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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柚小脸一白，手捂着胃。
糟糕，胃病犯了。
他一紧张或者忘记吃饭就容易这样。
越接近他的顺序，胃部的痛感就越加剧。
宋辞前后听了将近十个汇报，他取下老花镜，疲惫地抹了把脸，用故作乐观的语调说道。
“有了你们，我虽然在学术界日益声名狼藉，但换个角度想想，教育界却从此多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感恩有你，未来可期。下一个是谁？”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路闻竹身上。
许柚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学术老油条”们却早就被骂习惯了，台上被喷得狗血淋头，下了台就敢明目张胆地低头摸鱼玩手机。
【单身自然保护区】
皮蛋solo粥：老板今天怎么了？又和师母吵架了？
轻舔蟑螂玉足：残暴，太残暴了。
毕业就好：看你的了@L。
寡王一路硕博：加油，全组的希望。
......
路闻竹走上讲台。
许柚咬唇强撑着坐起来。
路闻竹的汇报风格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
冷淡、高效、简明扼要。
许柚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但他脑袋一片空白。
陌生晦涩的专有名词，还有好多英文参考文献和人名，“咻咻咻”掠过他光滑的大脑皮层，许柚一个字也没记住。
路闻竹汇报完，许柚浑身也被冷汗湿透了。
宋辞的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一点，他满意地点下头，目光掠过会议桌两侧。
“讨论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许柚垂着脑袋，虔诚祈祷。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许柚。你来说一说。”
许柚悬着的心又死了。
他内疚地耷拉着脑袋，声音细若蚊嗡，老实道。
“对、对不起师兄，我刚才有点不舒服，没有听，对不起。”
宋辞皱了下眉。
“哪里不舒服？还能坚持吗？”
不想熬夜做的报告白费，许柚咬唇点点头。
“能坚持！没什么，就是没吃早饭胃有点疼。”
“那好，正好下一个就是你。”
许柚拖着病体走上台。
许柚的ppt做得很好，除了声音小了点，报告没什么大问题。
宋辞皱下眉。
“我记得我昨天给你列了八篇文献，怎么少了一篇？”
许柚小心翼翼道。
“老师那篇文献我在Google Scholar上没有找到，可能是因为版权…”
林周舟和陈竞目光在空中对上，二人交换了一个名为“好惨”的眼神。
小师弟要被骂了。
宋辞听完果然眉头紧锁，燃烧了一早上的火/药桶终于在这一刻炸了。
“谷歌学术上没有，难道你就不会想别的办法吗？都读到研究生了，一点自主学习的能力都没有吗？连怎么找文献也需要我教？就算不会找，长嘴就是为了凑齐五官的吗？这么多师兄师姐在群里问一句都不会？许柚，你如果用这个态度做科研，迟早要出大问题。”
这不是能力问题，是态度问题，宋辞异常严肃。
许柚垂着睫毛，认错态度诚恳。
“对不起，老师。”
宋辞看他苍白的脸色，迟疑了一下。
“今天是你第一次做报告，这次就算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下次组会交个八百字检讨给我。”
“是。”
-
出了会议室，往两边走都有电梯。
林周舟选择出口离实验楼更近的方向。
因为赶着去做实验，林周舟打算午餐就在自动贩售机随便买点东西凑合一口。
意外的是有人跟她的想法一样。
“小路？”
“师姐。”
路闻竹站在自动贩售机器前，自动贩售机的存在就是为了方便省事，卖的大部分都是没多少营养的垃圾食品。
路闻竹弯腰拿出商品，撑在取货口的手掌骨节分明。
林周舟无意中瞥见路闻竹买的东西，好笑又带点惊讶。
