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不丁地睁开眼,困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爬起来往外走,拿着手机,边揉眼睛边问:“周时锐……你是不是洗完澡出来了,你洗澡好慢……”
这次门连半掩着都不是了,水雾缭绕的,乐澄径直走进去,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是凉凉的薄荷味,木质调,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味道。
这个味道说不出的熟悉,但乐澄快困懵了,一屁股坐在懒人沙发,打着哈欠说:“我画出来了,你看看,我想这样改图,就把整体的结构改一下,光影的效果也会更加吸引人。”
周时锐接过:“好。”
乐澄的眸子蒙上一层水色,在空气中嗅了嗅,他顺口问:“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呀。”
“怎么?”
“还挺特别的。”乐澄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这个味道。”
周时锐微顿,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很普通的牌子。”
乐澄只是随便问问,闻言不再吭声,下巴磕在沙发背,长长的睫毛尖盖在眼睑,像是要睡着了。
他这个姿势很别扭,也就迷瞪了一小会儿,周时锐已经看完,对他说:“可以,这一版的构图更加吸睛。”
乐澄听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立刻精神了不少,站起身走到周时锐的身边,微微弯腰看向屏幕:“是吧,我也觉得!”
“那好。”乐澄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抽回来,“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睡觉。
周时锐微微蹙眉,乐澄不和自己一起么?
乐澄边走边说:“我发现我最近都有点认床了,不在同一个床上都有点睡不着,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
他比周时锐还小一岁呢,周时锐抬眸,看着他那张白嫩的几乎能掐出水的脸蛋,罕见地开了个玩笑:“嗯?说给我听呢?”
乐澄一愣:“什么说给你……”他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哎呀——”
他拉长声音,很显然是故意的:“周学长~还是很年轻的!”
“是吗?”周时锐望着他。
“当然啦。”乐澄眨了眨眼,“不过,也就比我大了那么一点点吧!”
他狡黠地说完,就像是一尾小鱼,呲溜一下跑开了,徒留周时锐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无奈地扯起唇角。
-
翌日清晨。
他们起了个大早打车去上学,乐澄睡得还挺好,就是起得太早,没什么精神。
他们分别在不同的教室上课,告别周时锐,乐澄自己去教学楼。
一节大课完成,周时锐还没下课,乐澄等不及地往宿舍走,要回去画画。
推门进去,谭小白不在,何子卿正在低头钩毛线。
乐澄和他打了声招呼,打开电脑,又拿出数位板。
找到那张几乎马上完成的稿子,乐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修改。
中途休息的空档,乐澄和何子卿闲聊几句。
“子卿,怎么又在钩毛线。”乐澄探头过去,“不过你钩得好好,比我织得好多了。”
“这不是马上要文化节了吗。”何子卿笑了笑,“咱们社长答应了要给他们织一套特殊奖品,正好我织东西比较快,就想着趁平时没事,帮帮忙。”
乐澄点头,想到自己也是社里的一员,忍不住有些羞愧:“那我也帮忙,等我画完这一张画。”
“没事,还有咱社长呢,其实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何子卿说,“而且我的速度比较快。”
那倒是,乐澄织东西堪比笨蛋,在征服陶艺后,归来编织,仍是新手。
乐澄改画挺快,中间婉拒了周时锐出来吃饭的邀请,随便凑活了一下,爆肝六小时,终于改完细节。
把画发给周时锐,得到肯定后,乐澄打开自己的账户,终于有了真正拥有十万块的实感。
这段时间他不仅在画周时锐约的cg,还抽空摸鱼了几张2k+的单插,算下来,他还差不到一万块,就能完全还清债务。
乐澄开心地搓了搓脸。
很好!他马上就要脱离债务,走向新的人生!
“嗡嗡嗡——”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乐澄低头一瞅,是快递:“喂?你好。”
“你好,我是顺水快递的,你这里有个送货上门到了,我正在你楼下,方便下来拿吗?”
“快递?”乐澄皱了皱眉,他好像没买东西吧?
