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皇帝知道,那场疫病的来源,不是什么天灾人祸,而是他的那颗猜疑之心,
疫病过后,宫中的皇子所剩无几,侥幸活下来的身体也会很弱,基本活不到成年,
众多皇子的薨逝既让皇帝心痛,又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他享受着臣子对他的众星捧月,也享受着少女对他的爱意,这样的日子让他食髓知味,他将少女一级一级晋封,最终成为了欣妃,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没有很久,纵使他千防万防,欣妃还是怀了身孕,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欣妃的身上出现了特殊的变化,她成了一个慈母,而自已还是那个卑劣的杀戮者,
皇帝也说不清,他到底爱不爱这个孩子,只是他也偶尔会抱抱婴儿软软的身体,那双纯真的眼神总能让他忘记朝堂的疲惫感,
孩子长大了,皇帝亲自取名璟瑜,他既期望璟瑜健康快乐,又希望璟瑜别长那么快,
可是世界是不会因为人的想法而改变的,即使你是皇帝,
谢璟瑜还是长大了,他是一块美玉,这是前朝后宫皆知的事,
皇帝看着优秀的儿子,自豪的同时,不安和焦虑的情绪几乎将他摧毁,他越来越不想看到谢璟瑜,
皇帝装作公务很忙,躲避着让他可能产生猜忌的儿子,
到后来,他甚至能梦到长大的谢璟瑜掐着他的脖子逼他退位,
这些梦和情绪毁了他作为父亲最后一丝良知,
他还是将手伸向了他抱大的儿子,在谢璟瑜的三餐里着人下了慢性毒药,
或许是作孽多了得了报复,皇帝的举动被欣妃知道了,聪慧如她,欣妃查到了那些皇子薨逝的蛛丝马迹,
她亲手放火烧了宫殿,恳求太监宋瑞将谢璟瑜迷晕带出宫,
一场大火燃尽了皇帝的幸福,心爱的女人,乖巧的儿子一夜之间化为了灰烬,
这场大火终究是烧醒了皇帝,他开始放下心中的疑虑,试着接受皇子的长大,
上天总是爱开玩笑,在他求子心切之时,嫔妃的肚子偏偏不见动静,
直到暗卫传来消息,璟瑜还活着,皇帝欣喜若狂,将人接了回来。
漫长的记忆从眼前一幕幕闪过,欣妃的死就好像是昨日的事,但如今的皇帝感受不到愧疚,
大臣对谢璟瑜的夸赞、民间的传言、世家的支持,这些变成了一个魔鬼,不停地在皇帝耳边嘶叫着,谢璟瑜要代替他,
耳语着,谢璟瑜就是借助欣妃肚子来到世间夺他权势的那个恶魔,
皇帝有些干瘪的手指抓着龙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眼睛越来越模糊,他快要看不清谢璟瑜的样貌,
那是他的儿子吗?
不,
那是来索命的恶鬼,必须铲除他,才能继续坐稳这个位置,
至于儿子,他还有两个,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皇帝痴狂的搬动了龙椅的机关,
轰隆隆…
他取出了一枚虎符……
王府里,卫倾城急得团团转,男人说要替他报仇,调遣了暗卫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他现在也出不去,只能干等着,
卫倾城一向不信什么神佛,今日却端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祈祷,
焚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卫倾城光洁的额头出现了红肿,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若是真有神佛在,一定要保佑璟瑜平安,哪怕是以后做一对庶民夫妻也好,”
……l
皇帝在位多年,其势力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是谢璟瑜也比不上,
但是暗处动手皇帝未必能完全防患,
虎符在手心里还没有捂热,皇帝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心悸,
他抱着胸口,大喊老太监的名字,却无人应答,正在难受之时,
皇帝忌惮多日的恶魔出现了,
恶魔手里拿着一个小玉瓶,晃的叮当作响,
“父皇,可是难受了?儿臣这里刚好有药,”
皇帝憋红了脸颊,痛苦的甩了甩头,眼睛好似才恢复了清明,原来是他的儿子啊,
他大口喘息着:“给…给朕…”
他的儿子又将玉瓶装进了衣兜里,脸上明明在笑,却让他置身寒地,
“给您了,儿臣用什么呢?父皇忘了儿臣也有这个病,恰好这个病是拜您所赐!”
皇帝万万没想到,多年前自已下给儿子的慢性毒药,辗转多年到了他的身上,
皇帝压制着体内的痛苦,脸上做出慈祥又懊悔的表情:“璟瑜…,父皇…是…是有苦衷的,把药给…给父皇,”
儿子掏出药离他近了些,蹲下悲悯的看着他:“想要?”
