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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潮汐(GL百合)——顾徕一

时间:2024-05-15 08:01:07  作者:顾徕一
  “你还挺唠叨。”
  “嘿!”
  温泽念把手递她。
  “干嘛?”
  “再牵会儿, 暖暖手, 就不冷了。”
  孟宁心想, 祁晓还说她天生反骨呢,温泽念才是天生反骨,不就仗着自己穿西装好看么。她倚着温泽念的胳膊,想多少帮温泽念挡点风。
  纤细手指握进掌心,反复轻轻捏按。透着点微凉, 真跟玉似的。
  走到停车场, 孟宁正要拉开副驾的门,温泽念叫她:“等等。”
  孟宁:?
  温泽念先发动车子, 开了暖气, 尔后关上驾驶座的门, 拉开后排的门:“来一下。”
  她自己先坐进去,孟宁跟着坐进去:“怎么?”
  “你先把门关上。”
  孟宁关门后,温泽念展开一只手臂把她揽进怀里。
  “做什么?”孟宁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地上停车场,虽然你停得很偏,这会儿没人,但说不定待会儿……”
  温泽念用那种“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看了她眼:“不做什么,就抱会儿。”
  就纯洁的, 抱会儿。
  孟宁靠到她肩上,她手臂圈住孟宁,从另一侧摸了摸孟宁的侧脸。
  孟宁觉得温泽念真厉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孟宁和祁晓是一样的人,在心里难过的时候, 她们习惯性装得更昂扬一点,话更多一点。但温泽念从来不被她的伪装蒙蔽。
  温泽念知道现在的她,有一点点难过。
  其实有些难过就是这样,它不汹涌,小小的淡淡的,甚至你自己都会被它蒙蔽,觉得好像不是很大的情绪。如若无人问津,你自己也就这样放任它溜走,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喉头始终有种怅然若失的堵。
  有人发现了,揪住它、问一句,你好像才能顺畅的把它倾吐出来。然后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愿放任它溜走。
  那一刻孟宁对“喜欢”这件事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喜欢”就是,有一个人会敏锐的捕捉你那种主动说出来嫌矫情、不说又觉得心里堵得慌的情绪。
  那是一种很熨帖的、被抚慰的感觉。好像一颗心在半空中飘飘摇摇的,然后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
  孟宁靠在温泽念肩头说:“我就是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好难啊。”
  从她,到温泽念,到祁晓。
  温泽念拥着她,指尖一下下轻抚着她侧脸:“是这样的,也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说起自己的生活,不是像说书人那样一句话概括,日子,是一天天慢慢过的。”
  孟宁忽然就被温泽念的这句话敲了一下。
  她们的生活,不是概括的起来的“痛失至亲”、“颠沛流离”、“求而不得”。
  那些沉甸甸的表象下,有温暖,有闪光。
  有孟宁和祁晓她们一起吃烧烤喝啤酒的日子,是真实的。有孟宁靠在温泽念怀里一起看电影的日子,是真实的。甚至对祁晓,那些林清婉陪她熬夜学习的日子,也是真实的。
  孟宁伸手搂住温泽念的腰:“我发现你,有一点点聪明。”
  温泽念轻轻笑了声。
  手贴上孟宁的后脑,把她的脸轻轻摁到自己怀里:“那你可要好好抓住我啊。”
  孟宁先是乖顺的“嗯”了声,尔后仰起脸来:“我需要抓住你吗?”
  “你不需要。”温泽念说:“可我喜欢你像现在这样,有一点点依赖我的样子。”
  孟宁埋下头去,重新把脸埋进温泽念怀里。
  ******
  日子过得很快,当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研究生初试也快进行了。
  孟宁觉得准备时间太短,预计明年参考,这届便没有报名。不过R大开放考点参观这天,她想先去感受下氛围,便托祁晓帮她办了张临时通行证。
  祁晓跟她说话声音都一抖一抖的:“我就不陪你去看了,妈呀,我一踏进R大简直有应激反应。”
  她在R大跟林清婉有过好日子。
  也跟她妈吵过很大的架。
  无论哪一幕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啊,我年轻时怎么那么drama。浑身的鸡皮疙瘩。
  那时温泽念在阿姆斯特丹出差,孟宁自己去看考场。
  那天她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没化妆,一头黑长直发绾在脑后,颈后的墨色曼陀罗纹身被一条卡其色围巾盖住了,整个人显得很素净。
  北方的雪踩起来干爽爽的,有种颗粒感,嘎吱嘎吱响。
  她是一个关注细节的人,背着双肩包双手插兜走到校门口,看到那一排红色隶书大字,“大学”的“学”字最后一笔,红色的墨迹些微往外溢,凝成一个很微妙的红点。
  “同学。”
  孟宁抬眸,见一个男人向她走来:“请问……怎么走?”报出一个考点的所在。
  孟宁摇摇手:“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我也是来参观考点的。”
  男人笑笑:“还以为你是R大的学生。”犹豫了下,掏出手机:“这么巧的话,加个微信?”
