筛查一下今年三十五岁左右的男性?”田玫接过傅铭的话。
“嗯。上下五岁的误差区间,先这么在监控里筛一遍。”傅铭点了点头道。
“傅警官……大楼里很多监控是坏的,死角实在是太多,恐怕很难拍到出入公司的可疑人员。”这时旁边有警员接话。
“坏的?”傅铭猛一下抬起了头。
他顺势环视四周,这个大厅的各个角落明明都安装有监控摄像头,谁曾想这些东西都是坏的。
傅铭的心惴惴不安,他明白这其中一定有人动了手脚,问题可能就出在公司内部。
“明天去查一下这家公司最近有没有人离职,特别是管理后勤的人员。”他思索一下说道。
“好的傅警官。”警员立刻配合地点头。
“这么大个公司,监控摄像头一夜之间全宕机了啊?这凶手也太有能耐了些。”田玫刚刚听到了警员所有的汇报,便苦笑着插了一句话。
“很有可能有人在公司里帮了凶手一把。这个复仇案最复杂的地方就在于此,当年在乎陈嘉煜的人有很多,他们中可能有不少人法律意识淡泊,觉得送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我们很难数清到底有多少利息牵连者。”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手写笔记,说罢重新陷入沉默。
“那个一直往窗里看的年轻人,你认识吗?”田玫忽然抬了抬下巴问道。
“哦……那个……我的助手。”傅铭只是抬了抬头,回答得有些迟疑,但还是没有把秦展沉直接归为闲杂人等。
刚说罢这句话,傅铭又重新低下头去,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手写报告上。
“那他为什么站在警戒线以外?”田玫依旧疑惑,便继续歪头问道。
“年轻人,以前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多半是被吓着了。”傅铭这次没有再重新抬头。
“可他的眼神,哪里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吓着了?他分明是一只匍匐的野兽,正等着猎物的到来。好像只要目标出现,他就能咬死这个狡猾的逃跑者。”田玫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傅铭这一下猛地抬头,远远望向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那种冰冷之下倾泻而出的狠劲,让人看得胆寒。
他意识到了,秦展沉的情绪不太对劲。追凶失败的狼狈和不甘,在他身上转化成了危险的厌恶与痛恨。
这个年轻人终归是个拉大提琴的艺术家,就算他平时体现得再冰冷强大,推理起来头头是道,也接受不了这样血腥残酷的现实的。
这个凶手擅长欺骗,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兴许还觉得自己能从恶人手上救会一条生命,谁知道他面对的只有惨痛的失败。
傅铭明白这种心情,五年前他无能为力地看向六楼的大火,心里也是这般地绝望。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记得把完整的报告给我。我先去处理处理这个家伙。”傅铭最后深吸一口气,将手上已经翻开几页的手写报告啪一声合上,连笔带板子地重新递还给田玫。
身后的死人等着他去处理,面前的活人更需要他去关心关心。
田玫点了点头,见傅铭会了自己的意,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耳朵里的音频不断播放,秦展沉如同一座雕塑,久久凝望着薛氏集团的大楼。
傅铭快步走来,小小的身影逐渐在他眼前表变大。
秦展沉的目光便情不自禁地落到了傅铭身上,那家伙高大的身体完全挡住了视线,把不远处那片灯光下的猩红全遮住了。
只见傅铭一个手快,还没等秦展沉反应过来,就直接把他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掰了下来。
秦展沉眉眼一低,灵魂终于从那反反复复播放的音频沼泽中抽离了出来。
“都解决了,我送你回家。”傅铭抬了抬下巴,示意秦展沉跟上自己。
“大家都没走呢,你不应该殿后吗?”秦展沉呆在原地不肯走。
“我待会再回来。你现在必须离开。”傅铭一字一句地对秦展沉说道。
“手机还给我,音频别再听了。”他说罢,还把秦展沉手中握住的黑色手机抽了回来,手腕一转顺势塞进裤兜里。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只能面对他。像我从前一样逃避没有用,想你现在一样愤怒也没有用。”傅铭最后说了一句,转身往车子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了。
秦展沉轻叹一口气,只好加快脚步跟着傅铭走去。
开门,上车,扣好安全带,最后重重甩门关上……他始终没有说话。
傅铭同样保持沉默,他不继续追问秦展沉任何问题,反倒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冰冷到了极点。
“我痛恨谎言。”在副驾驶上摆正身体后,秦展沉终于缓缓开口。
“为了自己高岭之花一般的形象,薛聪说了那么多谎,从心理层面绞杀了六年前的陈嘉煜。其实仔细想想,这个人和现在的凶手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都同样癫狂,同样自私,同样在杀人……”他说些眉眼一低,斟酌了几秒,又重新深吸一口气开口。
“有时候我在想,他们是在互相残杀,互相缠斗。受伤的终归是坏人,我们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去阻止他们的自我毁灭?”
