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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潮汐(GL百合)——顾徕一

时间:2024-05-15 08:01:07  作者:顾徕一
  讲到桃花水母的时候,她顿了顿。润泽的口红被温泽念抹去,唇瓣变得有一些干燥,说话间声音发滞,好似温泽念带来的麻痹感还残存,一路往心脏延宕。
  她不经意的半咬下唇。
  顺利完成任务,孟宁问自己能不能先走, 得到肯定答复。
  她走出宴会厅,路过休息室。因为今晚的宴会,休息室无人使用, 黑着灯,里面却有个男声叫她的名字:“Cara。”
  孟宁走过去。
  是了, 她刚才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是那位叫Eden的投资人。
  他在这里,说明今天的晚宴是为一众投资人办的?
  孟宁的身形掩去走廊的光,Eden努力睁开眼:“可否帮我拿杯水?”
  看样子像喝多了。
  孟宁试着去找了下服务人员,可今晚显然都被调用至两个宴会厅。孟宁拿一瓶水,打开休息室的灯,才走进去递他。
  Eden在身后叫她:“Cara。”
  其实那时她已觉得不太对劲,没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Cara。”Eden追上来,拥上她的肩。
  孟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其实推开以前,她甚至很理性的考虑过她的拒绝是否应该“委婉”一些。
  她不知道过分撕破脸会对温泽念的生意造成什么影响。
  可就在这一犹豫之间,Eden的指腹贴着她无袖的胳膊轻摩了下。
  孟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意很多事了,甚至有时候感官都麻木。可一个心怀叵测的男人,他的指腹和温泽念的触感太不一样了。
  走廊有监控吗?男人竟肆无忌惮朝她太阳穴凑过来,似嗅似吻。
  孟宁立刻用力去推,可高大的外国男人臂力惊人。贴在孟宁上臂的指腹似海生植物,滑腻得令人本能想呕,那一瞬她本能想起温泽念手指的触感。
  润泽的。温暖的。柔软的。
  那是一种本能。像人被摁在海面以下、拼命挣扎起来呼吸的本能。
  这时她手腕真的传来一阵这样的触感,美好得像一个幻觉。
  接着是一股向后猛拉的力道,Eden没想过会有其他人在,回眸同时看到温泽念美丽却盛怒的一张脸。
  她把孟宁拉到自己怀里,确认孟宁无恙后把她挡在自己身后,一巴掌直接扇了上去。
  她今日妆浓,难得没戴小小的钻石耳钉,而戴长的钻石耳线,三缕碎钻嵌在白金里,一路往她纤长的颈项蔓延。
  她那一巴掌使了十成十的力,以至于一边的钻石耳线随她右手舞动的惯性扫向她的脸,挂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那耳线有一定的重量,再在耳垂上挂不住,耳扣松开,掉在大理石纹的地砖上。
  这时已有不少人赶来,温泽念的怒骂和那钻石耳线坠地的声响同时发出:“She’s mine!This is C Hotel!”
  她胸腔起伏不定:“How dare you!You stupid xxxxx!”
  那句话骂得很脏,和她一身优雅的晚礼服并不相称。那道淡淡血痕甚至成为她浓妆面孔上的一道装点,令她显得美丽又残酷。
  Eden捂着脸,显然有些懵。
  温泽念那句话若结合上下文理解,好像可以理解成:这里是C酒店,她是C酒店的员工,所以她在我的保护之下。
  可孟宁注意到,这两句话的语序是,她先说出了那句“She’s mine”,然后才说这里是C酒店。
  温泽念回眸看向孟宁:“你还好吗?”
  孟宁点头。
  她脱下自己的西装搭在孟宁肩头:“跟我走。”
  Eden的妻子匆匆赶来,首先关切的是他肿起的脸。不用问为什么妻子也获邀来这一晚宴,Eden为何还如此胡作非为,他赚钱,所以他掌握话语权,这是为何女性一定要有自己收入的原因。
  一旁有员工在议论:“Gwyneth也……太帅了吧!”
  “每个管理层都像这样的话,哪里还会有什么性骚扰!”
  ******
  孟宁不知该把这理解为管理层的一视同仁,还是只为了她。
  她相信温泽念在同样情况下会保护任意一个女孩,可她不确定是否用如此决绝的方式。
  方才温泽念的愤怒是真的,那枚昂贵的钻石耳线坠落在地,凌乱的碎钻滚向各个方向,温泽念也没理。
  这会儿脸上的血痕还未消。
  温泽念直接带她出来登上观光车,和她坐一排,中间隔一小段距离。孟宁不知她裸露在外的莹白双臂吹在这样的夜风里会否有一丝冷。
  她一只手肘支在观光车扶手,撑着下巴望着车外掠过的热带风情草木,不知在想什么。
  孟宁低声问:“你不用回去善后么?”
