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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潮汐(GL百合)——顾徕一

时间:2024-05-15 08:01:07  作者:顾徕一
  “咚”。
  甚至她不确定那是否为敲门声,又像窗户那边发出来的,像什么不睡的鸟顽皮地把果子扔到玻璃上,以扰人清梦为趣。
  然后万籁俱寂,又让人觉得那样一声是自己的错觉。
  可她轻手轻脚的起了床,踱到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
  用个文艺至死的说法,门外的人一身霜雪气息,在海岛过分轻飘的虚假冬日里,带来令人心折的北方味道。
  门外的人自瑞士雪山而来,走廊与宿舍皆是一片幽暗,那人伸过一只手来捞住她的腰。
  温泽念穿那些尖锐的细高跟鞋时总是比孟宁高出小半个头,说不上是谁先主动的,孟宁只知道她仰起头时,温泽念的吻便覆了过来。
  她的颤栗从小腹而起,往心脏攀爬,又一路蔓延到指尖。
  事实上她们什么多余的事都没做,只是躲在门缝里安静的接吻。温泽念的一只手很克制的搂着她后腰,另只手撑在门框,反复吮吻着她的唇。
  而温泽念的双唇软得似要化开一样。
  她身后还能听到祁晓沉沉的呼吸声,走廊也不知会不会有起夜的同事路过。可她和温泽念挤在这小小的门缝里像躲在另一个空间,这个真实的世界与她们毫无牵连。
  直到温泽念放开她,又在她唇瓣上缱绻的流连一下,才真正与她拉开距离。
  眼睛对黑暗的适应程度有限,即便吻了这么久,她双眼也只能堪堪捕捉到温泽念一个模糊的轮廓,唯独那双深邃的眼,在这样的情形下瞧不出任何的紫罗兰色调,只觉得亮得很温柔。
  “亮”本该是刺目的,可温泽念此刻的眼神,就是很温柔。
  她捏了下孟宁的指尖,方而拎起脚边的行李袋。
  转身离去,薄薄的风衣下摆扫着孟宁的腿。
  穿惯高跟鞋的人,在宁谧的夜色里都可以走得悄无声息。
  她像一个梦一样飘远了。
  ******
  第二天一早,孟宁闹钟响,祁晓哀嚎一声。
  孟宁劝她:“撑过春节这段时间,就要轻松得多了。”
  祁晓哀叹:“过了春节,还有五一、十一、还有无数的小长假,你都不担心未来的吗?”
  孟宁只是笑笑。
  早训时间比平时略短,因为要更早开放海域为客人服务。训练完她们轮流去吃早餐,平时的半小时缩短为十分钟。
  祁晓吃得狼吞虎咽,差点没被一块松饼噎死,糊着嗓子“啊”一声,把边吃早餐边翻阅的手机转过来给孟宁看:“Gwyneth居然回来了!”
  在自助餐厅被同事拍到。
  孟宁故作镇定的“嗯”一声。
  “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飞到瑞士要多久……”
  祁晓点按手机飞快的查了一下:“十二个小时,她飞过去待了一天就回来了?大老板怎么那么能折腾人。”
  说着又“啊”了一声:“可群里有人说,大老板还在瑞士呢,那Gwyneth怎么回来了?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孟宁盯着盘内松饼,蓝莓酱里的半颗果实顺着松饼形状滚落:“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祁晓虽是抱怨工作累,这会儿又紧张:“完了完了,不会裁员从春节开始就要启动吧?那也太不人道了!”
  事实上没有。
  春节七天假,温泽念没有找她们开过会,其他部门也一样。她只是如常的做着自己的日常工作。
  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游客们纷纷乘快艇离岛,像以往离开C酒店的任何一位游客那样,坐在快艇上对着那栋童话般的建筑频频回望,语带怅然道:“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了。”
  孟宁她们的工作量骤降,夕阳西沉,她轮最后一班岗时海滩上已不剩什么人了。
  她还有空去走半秒钟的神,直到这时她才去确认——
  有人花十二小时风尘仆仆而来,换午夜时分一个无言的吻。
  ******
  自温泽念从孟宁出租屋的房间离开后,她俩真正说上话,是在温泽念的办公室。
  这是孟宁第一次来温泽念的办公室。
  因为她不固定在这里办公,所以黑柚木门上没像其他管理层的办公室那样挂着她名牌。只是藤编办公桌上摆着暗黄铜座牌,没刻写职位,花体英文简练的镌刻着她名字:Gwyneth Won。
  她的名字太漂亮,叫人想起每次叫出她名字的时候,最后个音节不发音,舌尖轻弹齿后,像是自带某种缱绻。
  温泽念一身正装制服很适合这样的场合,桌上一尊黑沉铜制象雕也在为她今日职权添砖加瓦。她两边手肘撑在桌面,方便交叠的手掌撑住下巴,对孟宁说:“解释一下吧。”
  眸光下垂,纤长的睫毛指往桌面。
  那里一张信笺,印着C酒店的标志。温泽念的谈话好正式,还把孟宁的辞职信给打印出来了。
  孟宁背手站着不动,温泽念叹了口气,叫她:“坐。”
  她仍站着,温泽念站起来绕到她身边,看她一眼,在温泽念瞧上去像要伸手来摁她的肩时,她还是自己坐下了。
  温泽念也没回自己座位,半倚坐在办公桌上,从口袋里掏出了盒烟出来,抽出一支,想起什么似的又叹了口气:“把打火机忘在你家后,我就再也没抽过烟了。”
  “我打火机呢?”
