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失败至极,太可笑了。
长愿甚至都不敢伸手紧紧拥住云西,就这样靠在阿云怀中,就已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云西没有推开长愿,亦没有出声安慰她的悲痛。
她平静得可怕,口中说着那一日的话。
“我不会原谅你。”云西的心大抵也是有一丝疼的,那份埋藏了不知多久的情绪,在她的眼底缓缓翻涌,却没有更大的爆发。
“长愿,她来接你了。”
应着云西的话,夜色中走出一个年轻姑娘,不管是月色还是日光,她面上总是带着恰有三分的笑,有些灼人又故意而为的意味。
“师姐、不对现在应当是神尊了,好久不见!”韦语阑面上明艳的三分笑落在云西身上,而后缓缓下落在长愿身上时停顿下,笑容更加灿烂。
“我找了师尊好久,没想到她跑来了这里。”韦语阑摇摇头,似是无奈,“原来师尊是来寻您了!”
云西不欲去猜测韦语阑口中之话是何意思,她能看出韦语阑对她抱有敌意,这份敌意的缘由便是长愿。
她往后退了一步,与长愿拉开距离,今日她之所以会想到与长愿单独聊聊,便是因着察觉到了韦语阑的到来。
韦语阑在看向长愿时的模样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这份别样的情,就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云西不信长愿不懂。
她说那些过去不重要了,长愿明知韦语阑对她有情,却一次次做出那样的选择,这一分偏袒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韦语阑笑得灿烂,踩着月下残影一步步走到长愿身边,“看来师尊又给您添麻烦了,我代师尊向您道歉。”
“无碍。”云西看向长愿,那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似乎对韦语阑的到来毫无察觉。
“走吧,往后莫要再来寻我。”
说罢,云西转眼便消失在这处,没有将一分多余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待云西回到狸娘的布庄,深夜未眠的狐狸妖不知何时买来了两壶酒,独坐于院中对月而饮。
见云西归来,她又找出酒杯,缓缓倒满了一杯酒。
“这是我在徐娘那处寻的酒,红楼清酒美人色,半月半醉恰正好。”尽管只有一人独饮,狸娘依旧能饮出万般风情,魅惑勾人的模样。
“云姑娘可要尝尝。”说罢,狸娘又笑着饮酒,并不在意云西的态度。
而云西坐在了她的对面,将那一杯清酒饮下,解了这般清凉夜的一分愁。
狸娘捂着唇笑道,“我以为神尊这般的性子,当不会如此痛快饮酒才是。”
云西摇头,笑得温柔而无奈,此时的她褪去了那分神性,更豁然了些。
“凡尘走一遭,所求便只为随心。”
“随心。”狸娘听此更笑得灿烂,叹道:“随心好,此话好,余生苦长,只求随心而活!”
狸娘知晓云西是与长愿一同离开的,亦察觉到了异样的魔气,可这些与她并无太大关联,她便只是买了一壶酒,独自坐在月下慢饮。
此一夜过得极快,柏衣要比夕问雪醒来得早一些,她因消耗过大而没撑住昏过去,醒来后明显能感觉到修为的流逝加快,这般速度,她很快便会跌落至化神。
夕问雪在第二日午时才醒来,失去修为的感觉并无好受,她在床边坐了许久,这才缓缓出了屋子。
此时,狸娘倒在院中桌上昏睡,云西和柏衣恰好去客栈带了吃食回来,将假醉睡倒过去的狐狸叫醒。
“大师姐,吃饭。”
醒来的狸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后跟着云西一同收拾桌子。
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奇怪,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就好似她又回到了过去那段日子,世间没有惨痛无比的纷争,她亦没有经历后来的别离。
“我睡了多久?”
“一日。”柏衣轻声回答她。
夕问雪还是有些不适应修为尽失之感,就如一个寻常人突然眼瞎耳聋,变成残废一般,哪里都不对劲。
“一日吗?”她来到桌前,欲要帮忙,却被狸娘拿筷子敲了回去。
“你现在手脚不稳,别掀了我的午饭!”
夕问雪有些茫然看向柏衣,不确定道:“真的只有一日?”
她记得昏倒前狸娘还没有这般热情,如今怎么与自家师妹小师叔相处得这般融洽了。
柏衣点头,肯定道:“是如此。”
这顿午饭,狸娘最为高兴,同样也是在场四人中吃下最多那一位,修为倒退需要进食的柏衣和已然失去修为变为普通人的夕问雪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吃得多。
当然,其余三人说的话更是比不过狸娘一个人停不下的嘴。
饭后云西和柏衣便要离开,她们在这京城停留这般久,如今夕问雪一事了却,也到了离开之时。
夕问雪没有同云西她们一起离开,她选择暂时留在了这凡人城中,如今一切重新开始,若是一路漂泊便无法安心修炼,而独自离开又太过危险,现在的她敌不过任何人,倒不如慢慢在此打好基础,而后离开。
她让云西和柏衣隐瞒见过自己之事,如今的她与过去不同,她不想夕玥哪天得知她的下落担心,更不想以这般姿态出现在在意的人面前。
狸娘还要在这城中待许久,索性她闲来无事,在每日看那两个老冤家对头的无聊日子中为自己添了些乐趣,大手一挥卖了锁住夕问雪几十年的小院,将人拐来了她这城中热闹的店中做伴。
云西为夕问雪留下了新的术法,可修炼一道,在这般乱世之中,若无人相助即便想要找个深山老林隐世闭关也是极为困难的。
狸娘是个无聊的妖,为自己寻的新乐趣便是为这能决心废掉仙人之境的修士引路。
而这一次,夕问雪所踏上的修炼路便只余她一人。
云西和柏衣很快便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只是刚进入这城中不久,柏衣突然停下脚步。
“可有不对?”云西注意到柏衣的停顿,问她。
柏衣怔了一下,犹豫着说道:“长愿仙尊,没跟上我们?”