  “善什么后?”温泽念语气很淡。
  孟宁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观光车一路开,她的西装披在孟宁肩头,带着她的体温她的香水味。白日里下过雨,空气中淡淡的水汽蔓延,观光车在酒店主楼前停下,温泽念细高的鞋跟踩住碎石路面的一点积水:“下车。”
  她没有对观光车司机解释为什么要带孟宁来酒店主楼。如若她想她可以说,她要找孟宁问一下今晚的情况,又或者孟宁今晚受了刺激需要开个独立的房间给她。
  温泽念大概觉得不需要。没人敢来揣度她。
  她带孟宁上楼,刷卡打开自己的行政套房:“进去。”
  所有都是祈使句。
  孟宁走进去,她直接踢掉自己的高跟鞋:“想洗澡么?”
  她一路引着孟宁往浴室走:“你去洗,我守在这里。”
  她靠着墙面,没笑意,孟宁望着她的脸:“你刮伤了。”
  “什么?”
  “你的脸,刚才被你的耳线刮伤了。”
  温泽念怔了下,抬手抚了下自己侧颊,微微蹙眉,好似这时才觉出痛。
  但她放下手又蹙了下眉,这次是种不耐烦:“没关系,你立刻去洗澡,现在。”
  孟宁的确需要洗个澡。
  中年男人油腻的指腹似海生植物,留下挥之不去的黏液。
  孟宁脱下西装递还给温泽念,温泽念接过,抛到一旁的美人靠上。
  孟宁钻进浴室。
  热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男人靠近她太阳穴时呼吸扫得人发痒,恶寒的战栗像百足虫攀上人小臂。
  她洗了很久出去,温泽念当真还守在浴室门口,抱着双臂靠着墙,望着窗外,但那样的眼神让人觉得她又什么都没看进眼里去。
  只剩一边耳垂还坠着耳线。
  她问孟宁:“你穿浴袍会不会不自在?”
  浴袍太私人,只靠一条腰带束住人的全部隐私,在刚刚经历过那种事后,也许令人不安。
  孟宁还未回答,她拉开浴室门,把孟宁穿过的礼服拿出来直接扔进垃圾桶。孟宁:“那是……”
  “我知道。”在面对Eden的盛怒过后她语气一直很淡:“你找酒店借的。”
  她言简意赅的说:“我解决。”
  便往自己的衣柜走去,取出规整洁净的衬衫西裤递给孟宁,上面有淡淡洗不去的香水味,伴一点点洗衣房的馨芬。
  她说:“你换,我不看。”
  这是孟宁第一次穿温泽念的衣服。
  她走到副客厅,见温泽念坐在两人常坐的白色沙发上,面前的矮几上摆着瓶酒和两只酒杯。
  孟宁扫了眼,不是温泽念送她的那款,是另款洋酒,深沉的琥珀色。
  叫她:“过来坐。”
  孟宁坐下,温泽念又问:“需要喝点酒么?”
  孟宁摇摇头,温泽念道:“我需要,你作陪吧。”
  今天她拿方口酒杯,握在手里有种安定感。斟出两杯酒,入口极烈,孟宁皱了一下鼻子。
  笑着跟温泽念说:“这样的一杯酒,是不是抵我半个月薪水了?”
  温泽念没理她的插科打诨,喝空的酒杯没放下,握在手里手腕轻旋。
  孟宁轻声说:“你房间有医药箱么?我帮你处理下脸上的伤口吧。”
  “我没事。”温泽念说每句话的语气都淡,把酒杯放回桌面,又给自己斟一杯,抬眸问孟宁:“你还要么?”
  孟宁摇摇头。
  温泽念端起酒杯,绯色唇印覆在杯沿。这酒太烈,孟宁也不知温泽念今晚有没有吃过东西,忍不住提醒:“少喝点。”
  “我需要。”温泽念说:“压一压火气。”
  孟宁说:“我也没事。”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没事。”温泽念点点头:“我气的就是这个,孟宁,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没事?”
