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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与仙人扫落花(玄幻灵异)——归鸿落雪

时间:2024-05-15 09:43:37  作者:归鸿落雪
  江顾扯了扯嘴角,“那就努力活下去。”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之后,云池中的血水缓缓散开。
  江顾看着化成了小鲛人的卫风,将剑从他肩膀中抽了出来,一脚将人踹到了池底,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剑直接对准了他的心口。
  卫风在浓烈的杀意之中从混沌转为了清醒,好在那老变态也压制了修为,在第二剑刺来之前,鲛尾猛甩躲开了第二剑,整条鲛贴在石壁上浑身发着抖。
  江顾不擅水性,即便只有炼气一层的修为也比卫风强上许多,卫风仗着有条尾巴在水里四处逃窜,但他体质太差,没多久便尾巴泛酸,手臂也抬不起来。
  可江顾丝毫没有疲态,他趁着卫风喘息的功夫,扣住他的脖颈将他掼到了泥沙中,冷声道:“你就只会跑吗?鲛人血脉对你就没有半分用处?”
  卫风无力地甩着尾巴,大脑中混沌一片,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无力垂落在身边的手掌骤然成爪,黑长锋利的指甲刺向了江顾,江顾另一只手轻松地折断了他的手腕,然而紧接着一条雪白柔软的龙绡就缠住了江顾的眼睛。
  鲛人毒迅速扩散,江顾的动作迟缓了一瞬,卫风长尾一甩游蹿了出去,惊魂未定地看着手中再次生出的龙绡,上面缠绕着的毒雾在水中散而不化,竟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他抬头看向被龙绡缠住眼睛的老变态,眼前却忽然一花。
  瞬间的眩晕过后,他就摔在了自己柔软的床铺中。
  卫风惊疑地看着熟悉的房间,那老变态已经消失不见,但肩膀上刺痛的伤口提醒他方才不是在做梦,他在云池幻境中逃命逃得精疲力竭,现实中手臂和双腿也酸疼到恐怖,更不用提浑身多了数不清的伤口。
  他靠在床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起了发着抖的手,仔细回想着方才在云池中做法,心念一动,指甲陡然暴涨数寸变得锋利无比,一段柔软雪白的龙绡自他掌心而出,削断了床边的帷幔,黑色的毒雾弥漫了整个房间。
  而他的双腿并没有化成鲛人的尾巴。
  卫风先是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了这一招,起码在碰到危险时能主动攻击,而不是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小木牌逃跑了。
  但想起和他压制到同样修为却依旧强大到可怕的那个变态,心情又不可避免地沉重下来。
  隐匿结界内,乌拓看着研究龙绡的卫风,又转头看向正在擦剑的江顾,心情复杂道:“主人,我不理解。”
  江顾将剑上的鲛人血擦干,眼尾因为鲛人毒雾隐隐泛着可怖的血丝,闻言不冷不热地看了它一眼。
  乌拓被他看得一个哆嗦,小心翼翼道:“你让卫风知道江家也在找神鸢鲛,不怕他对你真实的身份心生芥蒂吗?”
  卫风看样子是不打算将自己神鸢鲛的身份告诉他师父的,这样一来更不会了。
  “他本来也没多么信任我。”江顾将长剑收了起来,目光落在了累昏过去的卫风身上,“他会心甘情愿告诉我的。”
  乌拓似懂非懂,“他被你这个身份逼得天天胆战心惊想活命,早晚会撑不住,到时候只能求助自己的师父……”
  江顾不置可否,随手扔掉了染血的帕子,看向卫风的眼神如同看早就踏入陷阱无力回天的猎物。
  乌拓头皮一阵发麻,“那离火丹——”
  “自然是我的。”江顾语气笃定,没有半分犹豫。
  乌拓看着床上伤痕累累的少年,竟生出了几分同情。
  这得是倒了几辈子霉,才摊上了江顾这么个混账师父。
  睡死过去的卫风还毫不知情,他在梦里都在拼命地逃窜,只是逃了没多久便被人晃了晃肩膀,顿时疼得一嗓子嚎破天际。
  夏岭被他吓了一跳,“公子,卯时了,你该出发去清平峰了。”
  卫风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抡圆揍了八百遭,眼皮沉重气若游丝地抓住了夏岭,“不行……我怕是去不了了……你不知道我昨晚差点死掉……拿传音符来我和师父请假……”
  “可是——”夏岭有些为难道:“江长老亲自来接你了。”
  卫风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
 
 
第20章 阳华云海(七)
  连云峰是阳华宗十二主峰之一, 曾是前任宗主卫暝州的住处,峰底占据了最浑厚的一条灵脉,山上花木繁盛,奇珍异兽遍地, 更有数十洞府适合修炼, 其中天材地宝无数。
  然而如此得天独厚的修炼宝境,落在了个全然不懂修炼的人手中。
  灵力最丰沛的山顶洞府被人平掉盖起了座奢靡的大宅子, 前有长廊回转假山流水, 后有园林宝库供人赏玩, 俨然一个寻欢作乐的凡人宅邸。