  孟宁顿了顿。
  毕竟对方也没有很明确表示有什么意思,这种情况下说“我有女朋友”,好像有点超过。可现代社会,一个陌生人平白来加你微信,说一点意思没有吧,好像也不大可能。
  孟宁一脸严肃的说:“其实我们家祖传懂点风水。”
  “哈?”
  “我们五行相克,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可能影响你考试。”
  男人一蹦三丈远。
  正当考试的关头,对这种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因为考场的开放有时间限制,来看考场的人都集中在这时。
  温泽念一辆迈巴赫停在R大门口的临停车位,倚着车门,望着校门口涌出的人群。
  孟宁很显眼。
  倒不是说她穿一身白很显眼,隔这么远也并瞧不清她出挑的五官,而是她周身好像永远罩着一层海面上的雾,无论她的表象开朗还是随和,了解她的人会发现,她骨子里还是一种敏感宁静。
  她背着双肩包,双手插兜的迈下台阶。
  等她走近一点了,便能瞧见她在跟身边一个女生说着话,脸上果然挂着那种随和的笑。
  不是不真诚,只是……
  只是让人觉得隔着段距离,你很难真正走近她。
  要到她随意一抬眸,眼神扫过校门。那时还隔着段距离不太瞧得清,所以她眼神是移到旁边的枯枝上又往回追溯两寸。
  温泽念扬起一只手臂,指尖冲她轻而克制的摇了两摇。
  隔着这么远距离,却似拨开了孟宁身上的那层雾。
  孟宁跟身旁的女生有个简短的告别,然后背着包,朝温泽念这边慢慢走来。
  走到一棵银杏树下的时候,她忽而低头,攒出一个简短的笑。
  然后按捺不住一般,快步向温泽念这边跑来。
  孟宁跑步的姿态很好看。若说她游泳的姿态像海豚,那么她跑步的姿态……也像海豚。
  她是在空气里畅游,整个人轻盈得不像话。
  跑到距离温泽念还有三步的位置停下来,又变回慢慢的往前迈。
  这三步足以她调匀自己的呼吸,不急促而舒缓的被温泽念捕捉,好像很克制的把想念藏在这样的呼吸后。
  当着旁边这么多人,温泽念同样克制的没有在第一时间拥抱她。
  听她好像预料到一点点、又好像没有完全预料到的问:“怎么提前回来了?”
  温泽念这才从车门上直起身,偏了一下头:“说实话?”
  “那当然。”
  孟宁背后没长眼睛都知道一路有人在往温泽念身上瞟。
  温泽念压了一下舌尖,才用很低的声线说:“没安全感,怕你太招人了。毕竟,上次在图书馆都有人搭讪,是吧。”
  孟宁在心里咂了一下舌。
  祁晓上次一句话,温泽念记到现在啊……
  孟宁有心哄她:“你自己是没发现,有多少人在看你吗?到底谁更招人。”
  “那不一样,她们看我是把我当作校外人,你看着这么显小,人人当你大学生。”
  “那我烫个大波浪卷?画个猫尾眼线?”
  温泽念终于勾了勾唇。
  “可以。”温泽念说:“我还挺想看。”
  孟宁“嘿”了声,问她:“你吃午饭了么?”
  温泽念摇头。
  “想吃小笼包吗?”孟宁提议:“我刚从地铁站走过来,看到有家杭城小笼包店,想去吃吃看来着。”
  温泽念点头说好。
  孟宁斜眼瞥她:“你总不能就穿这么身西装走过去吧?冻死你。”
  温泽念拉开后座,取出件羊绒大衣。
  哟,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知道在车上放件大衣了。孟宁老怀欣慰。
  但不对啊——“你既然有大衣,刚才下车等我的时候干嘛不拿出来穿上?”