  孟宁一愣。
  温泽念又问:“你凭什么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这好像是两个反问句,不需要人作答的那种。她放下酒杯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今晚想在哪里休息?我这里还是回宿舍?在这里的话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我要工作。”
  孟宁想了想:“我回宿舍吧。”
  也许温泽念亦认同她回到熟悉环境:“好,我找人送你。”
  “不用了。”孟宁赶忙拒绝:“我自己走。”
  温泽念抬眸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点头。
  她站起来:“那我走了。”
  转身后又没忍住回眸:“你别喝酒了。”
  温泽念坐在原处,没抬头,只留给她一截白皙的后颈,低低的:“嗯。”
  ******
  孟宁一个人走路回宿舍。
  推开门,祁晓正鸵鸟一样在屋里兜圈,看到她一下子蹿过来:“你有没有事?”
  员工都有各种群,今晚事件目睹的人不少,看来祁晓已收到消息。
  孟宁弯弯唇角:“没事。”
  “我想给你发消息。”祁晓说:“又听说你被Gwyneth带走,怕打扰你们。”
  “嗯。”孟宁心想,应该先给祁晓发个消息的。她不知祁晓这样在屋里兜了多久,带祁晓回床畔坐下:“她带我去她房间洗澡,换了身衣服,然后我就回来了。”
  祁晓点点头:“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那她呢?”
  孟宁顿了下,祁晓举起手机给孟宁看。
  有人拍下温泽念带她离开的一幕,不过她披着西装低着头,只被画框纳入小半个侧影。照片主体是温泽念。
  温泽念抿着唇,走得很快,所以身形有点高速移动的模糊。不过那张脸拍得清晰,眉黛远山,绯色薄唇。
  脸上一道血痕成为奇异装点,令她显得既强大,又脆弱。
  孟宁垂眸瞧着那照片。
  “这话我本来没想问的。”祁晓坐在她对面说:“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真的喜欢你?”
  孟宁抬眸,把手机递还给祁晓。
  祁晓接过:“我听说,这项融资黄了。”
  “什么时候听说的?”
  祁晓报了个时间。
  孟宁算了算,那应该是她洗澡的时候,温泽念在外面等她。
  “我从没看过Gwyneth发火,好吓人。”
  孟宁微低着头,手指摁在床沿,无意识的摩擦。
  她今晚问温泽念要不要回去收拾残局,温泽念很淡定,她以为这事总有办法收场。
  毕竟温泽念太强了。
  可现在祁晓告诉她,融资黄了。
  她不是没想过温泽念喜欢她,从发现温泽念只跟她发生过关系开始。
  但这没道理。
  祁晓帮她分析:“你看你这个人,看着随和,其实挺难接近的吧。任何人想追你,你都直接给拒了。她要是不作出一副不喜欢你的样子,你是不是早跑了?”
  是,她是早跑了。
  她担不起任何人的喜欢,尤其是温泽念。
  祁晓观察她脸色:“你,要不要去找她啊?”
  孟宁忖了下:“要。”
  祁晓立刻:“去去去,有什么话总得说清楚吧。”
  孟宁站起来,往外走。
  下过雨的春夜草木馨芬,静谧得可人。孟宁用房卡刷开温泽念的房门,却不知她所面临的生意场上是否腥风血雨。
  孟宁走进去。
  副客厅里开着灯,但没人。温泽念工作时习惯不好,烟、酒和文件散落一矮几,风一吹,纸页轻飘飘的摇。
  孟宁视线顺着那风,往露台望去。
  温泽念站在那里,一手扶着淡白大理石围栏,回眸。
  孟宁倏然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年会,她也站在露台的最边沿,一袭黑色晚礼服曳地,身后是与海天相接的沙滩和更远处堆出一抹浅银的浪头。
  虽然夜风轻摇着曳动她的裙摆和长发,但她的美仿若让时空静止。像半空中盛开到极致的烟花被凝固,让一瞬的美好永远存续。
  那时她戴一张黑色蕾丝假面,这时她眸眼间是精致描摹的浓妆,其实孟宁很难说,温泽念可曾有一刻摘下自己的假面么?
  她走过去,看温泽念指间夹一只细白的烟。
  风一吹,银白的烟灰随风轻扬。
  她薄唇边也是袅袅的烟,问孟宁:“有什么事么?”
  孟宁觉得自己大概道行太浅,即便走到离温泽念这么近的距离,她依然嗅不出任何血雨腥风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和身后轻扬的纱帘一样优柔,像梦,没什么俗务需要担心和计较。
  但孟宁必须要问:“我听说,融资好像失败了,是真的么?”
  她并非自大,但这若真与今晚发生的事有牵连,她是不是能做点什么?或许,去跟Eden道歉?她脑子浆糊着,不知是原则更重要,还是不让温泽念的事业受影响更重要。
  或许,在她心里就是后者更重要。
  她生怕温泽念既定的人生轨迹,因她有任何细微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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