  打扮华丽浮夸的凡人侍女躲在屏风或柱后悄悄打量着厅堂中的江顾, 饶是他生得俊美非凡,但周身的气息太过骇人,没人敢胆大上前奉茶。
  最后还是总管事夏岭上前回话。
  “江长老,公子这便来了。”他不敢直视江顾,将头垂得很低。
  “师父!”夏岭话音刚落, 欢快明朗的声音便由远及近。
  江顾顺着声音望去, 便见卫风神色匆忙地朝着他跑了过来,手里的腰带都没来得及束好, 头发也梳得凌乱, 因为没休息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但依旧明亮得吓人。
  “公子,您慢些。”
  “公子,您衣服都没穿好。”
  “快,去给公子拿湿帕子来擦脸。”
  “公子您这双靴子是旧的, 赶紧换了吧。”
  “公子……”
  卫风甚至没来得及靠近江顾, 就被那群侍女团团围了起来,贴心到堪称无微不至, 甚至还有人给他端来了漱口的茶。
  “都下去!”卫风被七手八脚侍弄着,往常习惯了也便罢,但当着江顾的面,总觉得有些丢人。
  可是他的声音湮没在杂乱的女声中,根本无人顾及,就在他有些着急的时候,身体忽然一轻,被股灵力提着后脖领拎了出来,站到了江顾身后。
  那群叽叽喳喳的侍女们倏然一静,不满却又忌惮地看向江顾。
  江顾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们,卫风在他身后有些匆忙地整理着衣裳,见他离开赶忙追了上去,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来狠狠扫了那群侍女一眼,指了指夏岭。
  那群侍女还跟没事人一眼拿着帕子掩嘴笑,以为卫风还像往常一样在同她们玩笑,却没注意到夏岭点头后冷下来的眼神。
  “师父。”卫风有些忐忑地跟在江顾身后,“您其实不用来接我的,清平峰和连云峰离得这么远,您这样太辛苦了。”
  江顾没有说话,卫风心中顿时更加不安,以为是那群侍女惹怒了他,毕竟那些长老们最看不惯这些,急忙解释道:“师父,那些侍女没规矩惯了,我这便打发了她们,省得碍您的眼,您千万别生我的气……”
  他解释了半天,江顾却连头都没回,卫风心中顿时愈发没底,急得如同热锅上的小蚂蚁抓耳挠腮,恨不得抓住江顾的袖子跪下发誓,就在他快要抓住江顾袖子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卫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江顾看着面前红着眼睛快要急哭的少年,微微蹙眉,“你方才说什么?”
  “啊?”卫风愣住,眼里满是茫然疑惑。
  江顾没那个耐心哄孩子,召出了飞剑悬停在身侧,勉强解释道:“我方才在同人议事,你可会御剑?”
  “会,但是——”卫风话没说完,江顾便御剑而起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卫风欲哭无泪,说完了后面的话,“但是我灵力不够……”
  他沮丧地垂下头,准备去坐飞舟,谁知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引气入丹田。”
  卫风吓了一跳,茫然四顾却没看见他师父的身影,“师父?”
  “乾坤两极,风神灵御,明心净气,流转太虚。”江顾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卫风猛地反应过来江顾是在教授自己如何御剑,心中顿时一喜,召出了自己的飞剑,按他的方法引气入体,心中默念口诀。
  周边的灵力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涌入了丹田,经脉中开始散发出融融暖意,片刻之后,他手中的飞剑发出了细微的震颤,卫风赶忙松开手,那柄飞剑便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悬停在了他的脚边。
  卫风念着口诀,心中忍不住有些紧张,这口诀从前那些长老也教过他,但他跳上剑之后总会站不稳,一旦飞高就会摔下来,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久而久之他便心中发憷,只敢御剑贴着地面飞行,经常被人嘲笑,最后索性买了艘飞舟代替御剑。
  “你在等什么?”江顾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响起。
  卫风吓得心脏一颤,他攥紧了拳头,咬牙跳上了飞剑。
  在他踩到剑身的刹那,丹田中积蓄的灵力便源源不断的注入了飞剑,紧接着便猛地冲向了高空。
  “师父——”他被扑面而来的罡风吹得往后一仰,几乎下意识想俯身蹲下,脚下的飞剑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站直。”江顾冷声道。
  卫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不断缩小的树丛和宅子让他一阵眩晕,双腿一软就要蒙头栽下去。
  但就在他即将跪下去的前一秒,一道浑厚的灵力托住了他的臂弯将他提了起来,而后粗暴地将他的腿脚和肩背都固定在了原地。
  卫风冷汗津津地站在飞剑上,抖着声音喊:“师父?”