“哦哦,好的。”乐澄说,“稍等,我马上下去。”
他踩上拖鞋,啪嗒啪嗒下楼。
快递员正等着他,问:“您就是乐澄先生对吗?”
“嗯,是我。”乐澄报了一串尾号。
“好的。”快递员从车上搬了一个接近一人高的箱子,“这是您的快递,拿好。”
乐澄懵了一秒,手却已经条件反射地接过:“好,谢谢。”
箱子虽大,但也不是沉得让人难以忍受,乐澄托着他上楼,何子卿见了,微微睁大眼:“乐澄,你买了个冰箱?”
“…………”乐澄摇头,“我不知道,这不是我买的。”
何子卿和他一起蹲下拆快递,把所有泡沫纸扒开后,发现里面是把椅子。
一把……人体工学椅?
黑白的配色,看起来简洁大方,乐澄提起来,忍不住坐上去试了试。
有点高,但可以调节,乐澄摸索着把所有地方都调了调,一把堪称完美适合他的人体工学椅诞生了。
“哇,”乐澄舒服地感叹一声,“这个椅子坐起来好轻。”
何子卿捡起说明书:“这是什么牌子,看不懂?”
乐澄也看不懂,舒服过后,和何子卿大眼瞪小眼,皆是一脸迷茫。
这把椅子肯定是送给他的,但他不确定是谁。
思考间,手机再次来电,乐澄接通:“周时锐?”
“嗯。”周时锐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拿到快递了吗?”
“快递?”乐澄眨了眨眼,“这把椅子是你买给我的?”
“对。”周时锐问,“有没有试过?”
乐澄有点无措:“试过了,你怎么突然给我买把椅子,贵不贵啊?”
“不贵。”周时锐轻描淡写地说,“上次来工作室,你不是喜欢那把椅子吗?”
乐澄低头看看,寻思着这也不像工作室的那把呀。
“这是定制的,应该更舒服一些。”周时锐声线平稳,“还可以吗?”
乐澄心里又感动又开心,嘴里说:“真的不贵吗?是不是骗我呢?”但唇角已经翘起来,没忍住笑两声,“这个椅子好舒服!周时锐……你好好哦。”
周时锐漫不经心地捏着手机,心脏好似被戳进去了一小块儿。
乐澄好像一朵向阳花,永远地坦诚开放,坦诚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坦诚的开心,无论从哪种角度,都让人感觉无比值得。
“嗯。”周时锐说,“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乐澄大概穿过来就没坐过这么舒服的椅子,眨了眨眼,问,“周学长——这算是‘员工福利’吗?”
周时锐:“嗯?”他顿了顿,短促地笑了声,“是……算。”
乐澄晃了晃小腿:“我的专属福利?”
周时锐低声:“嗯。”
挂掉电话,乐澄又享受地坐了一会儿。
他想着人要节省,翻翻学校里的二手群,索性把自己之前坐的懒人沙发给挂上去。
他又顺手用识图搜索了一下这把椅子,但可能是定制的缘故,并没有搜到同款。
下午,何子卿邀请他一起去社团玩。
乐澄欣然同意。
社里其他几个成员也在,楚钥见到他俩,招了下手。
“可以啊子卿。”楚钥满意,“又给我们拉了一个壮丁来打工是吧?”
何子卿连忙摆手,乐澄接话:“没错,我是自愿加入这个家的!”
楚钥被他逗笑,乐澄顺势坐在一旁,和大家一起捣鼓着织杯套。
“咱学校马上要开始文化节了,”楚钥说,“你们都报名参加了吗?”
蒋之杰摇头:“我什么才艺都没有。”
何子卿:“我也一样。”
“没才艺就要创造才艺啊。”楚钥说,“我报了合唱团,准备到时候一展歌喉。”
“对了。乐澄呢,你形象这么好,有没有准备参加的?”
