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
他又扯了扯攥在手中的衣裳,眼眸间也都是小心翼翼。
岁云暮见状并未出声,他微微抬手,衣裳顺势从醉惟桑手中抽离,然后他才去看程玉静,道:“掌教的伤拖不得,你们现在便离开吧。”
正是他的这番话,几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由着醉惟桑了。
不过这是岁云暮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多提,程玉静做辑点头,“多谢前辈。”话落才回了恶鬼驿道。
待到几人离开已是片刻后,驿道内寂静不已,只余下悬挂在驿道门口的头颅。
断颈处还在滴血,在风沙下轻轻晃动。
也是在这时,几道黑影骑着蚀骨马行来,待行至驿道前才停下。
其中一名鬼兵从马上下去,取下挂在上头的头颅递给为首的人,道:“右护法,是白护法的。”
“白护法的?”右护法听着鬼兵的话眉头紧拧,然后才低头去看鬼兵递来的头颅。
虽然面上布满血水,但隐约还是能瞧出面貌来,正是白淳。
先前接到消息知道他将儒门的人困在此处,怎么转眼他自己便死了,儒门的人杀的?
消息传来只提到了儒门,他也只能想到是儒门杀的。
与此同时,角落中传来一番动静,极浅,不过几人都听到了。
右护法快速侧眸看去,然后道:“去看看。”
“是。”另一名鬼兵听闻出声,接着从马上下去。
驿道边是满地黄沙,传来动静的位置便在驿道一侧的窗下。
那儿同样是堆满黄沙,随着它的靠近,黄沙中又传来了动静,下一刻黄沙下突然跳出一道黑影。
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到它的身上,两人齐齐摔在黄沙中。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一声声染着惊恐的话音传来,黑影双眼大睁,里头布满恐惧。
鬼兵也在扑到时作出反应,抬脚就踢在那人的腹部。
只闻一声巨响,黑影猛地就摔在地上,但却仍然是一个劲喊着‘别杀我’。
正是如此,鬼兵这才看清是谁,竟也是个鬼兵。
不知道怎么了,它攥住那人就给拖到了右护法的跟前,道:“护法,是鬼兵。”
“鬼兵?”右护法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从马上跳下,往鬼兵跟前行去。
那名鬼兵此时还有些恍惚,并未认出眼前人是谁,只蜷缩着往边上退去,就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右护法见状愈发疑惑,按说白淳带来的鬼兵有数万,可现在除了周围寥寥数千的鬼兵尸体外,其余的则都不见了。
至于白淳也被割了头挂在驿道门口,他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低身又看了一眼,他才道:“发生了什么,其他鬼兵呢?”
那人并未出声,只愣愣地看着他,待到片刻后它才回神,“右......护法?”
“恩。”右护法听闻点了点头,又道:“发生了什么事,白护法怎么死的,谁杀的,可是儒门的人?”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浑浑噩噩的鬼兵也终于是回过了神。
它看着眼前的人还有些不敢相信,以至于好半天后才道:“是......是岁云暮,白护法是让岁云暮杀的。”说着嗓音都在发颤。
“岁云暮也在?”消息传来可没说岁云暮也在这儿,不过看这鬼兵的模样,应该就是岁云暮。
右护法又去看鬼兵,道:“那其他人呢?”
