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魔主是她的师妹, 亦是她师尊的道侣, 而她曾经与师尊有过一段红线情缘,遭到魔族人不喜自是应该的。
她不怕被困在魔域之中,哪怕万魔拦路,她亦能从中寻出一条生路。
在魔域之中大量耗损神力,云西知晓她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可她从未怕过, 即便要超出身体负荷去透支她如今能动用的神力, 她亦不畏惧。
这一切的一切, 都源于云西对身边人的信任。
因为有长愿在她身边, 她才能无所顾忌将自己所有的脆弱展现,才能没有任何防备透支自己的力量。
云西没有流泪,只是眼中那温柔坚定的情绪破碎了,她看着将长剑刺入自己心口的人, 那人甚至不敢将目光看向她。
长愿在听到云西唤她的声音时握着长剑的手停顿了一下,她察觉到了云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不敢偏过头与其对上视线。
剑尖又往云西心口的位置进了一分。
接触到云西血液的予神剑亮起光,变得神性温和。
这是与她来自同源的力量, 恍惚间云西看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画面。
云轻风淡, 映照在平静轻柔的海面之上。
她与长愿一同停在海面,脚下踩着不曾泛起涟漪的海面。
长愿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赠予她, “阿云,此剑名为伴生。”
“你要日日带在身上, 就如我伴你而生一般,永远陪着你。”
她笑着收下了这把银白色的长剑,此剑乃是由长愿神力为源炼化而出的神剑,生而有灵,是为相伴云西而生。
“阿愿,恰好我也有一剑赠你。”
她于云端唤出了一把与海一般蓝色精致的长剑,送到长愿面前,这同样是以云西神力为源炼化的神剑。
“此剑何名?”长愿欣喜道,紧紧抱住与云西同源的神剑。
“无名。”她笑着,眼中只有长愿一人,“既是赠你,便由阿愿来为它取名。”
长愿想了一会儿,展开笑颜,“我赠予阿云伴生,阿云也送我一把神剑,那便换作予神可好?”
“予神伴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予神剑与云西同源,世间也仅有与她同源的力量能够如此轻易刺入她的心口,明明只是细微轻巧的疼,却逼得云西越发虚弱起来。
长愿控制予神剑,以剑尖为引,取走云西心头的一滴血,打入韦语阑体内。
她的动作没有犹豫,比云西看到那段赠剑的回忆还要快,只在顷刻之间,天空雷云消散。
失去心头血的疼痛彻底将云西从过往回忆中拉了出来,予神剑还在她的心口,长愿依旧偏头不敢看她。
云西忍着疼,失神地念着:“予神伴生,伴生予神……”
长愿在她的话语中猛地回过头,她的泪早已滑过脸颊,眼中却因云西的话染了一丝惊喜,她道:“阿云,你想起来了?”
云西没有回答长愿的话,她的视线落在因为沾上神血而被完全激发的予神剑上,温柔破碎的情绪里多了一分怀念。
她想要抬手去摸一摸予神剑,可本该无比坚硬锋利的神剑却在顷刻间段段碎裂,在两人眼前坠落。
落在地上的断剑一声声敲击着云西的心脏,也彻底响乱了长愿一直维持在面上的冷漠。
长愿看着落在地上的予神断剑,终于慌乱起来,她紧张地望着站在身边的云西,眸中情绪满是惶恐害怕。
她伸出手,欲要去触碰云西,却又想起云西不想要她靠近,“阿云,我……”
长愿往后退了两步,她想要同云西解释,她不是故意要这般的,不是要故意伤害云西的。
她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长愿在慌乱间看到了正在恢复的韦语阑,指向她:“阿云,我不是。”
“我有不得不救她的理由,一定要救她的!”
“一定要救她。”
她想要同云西解释的,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将韦语阑带来了这里,她必须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了。
长愿想过云西会怨她,可她没想到予神剑竟然会碎裂,会就这样落在她眼前。
这是她的神明赠予她的剑,剑碎掉了,她的神明收回了祝福,不要她了。
长愿慌乱得失了理智,她想要立马就同云西解释,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就这样全部告诉云西,希望云西能够原谅她,一定要原谅她。
碎剑触碰地面的声音在云西心底回荡着,她听到了长愿的声音,望向长愿的目光平静,就这样静静看着长愿语无伦次欲要解释的模样。
可长愿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得到云西的心头血后,天道刻意针对夺取韦语阑生机的力量散去,天空之上的雷云也被云西同源的神力化解,她不断破碎失去生机的元婴得到修复。
只是云西的状态依旧虚弱,她出口打断了长愿,声音很冷,“师尊,你忘了自己要做的事吗?”