“小路，你居然也会吃巧克力？”感觉难以想象。
路闻竹拿着脆香米。
小学四年级之后就没再吃过。
“嗯，偶尔吃。”
他点下头。
“师姐再见。”
“回见。”
-
许柚慢吞吞收拾书包，还要负责会议室的收尾和清扫，自然而然地落在最后一个。
经过洗手间，许柚走进去，想用冷水洗把脸。
隔间里传来两道有些耳熟的男声，许柚怔在原地。
“……我之前就听人说许柚是他们这届专业考研的最后一名，而且还是前面有个大佬出国放弃了才补录上来的。他还是跨考的，本科好像也很普。”
“凭他的水平根本就不配进咱们组，没导师想要他，才被教务处硬塞到老板手上的。”
“我考研专业第一，当年还差点被拒，他捡漏就上了，凭什么啊？”
“别生气了，你没看他刚被老板骂的，文献都不会找，以后被骂的日子肯定多的是，哈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笑声被冲水声盖过，许柚慌忙逃出洗手间。
站在电梯口，许柚看着缓缓上升的数字，默默祈祷电梯里没人。
电梯停在五楼，电梯门打开。
许柚走进去。
眼泪啪嗒落下来。
那两个师兄的声音许柚很熟悉，平时在实验室和工位上他们都对他有说有笑的，许柚被叫去帮忙做过实验，替他们给老板打过掩护，也给他们分过奶茶和零食。
许柚揉揉眼睛，哭完了才发现还没到1楼。
许柚要被自己蠢哭了。
居然忘记按电梯。
许柚吸吸鼻子，刚要按楼层按键，“叮——”，电梯门打开，仍然是五层。
路闻竹抬眸，微怔。
许柚慌忙转过身，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恨不得徒手刨个洞就地把自己埋起来。
被骂之后躲起来哭就算了，就这么倒霉，还刚好被师兄看到。
好丢人...
路闻竹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走进电梯。
音色冷淡，一如往常。
“许柚，帮我按下电梯。我要去院图。”
许柚睁大眼睛。
一大早先被老板骂后被师兄骂的受气包非常暴躁。
就因为他是小师弟，所以连按电梯这种事也要他来做！
明明路闻竹站的位置离电梯按键更近。
难道自己没长手嘛？！
都看到他哭了，还要使唤他，这万恶的实验室前后辈制度！
许柚盯着路闻竹的后脑勺，捏紧双拳。
路闻竹，你完蛋了！
你以为你惹到谁了？你惹到窝囊废了！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吗？后果就是无事发生，怎么样？一拳打到棉花上了，很暖和吧？
你惹了我有什么用，你惹我的后果就是惹了我一下，因为我将毫无还手之力。你算是遇到好欺负的人了，惹到我你就偷着乐吧，恭喜你惹到方圆百里最好惹的人！
许柚在心里狠狠过了一把瘾，然后还是老老实实帮忙摁电梯。
生活将他反复碾压，竟让他变得更加柔软可口。
“师兄，按好了。”
许柚乖乖道。
路闻竹敛下眼。
“谢谢。今天出门忘带隐形了。”
“…啊？”
所以，师兄不是在使唤他，而是因为自己看不清嘛？
师兄连电梯按键都看不清，当然也就看不见他哭了…
他错怪师兄了？！
许柚偷瞄一眼路闻竹，暗中观察。
可是。
路闻竹眉眼生得极为好看，深邃又专情，一点也不像深度近视的样子。
许柚不放心地小声问。
“师兄，你近视多少度啊？”
路闻竹顿了顿。
“八百。”
许柚咬下唇。
八百？！
他真该死啊！
竟然把师兄想得这么坏。
路闻竹不动声色地抬眸。
电梯门上方装有一面小镜子。
许柚低着头，一脸内疚。
路闻竹内心一点骗人的负罪感都没有。
只有电梯门打开看到的画面。
许柚惊慌失措的像只小兔子。
雾气濛濛的眼睛湿漉漉，嘴唇红润润的，脸蛋长得那么清纯，却那么会勾引人，胆子那么小，不过好在智商也不高。
路闻竹喉结滚了滚。
让人很想对他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第4章 【d音】爹的最烦装逼的人等1189723人赞了你的视频。
许柚拧着手指，低头盯着运动鞋鞋头，站得规规矩矩。
企图捡回一点“乖巧小师弟”人设。
乘电梯最好的情况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其次就是人数大于等于3。
只有他和路闻竹两个人的电梯，安静的不像话，许柚感觉师兄身上那股“只可远观”的冷淡气息又出现了，这回至少要两张腹肌照才能解除！