“白护法死了,我们便都逃了,属下逃脱不及被岁云暮困在这儿,他还要属下给宴堂主带一句话,他说......他说.......”后头的话,鬼兵却是不敢说下去了。
“他说什么?”右护法皱着眉出声。
鬼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头才又道:“他说他会亲自去取宴堂主的头,白护法是送给宴堂主的回礼。”
这话一落,它便直接缩了回去。
谁不知道白护法是宴堂主最得意的弟子,甚至于两人私下里的那些关系它们也都知晓,现在岁云暮杀了白护法且如此挑衅,唯恐殃及池鱼。
所以当时听到岁云暮要它带话时,它根本就不敢,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如实说。
右护法听闻也知意思,对于岁云暮同宴痕两人之间的事,底下那些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却是清楚。
宴痕杀了那个凡人,岁云暮对他恨之入骨,为了给那个凡人报仇一直逗留在鬼道内。
左护法当年会死便是因为岁云暮发疯闯入鬼道来寻宴痕报仇的,可宴痕那时重伤早已逃离,左护法授命镇压却不想自己死在他的手中。
白淳是宴痕的弟子,两人关系更是不一般,他们鬼道的人都知道,岁云暮自然也知道。
现在白淳自己送上门去,岁云暮怎可能不杀他。
“我知道了。”他说着转过身去。
坐在地上的人见此点了点头,然后才踉跄着站起来。
但也是在同时,右护法却是再次转过身猛地掐住它的喉咙。
这一幕来的太快,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只闻一声脆响,脖颈已被掐断。
倒下时,它眼中的震惊还未散。
右护法看了一眼,然后才道:“逃兵一个不留!”话落瞥了身侧几名鬼兵一眼,随后才走。
正是如此,几名鬼兵又哪里不知意思,点头跟上。
驿道前再次静了下来,只余下满地鬼兵尸躯,风沙飞舞,最后全数被掩盖。
*
沙地上,行来两人。
岁云暮提剑走在前头,至于后头则跟着醉惟桑,手上还抱着个包袱,里边儿塞得鼓鼓囊囊,都是儒林几人走之前给他的。
他轻轻拍了拍确定东西还都在,他才又继续去看岁云暮。
虽然被答应继续跟着,但从离开驿道到现在,这一路上以来他都不曾听到岁云暮出声。
不知道岁云暮为何突然又同意让他留下,毕竟之前可是才惹恼了他,依着他的性子应该早弃了他。
结果没有,反而还让他跟着。
有些想问,但又不敢,怕自己一出声岁云暮就反悔了。
以至于跟随着到了一处废弃营地歇息,他仍然是紧盯着岁云暮,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又见岁云暮已经坐下歇息,他终于是没忍住,出了声,“我......我真的不用走了吗?”
这一路上他的举动,岁云暮是瞧的清楚。
他抬眸看了一眼,然后道:“你很想走?”
“没有!”醉惟桑一听这话当即就反驳,同时也知道这是真的不用离开,顿时就笑了起来。
后头也不再询问,忙坐在他的边上,接着又从包袱中掏出颗果子给他,“他们给的,你吃。”
儒林给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除了几样吃食是他见过的,其余的一些他都没见过,尤其是那些丹药。
不过想着是儒林给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没有用的东西,他也就都收着了。
而这果子模样生的极好,味道定也不会差,他想岁云暮定是会喜欢,所以他一个也没吃全给他留着。
岁云暮瞧着递过来的白碧果,雪色的果子上还涌现着淡淡仙息。
百年才得一颗,寻常人吃了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对他们这些仙者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不过味道还是不错,至少一些仙者都喜欢。
他没有去接,只将目光放在醉惟桑拿着白碧果的手上,修长纤细,指骨分明,上头未染一丝伤痕,不似寻常凡人。
这双手若是放在人境的官宦人家怕也是难做到不染一丝伤痕,更别提醉惟桑现在还在鬼道内,即使再小心也绝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伤愈合的速度极快,就同他们这些仙者一样。
因为洗髓伐骨后,一些小伤很快就能痊愈,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之前他从未去注意过醉惟桑,自然也就未去在意他手上是否有伤,只除了上回这人臂弯处的伤。
若真的如他猜想的那般,那儿的伤应该也已经痊愈。
于是他又去看醉惟桑受伤的位置,道:“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恩?”醉惟桑这正等着他接过去,没来由突然问起自己的伤。
不过他也没多想,甚至还有些高兴,因为这是岁云暮第一次主动问他的伤势。
嘿嘿笑了笑后,他才摇了摇头,“早没事了,就是个小伤而已。”边说还边去撩自己的衣裳,就见手臂内侧留着一道极浅的疤痕。
“你瞧,都好了。”他笑着又出声。
岁云暮的目光落在上头,果真见那伤痕已经结了疤。
不过比他预想的要慢些,但也能肯定醉惟桑的体质与寻常凡人的不一样,还有他身上的仙风之息。
看来他应该是与仙境有什么关系,尤其是那位剑仙,就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他抬眸再次去看醉惟桑,然后道:“你这伤好的有些快,以前也是这样?”