  “站直,凝神,目视前方。”江顾的声音沉稳又冷酷,“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怕摔下去。”卫风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逼着自己聚精凝神看向了前方,脚下的飞剑晃晃悠悠地向前飞了一小段,“我从来没在这么高的地方飞过,会…会摔死的。”
  他脚下的宅子都快看不见了!
  摔下去真的会死!
  江顾的声音沉默了一瞬,“我在你摔不死。”
  卫风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多谢师父。”
  他大着胆子往飞剑中注入灵力,操控着脚下的剑往前飞去,那柄飞剑刚开始还摇摇晃晃,后面就开始飞得越来越稳,飞得越来越快,在卫风不知道的时候,固定着他腿脚的那股灵力悄然撤去,但他毫无所觉,甚至大着胆子在高空中翻了个花,激动地大叫了一声,被前面的云团扑了满面。
  江顾负手站在远处看着激动不已的少年。
  卫风的悟性的确很好,好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他刚开始的犹豫和胆怯也让江顾意外,毕竟如此资质和悟性,不该蹉跎至此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不会。
  不过他很快从卫风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中找到了答案——他怕摔。
  碰到云层会下意识地躲开,躲不开就下意识地抱头,捂脖子,会不自觉地屈膝,很容易被周围的声音干扰,转弯时会犹豫不决,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会放心继续。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卫风刚开始学习御剑飞行时的场景。
  成千上百岁的长老们磋磨人的方式有许多,甚至不用特意区别对待,只需要借着为你好的理由,让人从剑上摔下来几百次,飞到高空摔下来时故意接不住,摔断胳膊摔断腿,待养好便远远落在了后面,再从头开始时底下全都是已经学会了嘲笑起哄的同门弟子,在稍有起色时严加训斥纠正……这样来回几番,任谁也会心生惧意,卫风又是这么个骄矜懒散的性子,教废简直轻而易举。
  七八岁正是学习御剑的好时候,却也是孩子心性最重的时候,看卫风的样子,应当是没少挨摔遭训。
  江顾这般想着,分出了丝灵力去探查卫风的身骨,果不其然找到了他骨骼间的旧伤,小臂肩膀、腰椎大腿前胸,几乎是修炼最重要的几处关窍全都骨折过,而且当时年纪尚小,这些骨头并没有愈合好,饶是他灵根再好,灵力运行时也会凝滞堵塞。
  而卫风看起来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怕摔是因为真的险些摔死,因为没人会接住他。
  江顾看着他依旧有些畏缩的身形,眉峰下压,周身的气息也跟着冷冽了几分。
  “师父!我会御剑啦!!”卫风激动的声音在高空中响起,他拖着长腔激动地喊:“师父你快看——啊啊啊啊啊!”
  他话没说完,忽然一阵狂风直冲他而来,将他从飞剑上吹了下去。
  卫风一边大叫一边下意识抱住了脑袋,熟悉的失重感让他仿佛回到了七岁那年,恐惧瞬间将他湮没,他甚至没喊救命,因为知道没人会来救自己。
  大不了就摔个半死,还不用再上课。
  他正这样想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忽然抓住了他的后脖领。
  卫风颤颤巍巍地抬头,在看见江顾那张脸的时候倏然红了眼眶,抱在头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拿开,像只没毛的小鹌鹑,“师、师父?”
  江顾没给他师徒情深的机会,手上一用力,就将人重新丢回了飞剑上。
  卫风吸了吸鼻子,重新站在飞剑上之后远不如之前大胆,下意识地弓起了腰背,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些嘲笑声,丹田中的灵力有瞬间的涣散。
  “凝神。”江顾冷淡的声音让他倏然回神。
  卫风赶忙聚起灵力注入飞剑,终于重新稳了下来,就在他胆子稍大准备直起身子时,那股狂风再次袭来,又将他打下了飞剑。
  又是熟悉的下坠感,卫风又抱住了脑袋,一脸懵的看着提溜住了自己的江顾,一声“师父”还没喊出口,就再次被丢回了飞剑上。
  直到他摔下来十几次才后知后觉发现那股狂风是由江顾操控的。
  但是不管他摔下来多少次,江顾都会冷着脸接住他。
  卫风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当他再次站到飞剑上时,忽然就有底气挺直了腰背,大着胆子将全部灵力灌注进飞剑之中,在那狂风再次袭来时,果断转弯躲开了一劫。
  他大喜过望,忙转身去找江顾,“师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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