长愿猛地顿住,她停在原地,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与云西对视,她有许多话要与云西说,却在这一刻又将所有的话藏了回去,只敢小心翼翼问道:“你、都想起来了吗?”
“想不起来,这不重要了。”云西取下一直挂在胸前的蓝色吊坠,这是当年长愿给她那个,在不见光亮的年月里,她用仅能动用的一息灵力将其一点点修复,那日,师尊却说要她将其扔掉。
云西将吊坠拿在手中,再没有留恋,她亲手将自己修补好的吊坠震碎,平静道:“还你。”
长愿看着那吊坠在她眼前化作粉末,就在两人中间,她连阻止云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想要拦住云西的,可是在想到出手阻止那一刻,她想到了那日在南雪山自己亲口说给云西的话,是她自己说不要了,是她要云西丢掉的。
她没有资格阻止云西,只能就这样看着吊坠在两人面前化为尘埃,看着云西面对她轻淡的眸色,以及云西对她彻底的失望。
云西是对长愿失望了的,她从未想过长愿会将这一剑刺入她的心口,更没想过她会在此时想起予神伴生与她们的关系。
为什么偏偏是长愿,偏偏是以予神为利器刺入她的心脏。
倘若长愿想要取她的心头血,倘若从一开始便知晓自己的心头血能够阻止天罚之雷,哪里需要这般骗她。
师尊甚至都不敢在取她心头血的时候看她,云西在心中自嘲着,她不认为师尊不知道,长愿根本不用费这般功夫,只要她开口说了,云西一定会给的。
她愿意给的,可长愿偏偏选择了骗她,偏偏是拿予神剑为她人动的手。
云西的伤很重,她如今还未完全至神体,神力的大量透彻以及长愿那一剑致使她变得异常虚弱,连站都有些要站不稳了。
夕鎏依靠她的神力才能现身,如今她神力溃散,夕鎏便失去了神力维持灵魂,这才消失不见。
好在夕鎏并不会出事,她如今大抵回到了浣鎏宗,又或是被送回了云端之上,若因为她的原因害了夕鎏,云西会愧疚一辈子。
长愿想去扶住云西,可云西却用行动阻止了她的动作,她宁愿往后退开,宁愿站不稳跌倒也不要长愿靠近。
“阿云,我、我不是。”长愿看着这般拒绝她的云西,想要靠近她,可又在云西平淡决绝的神色中停下动作。
韦语阑已然好了许多,云西心头血之中蕴含着的神力极强,其生机足以很快恢复她元婴被天道夺取生机的破碎,甚至让她避开雷劫直接跨越了仙阶。
她踩着玉石地面,脚步极轻,停在对峙的两人不远处,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柏衣姐姐前些日子也来了魔域。”
她的话成功打破了云西和长愿的对峙,云西面上的平静被打破,慌乱道:“你说什么?”
长愿同样转过身,惊讶道:“她为何在此处?!”
“师尊为何这般惊讶。”韦语阑意有所指看了长愿一眼,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云西,“我听说她是来寻师姐你的,不过,她要比师姐早到一些。”
“小衣在哪里?”云西忍着神力反噬躁乱的难受,亦忘记了胸口受伤的疼痛,只紧张盯着韦语阑。
“师姐与柏衣姐姐关系果真很好。”韦语阑笑着,而后缓缓说道:“柏衣姐姐医术超群,魔域伤患众多,她自然去帮忙了。”
云西不相信韦语阑轻飘飘说出口的帮忙,她强撑着站起,“哪里。”
韦语阑说了一个地点,云西闻言立马便要赶过去,长愿却又一次拦住了她,她看着云西虚弱的模样,劝道:“我去寻她,她没事的。”
“很快的,我会很快回来。”
说完,她害怕云西拒绝,不等云西回答便离开,云西看着长愿已然去到殿门前的身影,轻唤道:“伴生。”
银色长剑应声飞出,直指长愿,银剑在长愿眼前蹭过,钉在门前的玉石柱上,挡住长愿的去路。
锋利的剑气在长愿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长愿愣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云西来到她面前将银剑拿在手中,指向她。
云西眼中满是决然,她静静看着长愿,一字一句道:“不用你去。”
“若今日小衣有何闪失。”云西的神色很淡,在看着长愿,同样在看长愿身后的韦语阑,“长愿,还有韦语阑——”
云西将以神力将伴生剑立在两人中间的玉石砖上,转身推开魔宫大殿的门,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会亲自为她讨回来。”
第90章 眼盲
太阳的光从打开的大殿门中穿过, 落在长愿眼前,恰好停在云西留下的伴生银剑之上。
长愿看着眼前落下的银色长剑,思绪被拉回数万年以前, 她亲手将名为伴生的神剑赠予云西, 这剑就如长愿一般, 会永永远远陪在云西身边,伴她而生。
可如今,云西离开的身影决绝,她不要这把伴生剑了,也将她丢在了这里。
韦语阑不知何时走到了长愿眼前, 伸手欲要为长愿擦去脸颊落下的伤口, 却被人躲开。
“你为何要这般做?”长愿的声音很冷, 眼神落在韦语阑身上, 更多的是不解。
韦语阑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 而后笑着收了回来,“师尊指什么?”