许柚苦思冥想，鼓足勇气，终于想出一句俏皮话来打破这漫长的静谧，路闻竹突然开口，说了一串他没听懂的英文。
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许柚谨慎地咬下唇。
稍安勿躁。
轻举妄动只会过早暴露他脑袋空空的事实。
“谷歌学术上找不到可以去这几个网站试试。”
许柚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路闻竹是在教他怎么找文献。
刚刚还在因为不小心听到另外两个师兄私下议论他而难过，哭完就感受到来自师门的温暖。
如果把人比作植被的话，许柚一定是最好养活的那一种，毕竟给点阳光就灿烂。
许柚感动得眼泪汪汪。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
“师兄，你说的有几个网站我好像没有听过，可不可以麻烦你再讲一次？”
路闻竹音色淡淡的。
“不如我回去做个excel表格发给你？”
如果换作是孙悟、陈竞或林周舟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一定都能听出路闻竹语气里的弦（阴）外（阳）之（怪）音（气）。
许柚眼睛亮起来。
“真的可以嘛？！”
不穿衣服的师兄是男菩萨，穿上衣服的师兄...简直就是活菩萨嘛！
只不过这个菩萨是隐藏款，乍一看冷冷淡淡，但是都有一副普度众生的好心肠！
许柚低头戳戳手指，假装不安，生动形象地诠释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麻烦师兄了？”
“会。”
许柚：“...”
电梯停在3楼院图，路闻竹走出电梯。
许柚在“要不要跟上师兄”挑战中坚持了0.01秒，就亦步亦趋乖乖跟了上去。
这是许柚第一次来院图，他安安静静跟在路闻竹身后，尽职尽责做一条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小尾巴。
路闻竹停在其中一架书柜前。
“师兄，你要找哪本书？我来帮你吧。”
许柚自告奋勇。
师兄今天出门忘记戴隐形，连电梯按键那么大的数字都看不清，许柚不忍心看师兄蹲在地上，狼狈地凑近书柜一本本找的样子。
路闻竹怔了下。
“也好。”
许柚凑近书柜，仔细查看书脊，从侧面看，他的睫毛尤其长，粉色的唇瓣自然微张。
上面的几排书架上没有找到，许柚腰越折越低，和双腿之间形成的锐角也越来越小，软得柔若无骨。
许柚在书柜最下面一排的书架上发现了那本书。
“找到了！”
许柚的眼睛是笑眼，笑起来尤其好看和甜。
“给你，师兄。”
路闻竹拿着书到出口处在机器上刷卡、借记。
各院系图书管理员通常由本院勤工俭学的本科生兼职，今天值班的是一个女生。
她兼职院图管理员一年多，第一次知道他们学院原来还有这么帅的！
操作系统时都差点出错，女生脸颊微红，把书递还路闻竹。
“好了，学长。”
“谢谢。”
路闻竹垂眼，瞥见图书管理员桌子上放着一本便利贴。
“方便借张便利贴吗？”
“当然。”
女生工位上还有一支底座固定的签字笔，她扯着弹簧，“笔给你，学长。”
路闻竹低头在便利贴上写了一串英文，将第一页撕下来，底下那张便利贴也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透明的字痕，力透纸背。
许柚眼睛一眨不眨。
“师兄，你是不是练过啊？”
“什么？”
“字啊！”
许柚高三时被英语老师强迫练了一阵圆圆滚滚的“衡水体”，也多亏了英语老师逼他练字，许柚高考英语考出了高中三年的最高分。
从小到大，许柚考试运都好的出奇，不管是高考还是考研，每次都能超常发挥，考研甚至前一天晚上复习到原题，考的全会，蒙的全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锦鲤本鲤。
不过许柚还是更喜欢路闻竹的这种字体。
写起来像花体一样潇洒飘逸，也不至于太花里胡哨让人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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