这话一落,正傻笑的醉惟桑却是猛地一愣,下一刻忙将衣裳给扯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这伤本来就不重,就是不知道被什么给划了一下,哪里快了,不快不快。”说着讪笑了笑。
第14章
他说完后又笑了片刻,然后低下头自顾自在包袱中翻找着,时不时还嘟囔两句,就是不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见此也知他隐瞒了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此行会留下他也只是隐约觉得他与剑仙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都是他道门的事,自然是不会让儒门的人给带走了。
他没有再去看,而是闭眸歇息。
借故翻找东西的醉惟桑注意到岁云暮没有再询问,抬起头偷偷张望了一番。
见他闭眸歇息也知道这是真的不会再问,他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后头又去瞧自己手臂内侧的伤,只剩下个疤痕。
从以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同别人有些不一样,受了伤,伤好的极快。
不敢告诉其他人,深怕被别人当作是鬼人亦或者什么妖的。
方才一时得意忘形,险些就暴露了。
又偷偷瞧了瞧岁云暮,他才扯下衣裳遮掩,可不敢再去看。
后头他将白碧果放回包袱中,然后从里边儿取了块面饼吃。
等到吃完后他才再次去看岁云暮,见他仍是闭着眸,大致也知道今日是要歇在这儿了。
看着他俊美的面庞,他不由得又忆起先前在驿道内的事,险些就被赶走。
下回还是不能再提那个君和,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如何了,不知是生是死。
一想到这他便又想起那个挂在驿道门口的头颅,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只有些疑惑岁云暮的反应。
以往他杀的鬼兵有许多,但大多都由着它们曝尸荒野,不会做其他什么事,哪里同那个白淳那样被挂在驿道门口。
为何,他很是不解,还有岁云暮同鬼兵说的话,提到了宴痕。
上回鬼城时他隐约好似也听到了这个宴痕,那是谁?
他看着岁云暮,思绪有些飘散,同时搭在臂弯处的手虚空轻轻点着。
岁云暮此时也终于是睁开眼,察觉到他一直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拧了眉。
侧眸看去时,这人并未躲闪仍仍是一直盯着他,且神色有些恍惚,俨然一副想事情想出神的模样。
余光瞥见他搭在臂弯处的手,又做了那个动作,想是与手上的伤有关。
他并未去多想,只道:“有事?”
都这么好一会儿这人都没醒,也不知想着什么,这么入神。
“啊?”醉惟桑被他这一声询问给惊醒了,见他看着自己才惊觉自己竟是想着白淳的事给想出神了。
只是他真是想不明白,但隐约觉得此事与那个君和有关,不过他又不敢确定,并且也不敢直接开口问。
稍稍收了收目光,他才道:“那个人是谁,就是挂在驿道门口的?”
不敢明着问,他也只敢偷偷地问。
“鬼道的第五位护法。”岁云暮说的淡漠,好似那人不是他杀的一般。
醉惟桑听闻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鬼道的护法,不过好似不怎么厉害。
确实不怎么厉害,头都挂在驿道门口,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也不知是要给谁看的。
猛地,他就想到了岁云暮口中那个宴痕,莫不是要给宴痕看的。
想到这儿,他倒也觉得是了,询问道:“你把他挂在驿道门口,是给那个宴痕看的吗?”
“恩。”岁云暮轻应了一声,后头便没再出声。
他不仅仅是给宴痕看,还要逼他出来。
当初他敢动君和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那白淳就是他送给宴痕的回礼,要他痛不欲生。
醉惟桑见状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再说,也就不再继续询问。
后头又注意到他心情不佳,多少能猜到一些,应该是同那个君和有关,也许那个君和就是让宴痕抓的。
侧眸瞧了瞧,他才忙转了话语,道:“方才我听你说道门,咱们道门在何处,离西北可远?”
若是岁云暮离开鬼道回道门,定然就不会让他跟着,得问问道门在哪儿。
要是能入道门去,那便更好了。
想着这,他不由得轻笑了一番,只觉得这主意不错,这样便能同岁云暮朝夕相处。
“你问这做什么?”岁云暮听着他的询问收回了思绪,同样的也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突然提到道门。
醉惟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笑道:“我可以入道门吗?不用担心没有饭给我,我可以自己种。”
他知道岁云暮不需要吃东西,那道门的其他人定然也不用,所以他忙又补了个吃食,大不了就少吃些。
岁云暮被他的话给愣着,随后道:“你想入道门?”
“恩。”醉惟桑点了点头,又道:“不可以吗?其实也可以不用给我准备睡觉的地方,随便给我个柴房就可以,我能入道门吗?”有些期待。
“柴房?”岁云暮此时有些跟不上这人的思维,更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想要入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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