  孟宁面不改色:“不知道,没瞧见。”
  她又看孟宁一眼,烟夹在指间,暂且没抽,扭着腰把桌上打印着孟宁辞职信的那张纸拿过来,叹了见面以后的第三口气:“你什么意思啊?孟宁。”
 
 
第22章 
  孟宁笑了声:“我什么意思, 辞职信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
  她敢说,温泽念还真就敢对着那张纸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因工作与个人未来计划产生冲突,故不得不向酒店提请辞职。”
  孟宁盯着眼前温泽念的座牌, Gwyneth的首字母G最后一笔无限拖长, 使之看上去像个优美的音符。
  温泽念就倚着桌面半站半靠的在她身边, 她要是偏一偏眼尾,就能看到温泽念那稍微交叠的双腿裹着玻璃丝袜,纤长的双腿似微微泛光。
  温泽念忽地凑前,惊得她往后一缩。
  温泽念唇间含着那支烟,含糊不清的对她说:“你打火机呢?给我把烟点了。”唇瓣一动, 大地色系的口红就印在烟嘴上, 留下浅淡的唇纹,像玫瑰瓣。
  孟宁只好掏出打火机, 擦燃火石, 温泽念微微勾着自己的天鹅颈, 办公室没风,但她还是习惯性半曲着手护着那火苗,若有个更远端的视角,或许会觉得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似的。
  可温泽念点燃烟后,又打直了腰,跟她拉开了距离。
  其实她想问,还能在办公室抽烟啊?
  可又一想, 就冲温泽念空降这段时间以来她听说的“丰功伟绩”,也许温泽念想在这间办公室里跑马都成。
  一时之间很安静,只有烟丝微微灼烧的声音。温泽念办公室的百叶帘拉起一半, 露出窗外的绿色乔木和金橘色美人蕉。
  温泽念问:“你个人未来有什么计划?”
  孟宁本想说,我个人未来有什么计划, 一定要跟酒店汇报么?可她转念一想,若此时跟她对话的不是温泽念,她还会这样说么?
  于是老老实实答:“旅行。”
  温泽念站起来,绕回那张办公桌的另一端去。细高跟鞋在地面一碰,嗑哒哒的,金属腰链反射窗外的阳光,晃着人的眼,吸引着人的注意力往那细腰上落。
  温泽念坐回她的办公椅上,端详了孟宁一眼。
  孟宁有些不自在,往后缩,可椅子就那么大空间。她总觉得温泽念那样的视线像要把人看穿似的。
  温泽念问:“你抽烟么?”
  “啊?”
  温泽念跟她谈话的节奏总是莫名其妙的,让她总觉得跟不上。可温泽念当真掏出烟盒,半抽出一支递到她面前。
  温泽念抽一款女士烟,国外的牌子,国内倒也能买得到,但孟宁从没抽过。为什么呢?孟宁反思了一下,价钱是一方面,还有那烟细细一支,从烟卷到烟嘴通体都是白色,夹在指间稍一用力,脆弱得像要折断似的。
  明明只是一支烟,怎么可以美丽到脆弱的地步。
  可那支烟夹在温泽念的指间就很恰如其分,因为那手指也是一样的修长而纤白。孟宁明明盯着烟盒,看那烟盒上的标志仿若组成一个无限的符号,可她眼神忍不住往更后方飘。
  温泽念夹烟的那只手靠在桌沿,正装制服的袖口勒出个浅浅好看的褶,她细白的手腕从衬衫袖口透出来,缭绕的烟雾从她指间飘出,在清晨的阳光里,手指细而不透骨节,皮肤好似半透,手背上一点点血管的颜色往指根攀援。
  连博物馆里最矜贵的古希腊雕塑,都没有这般好看。
  因为雕塑是死的,这只手是活的。
  它的脉搏可以与你的心跳同步,可以随你的热切变暖,随你的推拒变冷,生动得让人的睫毛跟着心尖一起悠悠的颤。
  诶等一下,她不是1么?
  盯着人家的手瞧做什么?还出神。
  可她出神的反应引来温泽念发出轻轻的气音,她推测温泽念应是在笑。可当她抬眸,那抹笑意就像滑过金橘色美人蕉的阳光一样转瞬即逝了。
  只是办公室的气氛好像略松快了些。
  温泽念问:“你到底要不要?”