“因为世界上的好人和坏人是永远不可能说清的。”傅铭的声音顿了顿。
“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结束他人生命的权利。如果人人都觉得以暴力惩罚恶行是对的,那这个社会就全都乱套了。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以暴制暴的行为发生,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让大多数人的生活行驶在正轨之上。”他不紧不慢地说罢,最终启动了车子。
第45章 讲故事
引擎的嗡鸣声回响在耳畔,秦展沉乘着逐渐加速的车子,离开这被深沉黑暗淹没的地方。
“嗯。”秦展沉看了一眼傅铭,若有所思地轻哼了一句。
“经过今天,我也彻底想清楚了,我得回到我曾经属于的地方,完成我的长官生前留下的任务。凶手的形象以及他背后的人物关系已经呼之欲出了,找到他还远吗?”傅铭轻笑了一声。
秦展沉又发愣了半秒,最后也跟着轻提起了嘴角。
车轮快速转动,在笔直的大道上往前行驶,冲破至暗之境,便能看到黎明的曙光。
“还有件事儿。”傅铭爽朗的声音再次打破车里的沉寂。
“嗯?”
“下次发现什么你要告诉我。”傅铭顿了顿。
“不谈感情不论关系,我愿意相信你的判断和能力。”
这大抵是傅铭第一次给秦展沉绝对的肯定。是百分之百全身心的托付,是绝没有半点掺假的信任。
在此之前,秦展沉总觉得傅铭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只是碍着秦幺的面子带自己玩儿罢了。
“听话!”傅铭迟迟等不到秦展沉的回应,苦口婆心地提起音量。
“哦。”即使在最触动的时候,秦展沉还是选择惜字如金。
傅铭不再多说什么了,他轻车熟路地驾车往秦展沉家的方向去,灯光的掠影照着他利落的五官,最初所有的轻浮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荣光与坚定重新夺回了装饰皮囊的主动权。
秦展沉斜视他一眼,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把秦展沉送回家以后,傅铭又着急忙慌地赶回现场善后,最后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呼呼大睡的马局,好说歹说给人送了回去。
忙活了一晚上,最后躺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可傅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力量,他休息了整整五年,真正属于他的生活,终于要重新到来。
此时秦展沉的家——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秦展沉睡不着。
他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回想晚上发生的一切。
“凶手开始讲故事了.......”他忽然情不自禁地呢喃出了声音。
然后倒吸一口凉气,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次的案子与之前四案有很大的不同。前几次凶手只是一味地暴力发泄,留下惨不忍睹的死亡现场。而这一次,他揭露了死者的罪行,也把自己的作案动机展露无遗。
这是凶手心态的变化,更是一种作案手法的升级。变态的杀人机器暴露了感情,冰冷的现场变成了情感的炼狱。
是因为他的杀人表演即将谢幕,所以要把表演的主题揭示给观众。还是因为……
秦展沉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起了吴文斌。
在姐姐家吃饭的那天,他曾经和吴文斌谈论起自己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秦展沉说单纯的暴力没有用,撕破道貌岸然的嘴脸,让大家看清这些人的该死,才可能实现共情。
凶手真的这么改进了自己的手法。
秦展沉的背脊唰一ᴶˢᴳ下冒出了冷汗,他在黑暗中撑着眼睛,吴文斌的面孔不停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吴文斌是与芭蕾舞团相关的人,而且他的背包上还出现过带有艺术学院礼堂建筑的卡套。可以与目击证人万万画上的内容相对应。
他很想劝自己打消这个念头,毕竟吴文斌是自己相处了近五年的家人,他又是姐姐如此交付真心的爱人,秦展沉实在是不想把他往坏处想。
可如今发生的种种,让秦展沉忍不住焦急地踱步。他一时间陷入迷茫,手机拿起又放下,好几次点开了姐姐的通讯录,反复斟酌几分钟,最终还是没把这通电话拨出去。
杨媛残疾之后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吴文斌的出现像是给她的一片浑噩的世界破开了一道透气的口子,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爱与救赎。
现在如果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姐姐,还告诫她要小心自己的枕边人,对杨媛而言,这种说辞肯定是可笑的。
秦展沉缓缓停在落地窗前,他望着城市的霓虹灯忽然想——吴文斌看起来是真的深爱着杨媛。在面对杨媛时,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能比面对别人温和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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