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傅铭有些担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下一秒绿灯亮起,傅铭很快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路况上。
“我刚刚在试探姚阿姨脉搏的时候,看到她的手机掉在旁边,屏幕停留在我的通讯名片上。”秦展沉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缓缓抬手捂住了额头。
傅铭听罢一怔,一时间哑口无言。
秦展沉沉默几秒,好让自己的情绪重新冷静下来,再接着开口:“我姐姐一定是最开始就看出端倪了,她平时就喜欢挨在窗边,把观察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当成乐趣,这是吴文斌第一次开一辆陌生的车子到她家来。”
“从那个时候她就有了防备,虽然出于对男友的信任没有反锁家门,还是交代了姚阿姨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一但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打电话给我求助。”他的声音顿了顿。
“但她没想到,吴文斌居然一上来就把姚阿姨打晕了,连一点求救的机会都没有留。”
秦展沉不敢想,在过去的几十分钟里,杨媛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恐怖与失望。
吴文斌踏着冰冷的步伐缓缓靠近房间,直到姚阿姨打开房门门的那一刹那,她都情愿相信自己的爱人。
而手臂重重砸向头顶,最后一点点信任被摔得粉碎。一切来不及了……杨媛已经身处虎穴,任凭可怕的恶魔将自己带走,她脆弱的身体做不了任何反抗。
“如果我早一点……”秦展沉想到这里,就感同身受地心如刀割。
“这不怪你。”傅铭直接打断了秦展沉的自责。
“吴文斌是个表里不一的疯子,他做什么都不是我们能掌控的。要怪就怪他太狠了,刚打开房间门就动手,连让人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完全就是个冷血动物。”傅铭狠狠骂道。
“叮叮叮——”就在这时,连接车载蓝牙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车子里的焦灼气氛立马升温。
傅铭暼一眼车载电子屏的备注,立马点击接听。
“说。”他没有佩戴耳机,任凭声音充斥在车子的每一个角落,秦展沉听得一清二楚。
“铭哥,定位到目标车辆了,它一直在往城市西部边缘开,到现在还没有停下。”警员利落的声音通过车载蓝牙,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t 城西部是工业区,有很多厂房。”秦展沉马上反应了过来。
听到警局传来的好消息,他立马强行扭转刚刚自责悲伤的情绪,进入脑子飞速运转的思考状态。
他知道再多的悲允都无济于事,只有理智和冷静才能救出姐姐。
“工业区的监控肯定少不了,请你继续帮我实时定位。”傅铭顺着秦展沉的话,对电话那头的警员说道。
“另外,联系城界警力实施封锁,绝不能让这辆车开出 t 城!”他接着说。
“雷队已经安排了,铭哥放心。”警员回答。
雷克果然名不虚传,下命令总是干脆利落快人一步。
“他可能不是想逃,从我姐姐家出发,往东走才是最近的出城道路,可吴文斌非要往西,白白浪费了很多逃跑时间。”强行抵制过下意识的惊慌失措后,秦展沉开始分析起来。
“那他就是想躲起来。”傅铭呢喃了一句。
“工业区受到 t 城高度重视,那个地方到处都是监控,他绝不可能在警方的眼皮底下躲过二十四小时。”秦展沉接过了话。
“如果我想躲,会到北部深山老林多的地方去。吴文斌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他说。
“不是想逃,也不是想躲,那他就是想让一切都有个终结了。”傅铭听罢,笃定地回答秦展沉。
吴文斌要和警方来一次面对面的博弈,或许他在五年前就准备好了这一天。当他杀完了所有目标,一场血腥的大戏就此落幕,他也就自动地走向了灭亡。
这种罪犯是最危险的,因为他们的所求已经不是活下去,而可能制造出更大的混乱,来报复这个他自认为不公布的世界,让闹剧画下【完美而盛大】的句号。
任凭谁想到这里,都会冷不丁地打颤。
可是一切闹剧终有结局,傅铭和秦展沉注定要面对这一天,才不枉这五年的执着追凶。
“ty5078 白色大众最后消失在了一片近期停工整改的厂房附近了。”过了几分钟,警员说道。
“知道了。”傅铭确认了吴文斌的最后位置,就挂掉了电话专心开车。
藏匿五年的凶手一定跑不掉了!