皇帝深吸一口气,去抓救命药,他的儿子向后一躲,皇帝扑了个空,虎符从手心里啪嗒掉到了地上,
谢璟瑜拾起了那块儿虎符,手里的玉随意撇在大殿上,皇帝狼狈趴着去够玉瓶,
就差最后一点儿距离,被谢璟瑜踩住了手:“这是什么?父皇是想再杀一次儿臣吗?”
什么儿子,这分明就是恶鬼,如今是要弑父了,
皇帝心想,果然如自已所料,他这个儿子就是专门来夺他的帝位,他只恨自已心软没有杀了这个恶魔,
谢璟瑜用匕首在皇帝的脖颈处游弋,
“父皇,知道儿臣今日为什么忽然愿意叫您了吗?
您到底是生了儿臣,今日儿臣便送您上路吧,
咱们要抓紧些了,别让儿臣的爷爷、伯伯们、还有兄弟们等急了,他们可都惦记着您呢!”
被人撕开了尘封多年的羞耻布,皇帝死命拽着谢璟瑜的袖子,呼吸不上来,让他失了力气,狠狠摔在了地上,
“逆子…你…你…你在胡说什么…”
谢璟瑜从腰间取出了绣着一只彩蝶的香囊,
没有掩饰眼里的杀意,将地上的玉瓶用脚踢出了殿门,
“母妃也等你很久了…”
皇帝失去了最后的希望,颤抖着被踩的青紫的手,指着谢璟瑜道:
“朕是快要死了…你…也不得好死…大臣…不会放过你…你的儿子…也会杀你…”
第70章 回到最初
谢璟瑜平静的俯视,这个他一辈子未喊过父亲的人,
年少时,内心对父亲这个词,也曾有过期许,后来都随着那残酷的事实一次次化作尘埃,落在了无人探视的角落,
他近乎冷漠的当着一个看客,观览着皇帝即将走完人生的最后一个历程,
“父皇,儿臣不会有后代,谢家也不会有后代了,
告诉您一个秘密,五弟他不喜女子,
再告诉您一个残忍的真相,六皇子是嘉贵妃和别人的孩子,
您对自已的生育能力也太有自信了,”
谢璟瑜清冷的声音伴着荒谬的真相在大殿里回荡着,
皇帝瞪着眼珠子彻底断了气……
国丧,皇帝驾崩,举国悲痛,皇后阮青衣同阮氏一族趁乱拥兵杀入皇城,
幸而,和轩王领兵平乱,杀伐果断,震慑了各路势力,清缴叛党
国不可一日无主,万民上书请求和轩王即刻登基,
世人都渴望权势和金钱,对皇位趋之若鹜,谢璟瑜却明白掩藏皇位之下的那些肮脏和残酷,
更何况,他清楚自已并不适合那个位子,宽仁之心和帝王权术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谢璟瑜早就为这个位子择出了最佳人选,
俗话说,三岁看大五岁看老,从他第一次见苏程起,他就觉得苏程很适合那个位置,
这孩子如今跟在皇子身边伴读,更是愈发凤毛麟角,如若能稳住局势,慢慢培养人长大,苏程会是一代贤君。
至于身份,嘉贵妃正好想要一个由头送儿子出宫。
龙元庆历58年,嘉贵妃之子谢璟程登基,封和轩王谢璟瑜为摄政王,代理国政,直至幼帝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君王。
待一切尘埃落定,谢璟瑜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和卫倾城过安生日子,
谢璟瑜慢慢闲了下来,卫倾城却又忙了起来,他建了好几处济善堂,每日忙着打理这些,
谢璟瑜像往日一样下朝回府,又没见到人,他嘴角勾着笑意摇摇头,没想到如今是自已独守空房了,
乙四欻的一下从房梁窜下来,谢璟瑜向后退了两步,乙四就递给他一个小步袋:“王爷,王妃让我把这个给您,”
谢璟瑜打开布袋,里面用油纸包裹着几块糕点,
他掏了掏布袋,又掏出一张纸条,
眼眶有些湿润,倾城他是如何发现的?
他骑着快马飞驰而去,
谢璟瑜看着童年模糊的景致逐渐具象化,心脏止不住的砰砰乱跳,
院落太久没有人打理,荒草长的比人高,飞虫和蝴蝶在此处肆意繁殖,有种诡异的美感,
他顺着那条被人刻意踩出来的小路,走到了那间经历岁月的小屋子,熏香压制了房屋发霉的味道,
谢璟瑜深吸了口气,推开了嘎吱作响的木门,
房间里陈设很少,只有一张崭新的桌子和擦的油光水滑的凳子,
卫倾城穿着红色渲染的衣衫金色的印花波光粼粼,站在日光柔和的窗边,用方巾捧着糕点,掰了一块儿喂给了他,
“慢慢吃,我还带了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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