  “我到的也没多早,看见已经有看考场的人往外走了,想着你不多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套上大衣,和孟宁一起走在大学校门外的小径。
  很奇妙的感觉。
  她初中的时候的确想过,和孟宁一起上高中、上大学。不知那时她的病好了没有,而孟宁那么聪明,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
  如果自己更努力一点的话,温泽念想,也许她会同孟宁一道来邶城读大学。
  后来命运急转直下,又倏然被毫不可控的拉向高远。
  只是她和孟宁今天实实在在挽着手臂,漫步在邶城顶级学府的校门外。
  人生总会有诸多遗憾,又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替你补齐。
  孟宁挽着她手臂小声吐槽:“下雪天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也不怕摔着……”又把她微凉的手指捏进掌心,轻轻的揉。
  “不凉么?”温泽念怕她冷到。
  “凉啊,凉得要死。”孟宁没放手,继续轻轻的揉,直到自己的体温渡过去了,她把温泽念变暖的这只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然后叫温泽念:“换只手。”
  继续暖着温泽念的另只手。
  古人说“十指连心”,这时的温泽念觉得颇有道理。的确有带橙花香气的暖意,一路往心尖蔓延。
  那是孟宁护手霜的味道,三十块一支。温泽念闻过、吻过,也觉得很好闻。
  她在一排枯枝下微微偏头,凑近孟宁的耳畔:“My kitten。”
  孟宁耳后最敏感的那一小块肌肤藏在围巾里,悄悄的又红了。
  这好像是温泽念第一次在欢爱以外的时间这样叫她。
  还是在顶级学府外,头顶一排枯枝都在书写“团结友爱严肃活泼”。
  哦不对,这一般是中小学的校训,R大的校训是什么来着?
  孟宁乱七八糟的想着去化解那些不好意思,让藏在背后的开心,一点一点漫上来。
  她不能被动挨打,决定主动出击:“温总,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霸道总裁。”
  温泽念带疑问语调的“嗯”一声,尾音扬着。
  “这么高调,开着豪车到大学校门口来接人,油不油腻啊?”孟宁故意问。
  “可能是有一点。”
  “是吧?”孟宁都没想到她会赞同。
  “可是我没安全感。”温泽念的语调有那么点无奈。
  温泽念看起来是个呼风唤雨的人,可曾经十多岁的女孩在她心里还没走开,她的确容易没安全感,每当这种时候就会用力过猛。
  孟宁想,毕竟比起以前的直升机送药,现在只开了辆迈巴赫的温总已算长足进步了。
  孟宁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两只手一起在里面撑得鼓鼓囊囊的。她捏住温泽念的手,在掌心抠了抠:“不需要的,你知道吧?”
  “道理人人都懂。”温泽念调子忽然拖得有点懒:“就是想这么做,行不行嘛?”
  她那个语助词尾音听得孟宁心跳都漏了一拍。
  “行啊,你开过来我就坐呗。”孟宁另只手伸过来,轻轻碰了下她耳廓。
  “干嘛?”
  “我看你做这么油腻的事,会不会不好意思,耳朵烫不烫。”
  “烫吗?”
  孟宁一本正经:“有一点点。”
  温泽念勾了勾唇。
  两人一同走进路边小笼包店。
  这会儿早过了饭点了,一片不大的店铺内横二纵五的摆着几张桌子,也就她们这一桌坐了人。
  两屉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来,另配了两碟辣椒油。
  老板娘回到店门口刷某音短视频,音量不大,时而能够听到刮过枯枝的风声。
  孟宁夹起一个小笼包,压低声:“我刚路过的时候,看到这家杭城小笼包居然配辣椒油,所以想来试试。”
  她是鹤城人,习惯吃辣。
  又把声音压得更低,贼兮兮的:“我看网上说,小笼包在杭城是被叫做小笼馒头的,而且杭城不怎么吃辣吧?这家店不叫小笼馒头而叫小笼包,又配辣椒油,会不会很不正宗?”
  “不知道。”温泽念也夹起一个,点了点辣椒油。
  她慢条斯理的咬一口,孟宁问:“怎么样?”
  “还可以。”
  孟宁自己咬了口,更小声:“啊你每次说我做的菜还可以,不会是这种意思的还可以吧?”
  “不是。”温泽念也跟着她放低了声线:“你做的,比她好吃。”
  毕竟老板娘看起来,嗯,不太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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