傅铭其实不担心这个瓮中之鳖再次逃跑,他只是心里莫名其妙地发堵——为了抓住真凶,这些年来 t 城已经付出了多少血的代价,千万别再伤及无辜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最后的结局也即将到来。
半个小时前——
杨媛被蒙住了眼睛,在一片漆黑中被抱进车子后座,车子始终没有停下,她听到呼呼的风声回响在耳边,偶尔一个拐弯,飞快的车速差点要将杨媛无力的身体甩飞出去。
驾座上的吴文斌一直沉默着,任凭杨媛在极速带来的恐惧中惊呼。
这辆车仿佛没有生气的亡灵车,驾驶座上只有个冷冰冰的肉体傀儡。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吴文斌再次把杨媛抱到轮椅上,推着她走过一段坑坑洼洼的石子路。
杨媛狠狠抓住轮椅的手把,她不敢说话不敢动态,身体如同木头一般僵硬。她心里害怕极了,却不能做任何反抗,生怕自己再刺激到这个发疯的男人。
最后轮椅终于停下,她眼前的遮布被缓缓摘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乱糟糟的废旧厂房,里头的机器贴着显眼的白色封条,机器漏出的黑色机油在地上凝结成块,墙壁上布满灰尘。厂房的角落有办公区,大抵是厂房的主人逃跑时太过不堪,办公区桌椅倾斜一片狼藉。
这个地方一点生气也没有,甚至连一点点虫鸣都听不到。在没有月亮的今夜,这里显得更加死寂。
“小媛,你得在这陪我一下了。”吴文斌轻吸了一口气,微微弯下腰对杨媛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干的。”杨媛颤抖地看他。
“为什么要这样!”幻灭就在这一瞬间。
她想到新闻上那些惨死的尸体,想到五年前那场灼灼燃烧的无妄之灾,当时的恐惧、疼痛、绝望……每一秒她都无法忘记。
她原本以为遇见面前这个长相英俊前途光明,而又万分疼爱自己的男人,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原以为他们能相濡以沫一生,是灵魂相守的伴侣。
却没想到五年前毁掉自己一生的人就是他。
“这五年来,我每时每刻都被那场意外的回忆鞭打折磨,而你现在每天看着我,与我接触甚至与我亲密,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安吗?”杨媛每说一句话,都觉得自己悲伤到喘不上气来。
“我确实是不安。因为你当时和那些该死的人没有一点关系,却为我承受了这么多。所以我才想着要对你好,补偿你身上的遗憾。”吴文斌凝望着她,好像真的是一副后悔的样子。
“我对你还不够真心吗?我心甘情愿把你捧在手心上啊媛媛……”
第74章 往日暗沉而不可追
杨媛知道这个人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是假的,他所说的一切也都是无厘头的自我感动。
杨媛悲痛地说不出话来,只ᴶˢᴳ能一遍又一遍地崩溃摇头。
“我很抱歉媛媛,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五年前是,现在也是。”吴文斌看着杨媛的眼睛甚至要涌出泪水。
那是鳄鱼的眼泪,只让杨媛觉得他恶心,觉得他已经完全癫狂。
“你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对我很愧疚……”杨媛哭得梨花带雨,用尽存不多的力气对吴文斌怒吼。
“你应该要理解我的,那些家伙把我最喜欢最崇拜的师兄害死了,我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吴文斌接过话。
他曾无数次在镜头前说自己深情地爱着一只天鹅,哪怕是在它浑身肮脏的时刻。
大家都以为他说的人是杨媛,其实不是的——
那个跌进泥潭里的人是陈嘉煜。
杨媛只是吴文斌对于自己恶行的赎罪。
“就像现在有人要伤害你,我也会跟他拼命啊!”他弯下腰凑进杨媛,轻轻将她狼狈垂落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他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然后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杨媛如珍宝般抱在怀里。
“我不理解不理解!”杨媛没办法动弹,企图用几近破音的吼声,赶走抱紧自己的吴文斌。
她只觉得吴文斌可怕又变态,就像是不可理喻恶魔,戴着从天使身上生拨下来的翅膀。
“杀了他们你就能把陈首席带回你的身边吗?你不能!你还杀了那么多好人,就算到了地底,陈首席也永远不会愿意见你!”杨媛不停地谩骂,还可以活动的脖子疯狂挣扎摇晃。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吴文斌,就在话音刚落的刹那——
轮椅“唰”一下被用力推了出去,在重心即将失控之时撞在了后头的墙壁上。