“柏衣来了魔域。”长愿直直望着韦语阑,“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以为师尊知晓呢。”韦语阑不惧长愿带着质问的神色,笑着回答她的问题后, 转而伸手要去拿云西留下的银剑,长愿注意到韦语阑的动作,挥袖收起长剑。
韦语阑动作顿了一下,小声抱怨她:“师尊还真是偏心, 她不要的剑都不让我碰。”
她的声音很小, 可此时大殿仅有她们两人在,长愿自然能够听到她故意说出口的话。
“韦语阑。”长愿冷声唤了她的名姓, 提醒她,“认清你的身份。”
韦语阑因为长愿的话停了故意露出的笑, 逼近到长愿身前,压低声音道:“师尊应当认清自己如今所做之事才对。”
“我这是在帮你。”
长愿与韦语阑拉开距离,声音依旧很冷,“柏衣之事,是你故意而为的?”
“是又如何?”韦语阑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就是她故意将云西随长愿来到一事传到了柏衣耳边,将其引来了魔域。
“怎么,师尊心软了,还是舍不得?”
长愿以指为剑,落在韦语阑身前,“为何如此?”
韦语阑并不避开,反而故意靠近危险,逼得长愿往后退,她得意停下脚步,看着长愿。
“我说了是在帮你,师尊心太软,既然如此,我便帮你达成所愿。”
“如今只差这一步了,既然师尊舍不得,便只能我动手了。”
“师尊也不想等太久对吧,你敢说我不是在帮你吗?”
长愿收了动作,与韦语阑对峙着,“仅此一次,韦语阑,你当认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需要你如此帮我。”
话落,长愿的身影同样消失在大殿中。
*
另外一边,弃了伴生剑的云西只能依靠神力快速赶往柏衣所在之地,她不敢有丝毫停留懈怠,哪怕路上惊扰了魔兵,都不曾有丝毫减速。
她是害怕的,云西在害怕,她不了解真正的魔族人是如何的,狠厉狡诈,不择手段。
云西根本无法不去想,她后悔了,若是她能在进入沈家密道失去联系之前再联系一次小衣,若她心狠一些,若她留一点心在进入魔域以前问一问小衣在哪里……
可是已经晚了,韦语阑话中的意思,小柏来到魔域分明比她还要早,应当是她在进入沈家密道失去联系之时有人将消息传了过去。
韦语阑算是一个极坏的人吗?
云西不知道,她来到浣鎏宗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个年纪的小姑娘能懂得什么,是长愿瞒下了韦语阑魔族的身份,将她留下的。
韦语阑身上的杀孽不多,并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祸世之举。
可云西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在结契大殿上,韦语阑却暗中与她说了一句话。
没有什么东西天生就是属于自己的,云西知道,她是在说长愿,说她和长愿之间命定的红线情缘。
这句话,更是当年她亲口说与对方听的。
终于,她到了韦语阑所说之地。
仙魔大战,受伤的从来都不可能仅有一方。
魔族好战,修医的魔修并不多,医术虽有仙魔之别,却同起源于治病救世,柏衣自小跟随师尊倾向修医,倾向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她修的医术不仅仅局限于修仙界,柏衣自然也是如此。
此处乃是受伤魔兵的一处修养之地,大抵有数千乃至上万人,与修仙界不同,这些魔兵所处的条件非常恶劣,大有一种自生自灭的意思,若顶不过此劫,便该去死。
云西一眼便在众魔修之中看到了柏衣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无论在何处,柏衣都是这般在治病救人,她的背影单薄,却又能让人安心。
众魔修察觉到云西,柏衣自然也感受到了云西的到来,可她没有如以往那般转过身,回头轻轻唤一声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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