  孟宁摇摇头。
  她还没昏聩到在管理层的办公室里抽烟。
  温泽念不以为意的收回烟盒,自己又抽了口烟,新鲜的润泽的唇纹覆上先前的口红印,像一瓣新鲜的玫瑰落在收藏于书页的干枯玫瑰瓣上。
  如梦似幻的海岛上唯一稀缺的花便是玫瑰,亚热带季风区不适合滋养这种娇嫩的花。
  温泽念抽着烟跟她闲聊似的:“旅行?去哪里旅行?”
  她一晃神差点就着了温泽念的道。
  回过神来乖巧笑笑:“还不知道,再计划吧。”
  温泽念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好像是说:你装什么乖。
  她跟温泽念打太极,温泽念比她还会装模作样,又拿起桌上那张打印着她辞职信的信笺。
  这让她反复思考自己到底写了什么有价值的词语,还值得打印在这印了C酒店标志的特种纸上。她听同事说过,这信笺一张就要价不菲,染着淡淡的香。
  温泽念说:“我考虑一下吧。”
  孟宁欲言又止。
  温泽念看上去像位宽和的领导:“你说。”
  “我听人说,救生队要裁掉两个人。”
  温泽念:“你听谁说的?”
  孟宁一噎。
  温泽念的办公桌上有一只小小的水晶烟灰缸,透亮,此时被她拖到手边,纤指一点,烧尽的银灰簌簌而下,像一场雪。
  温泽念不看她看着自己点落的烟灰:“以后真要想听说这种事,不如来听我说,我才是一手消息。”
  这句话乍听上去公事公办,其实细一想又透着暧昧。
  她一个小小的海滩救生员,何德何能从名誉行政经理这里听到一手消息。
  温泽念接着说:“所以不需要你主动来给酒店减负,你辞职的事,我考虑一下。”
  孟宁:“我能问个问题么?”
  温泽念矜傲的压了压下巴。
  “连救生员的职位任免,都需要行政经理过问么?”
  温泽念没觉得被冒犯,嘴角浅浅的往上提:“在我优化C酒店期间,我觉得需要我过问的事,都由我过问。”
  这句话放到古早霸总文里稍不注意就显得油腻不堪,可从温泽念那张薄唇里吐露不知何故显得恰到好处。
  也许她那尖尖的制服衬衫领。也许她那盘发下露出的天鹅一般的颈项。也许她那戴着小小一枚钻石耳钉的有些厚度的耳垂。
  这一切都是柔而美的。她偶尔流露出的一点任性的霸道成为其间的装点,冲撞出一种令人迷醉的矛盾感。
  谁他妈还管她是不是公私不分。
  可说完这句话后温泽念脸色又变得浅淡,好像真只是在谈论一名员工的去留。她转了转夹烟的手腕,眼神又往那快要燃尽的烟蒂上落:“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孟宁还要说什么,她又开口:“等我考虑好,我会通知你。”
  孟宁点一下头,站起来。
  她是恪守职场礼仪的,走之前还记得替温泽念关上门。
  最后回望的一眼是温泽念站在美人蕉盛开的窗前,一只手打横抱在胸前托着另只手肘,小臂立着,指间的烟蒂已变得很短,和她的一点肩线一起,被窗口的阳光吞没。
  孟宁最后看了眼温泽念的背影,走了。
  ******
  其实要说她心里很慌,倒也没有。
  离职这种事,只要有决心,任何领导其实都拦不住。毕竟你都要走了,升职加薪,也不图这集体再给你什么了,人一旦无所求,瞬间占据谈判制高点。
  还没等温泽念找她,她又见了温泽念一次。
  温泽念陪几位投资人来海滩,带着冲浪板。现在的投资人早不是刻板印象里的脑满肠肥,其中来自荷兰的那位有巧克力一样的六块腹肌,看起来是冲浪的一把好手,而C酒店的海域与世界顶级相较也不遑多让。
  温泽念倒是穿着规整的制服,在海滩上与他们交谈了几句。
  她与人谈事时总是神色很淡,没什么讨好的意味。那时孟宁正当班,坐在瞭望台上远远的往下望,总觉得她的妆甚至都淡了几分。
  这让她的性别意味变得很弱,她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与这些看似掌握了权力的异性们斡旋。
  这莫名让孟宁觉得心情有些畅快。
  那群投资人很快下水,孟宁一看那扶板的姿态,就知道不止有着巧克力腹肌的那位,他们个顶个的都是高手。
  温泽念抱着双臂站在海滩,今日阳光炽烈,她微微眯着眼,远眺海面的神情没有笑模样。
  其实孟宁想问,你不晒么。
  炽烈的阳光容易让人脱水,冬天也有中暑的可能。救生队的控制室自然有为游客准备的防晒伞或防晒帽,可此时大庭广众,其他瞭望台上端坐着她的队友,她若此时开口问温泽念,是否太有拍马屁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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