乐澄正低头跟一个死结较劲,闻言抬起脑袋:“啊?我?我就不参加了,到时候我在下面给大家加油就行。”
“真不参加啊?”蒋之杰问,“我以为你也要去参加个唱歌什么的。”
唱歌?乐澄不会,不过他确实有点才艺——他会玩沙画。
高中的时候,还因为这个才艺去市里比过赛。
乐澄含糊着:“我不会唱歌的。”
“啪——”
说话间,社长许远推门进来了。
乐澄正想和他打招呼,许远后边又进来一人。
林何。
林何往这里瞥了眼,见到乐澄还有点意外,乐澄朝他点了点头,许远笑容满面地说:“哎呀,真不错,大家都干活呢?”
“谁跟你一样。”楚钥挑挑眉,“只找事不做事。”
“咳咳。”许远挠挠头发,“这是作为一个社长的职责嘛。”
“那社长请我们吃饭!”
“行行行。”许远摊手,“下周一定请大家吃饭。”
乐澄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家闲聊,划着屏幕,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周甲方学长:在哪?]
乐澄回复他——
[橙子:我在社团呢]
过了挺久,周时锐没回复。
乐澄又懒懒地发消息。
[橙子:好渴,想喝饮料,我们社团这层竟然连饮水机都没有!]
[橙子:小狗哭哭.jpg]
周时锐这才回复他。
[周甲方学长:怎么去社团了]
[橙子:马上文化节,我也来帮帮忙呀]
[周甲方学长:嗯]
[周甲方学长:和谁在一起?]
这听起来好像查岗哦。
乐澄戳戳屏幕回复。
[橙子:都是我们社团的人,许远、楚钥、蒋之杰,何子卿]
他点击发送。
周时锐的消息很快弹出。
[周甲方学长:没了?]
乐澄心里一虚。
[橙子:没啦!]
可能是他太敏感,他总觉得周时锐好像不太喜欢林何。
具体哪里不喜欢,他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所以他干脆不说这个名字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也没和林何说两句话。
但他发出消息的下一秒,不知道为什么,林何忽然朝他走来,弯下腰,看着他手里丑丑的杯套要说什么。
“哐——”
门在此时被推开。
乐澄吓了一跳。他一下子扭头,对上周时锐沉黑的眼。
来不及说什么,周时锐已经向他走来,很近了,“啪”,很轻的一声,桌上放了一瓶饮料。
冒着凉气的铁罐上,那只修长的手还未离开。
周时锐盯着他,没分给其他人一个眼神,语气很淡地问:“乐澄。晚饭是要和他们一起吃么?”
乐澄心头蓦地一跳:“不是。”
“嗯。”周时锐应了,没什么表情,却做出和语言完全不同的举动,他缓缓放开那罐饮料,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乐澄的脸蛋,然后转身。
这感觉太不妙了。
乐澄感觉到心慌,大概是因为撒谎了,下意识想拉他,但只碰到了衣摆。
其他人没看出什么,周时锐表现得太如常,甚至还问乐澄:“诶?你男朋友怎么走了?”
乐澄心虚得要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却有种莫名被正宫抓奸的感觉。
“啊……不是!”乐澄连忙说,“我和他去吃饭,子卿,你可以帮我把材料带回去吗?”
“当然行。”何子卿说,“那你先去吧。”
乐澄吸了口气,假装淡定地离开,刚出了门,就四处张望,周时锐这次走得不快,竟然还能让他看见个背影。
乐澄小跑上去,拉了一下周时锐:“你怎么、怎么走这么快呀?也不等等我?”
“等你?”周时锐停下,垂眸注视着他,堪称平静地问他,“你不是不要我吗?”
乐澄好像被击中了:“谁、谁说不要……”乐澄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周时锐直接拐进另一间空教室,不知是做什么的,全是长条板凳。
周时锐径直坐下,低头看了眼手机。
没说话,但乐澄莫名搞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于是他眨了眨眼,也坐下。
“生气啦?”乐澄探头,“真生气啦?”
周时锐抿着唇没说话。
“你别生气呀。我不是故意说谎的,我根本没和他说几句话。”乐澄挪过去,离得更近了一些,周时锐没动,乐澄又轻轻撞了他一下,“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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