轮椅最终摇晃几下停住了,剧烈的冲击震得杨媛头疼欲裂,她惊魂未定地重重咳嗽着。
等她再抬起头,看到吴文斌板着一张极度阴沉的脸,缓缓朝轮椅前走来。
他的眼睛里腾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杀气,握拳的手臂暴出一根根鼓胀的青筋。
吴文斌在面对那些即将被割喉的目标时,兴许也是这样的情绪表露。
杨媛惊恐至极却又无处可逃,最后完全泄了气,仰头闭眼迎接自己的死亡。
谁知面前的男人缓缓舒了一口气,竟然把可怕的杀人冲动压制下去了。
杨媛与别人终归是有所不同。
即使吴文斌最初只是因为对这个热爱芭蕾的女孩饱含愧疚,才来到她的身边。但日复一日的相处,还是让吴文斌心里生出了难得的三分温情。
“他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只想他清清白白、无忧无虑……”吴文斌最后轻笑道。
模糊的月光洒在男人痴笑的脸上,癫狂在身上不断凝聚,终于到了全盘崩溃的时刻。
也许他之前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的。
他看着如今自己所造就的一切,恍惚之间回到了六年前那个让他彻底崩坏的夏天。
从严格意义上讲,吴文斌其实是陈嘉煜的学生。
当年陈嘉煜名声大噪,刚入行的新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位名家中肯的指导。
白天有很多人,通过各种不同的借口跑到练舞室围观学习,陈嘉煜总是热心地招待他们,不吝啬对新人的指导和建议。
被占用的时间总得补回来,所以当大家都踏着月色归去,陈嘉煜还会在舞室呆着。
脱离人群的围观之后,他反而变得更加轻松自在。
吴文斌刚开始是个腼腆的人,白天总是躲在所有人身后,像是在远远地看一朵盛开的莲花。
晚上所有人离开,他还躲在帘子后,用眼睛记下偶像那完美标准的动作,然后偷偷跟着学一遍。
所有的缘分都开始于一次汇报考核后,陈嘉煜与吴文斌擦肩而过,竟然低头在他耳边轻叹了一句:“你学得很好,这段时间进步很大。”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帘子后面躲着的崇拜者。
再后来,吴文斌真的成为了陈嘉煜的朋友——聊天、吃饭、学习……最后连宿舍都搬在一块儿。
他在舞台上的站位总在陈嘉煜的身后,即使这样就足以让他满足。
感情在突破下限之前,因为一场意外戛然而止。
忽然爆发的丑闻让陈嘉煜深陷泥潭。吴文斌曾站在玻璃窗前,亲眼见到之前高傲的天鹅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被一纸文件砸中太阳穴,如同散家之犬一样地赶了出去。
他听到了落在嘴边却没人倾听的解释,看到了那些贪婪的人推卸责任。
吴文斌愤怒地想要出头,却被陈嘉煜亲手拦下了。在那一瞬间,他反倒成了那个更需要被安慰的人。
陈嘉煜将他拽进昏暗的楼梯拐角,背着手一副平静的表情。
“没事,不怪他们要赶走我,如果我不走,整个舞团就维持不下去了。”陈嘉煜轻声说道。
“他们就是在污蔑你!”吴文斌激动地提起音量。
“是啊,可是我百口莫辩。”陈嘉煜微微扯出了一个笑容。
那种笑意像是一张被无数次揉碎又强行拼接起来的画,看起来别扭又心酸。
“为什么百口莫辩,你去申诉啊,去辩解啊,就算在镜头前发疯,也比现在好得多吧?”吴文斌大声地呵斥道,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就如同此刻满脑子的乱麻。
“因为我就是喜欢男人。媒体曝光的那些亲昵合照都是真的,薛聪对我有非分之想也是真的。我唯一没做的就是答应他的要求,用身体换一个永恒的首席位置。”陈嘉煜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闭着眼睛选择坦然。
他的睫毛跟随说话时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脖颈漂亮得甚至能让人想入非非。
悲伤沁满了整个身体,他的世界一片狼藉,只能双手将真实却拙劣的自己,当成抱歉的筹码奉上。
“嘉煜哥……”吴文斌狠狠一愣。
“你很惊讶吧?或许你也会觉得我是个变态的怪物。”陈嘉煜再次睁开眼睛,开口淡淡地说道。
“你不是……”吴文斌磕磕绊绊地吐出三个字。
“对我而言,一样的身体里藏着让我更加着迷的魅力,这不是怪物是什么?”陈嘉煜无力地笑着摇摇头。
他永远都是在责怪自己,把自己否定到了看不见光明的尘埃之中,最后疲惫地放弃了所有抵抗缴械投降。
“你不是你不是!”吴文斌用尽力气打断陈嘉煜消极的话。
“你没去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被称作怪物!是那些人在嫉妒你,所以要伤害你把你赶走!别被他们骗了……”他抓住了陈嘉煜的肩膀,凝视着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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