她的话倒是换云西怔住了,长愿跟着她们的术法不够高明,可再怎么也不该被正在不断流失修为的柏衣注意到。
“嗯。”诧异归诧异,云西并没有瞒着柏衣的意思,“韦语阑将她带走了。”
“魔主?”柏衣显然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她也来了吗?”
虽然看不见,可柏衣的感知力从来都是足够强的,她早就察觉到了那过分灼热的视线,从她们离开西海域便一直跟在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很容易便猜到了跟着她们的人会是谁。
“嗯,就在你和问雪昏迷那晚。”
柏衣轻轻点头应下云西的话,她似乎还是有话想说。
“我先前听夕鎏宗主讲过。”柏衣的声音很小,轻轻说着,“小师叔,若是有隐情呢?”
柏衣猜不到长愿的隐情是什么,她知晓此生再无机会弄明白,可有些话她总归要说的。
“小师叔可记得那些年我去见你所带的蜡烛?”
“嗯?”云西轻轻应了声,柏衣却从身上拿出所剩的最后一根蜡烛递到云西面前。
“我进入禁地之前,看守的师兄师姐会给我一样的蜡烛,这是仙尊唯一允许带入禁地之物。”
很长一段时间,柏衣都未想通过这根蜡烛有何作用,只以为是师兄师姐好心准备的照明之物,后来知晓这蜡烛是长愿仙尊那处送来的。
在她因仙尊那一掌闭关之时,终于想通了其中关键,因着那一掌,她为进入禁地落下的病根和修为的停滞被打通,虽重伤却因祸得福,短短时间便再一次突破。
以她当时的修为,没有丹药又有旧伤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那么快帮小师叔治伤痊愈,便想到了这蜡烛,她身上还剩下这一根,后来便常常拿来研究,终于发现了其中玄机。
“小师叔应当能看出来吧。”
云西拿着熟悉的蜡烛,立马便察觉到了其中异样,这里面藏着属于长愿的本源之力……
第105章 无力
“这是?”云西引出蜡烛中还未散尽的神力, 微微皱了眉。
她想到了另外一桩事,随长愿去魔域那天,韦语阑身边摆着的蜡烛便同此一般无二, 那时她还未完全掌控神力, 在那种情况下便未能深想。
难怪她那日会在看见那根蜡烛后觉得熟悉, 现在看来,韦语阑所点燃的蜡烛与当初让柏衣带来的这种应当都出自长愿之手。
韦语阑周身有极重属于长愿的神力气息,而当时因天道之察,长愿虽以神力封住了韦语阑的元婴,却无法完全遮掩对方气息, 那时的韦语阑因受反噬消耗过大, 这种带着神力的蜡烛不仅是在保护着她不被天道发现, 更是在为其续命。
同样的道理, 那时她被封住全部修为, 更是在受伤后进入毫无灵气的禁地,身体根本不可能自然痊愈。
而这蜡烛中属于长愿的本源之力藏得极深,点燃后其中的本源力量便会散在空气中,以此帮她慢慢恢复。
大抵是怕她发现的原因, 这蜡烛中所蕴含的本源之力并不多,如今又散去些许,只余点点残留。
那时她只以为是柏衣耗费灵力医好了她的伤,如今再想, 当初柏衣的修为并不算高, 在没有丹药灵草外物相助下,的确很难办到让她那么快痊愈。
戒鞭的伤很严重, 以柏衣那时的修为,她的修为完全被封住, 即便是七年也难以好全。
“小师叔?”
云西的沉默让柏衣有些不安,那时云西一日金丹消失在南雪山巅,其后长愿和韦语阑离开了浣鎏宗,柏衣常常会站在西山最高的山顶,望着南雪山,试图寻到云西的踪迹。
可是没有,她看不到想要见到的人。
后来她找出了这蜡烛的异样,可她没有机会见到长愿仙尊,几百年时光能发生之事太多,渐渐地,她便忘了还有这样一件事。
今日再想起,却不知是否有些晚了。
柏衣从未想过隐瞒这件事,反而在此时有那么一分的懊悔,若是她早些想到这蜡烛,在千岚第一次见到小师叔时便提起这件事,是不是便会有与如今不一样的走向。
她并非那般懂感情,更是看不懂仙尊和小师叔之间的纠葛,看不明白为何如今的仙尊这般在意小师叔,却又在过去做出那样的事,理不清其中的缘由。
柏衣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她在凡尘红楼之中降世,而后又到富贵若梦的皇宫,可凡尘红楼的情太杂,皇宫高位的情又太薄凉。
后来她便入了求仙问道一路,本以为求道在不问情丝,可却一次次将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
她苦眼前人深情不得,却又叹自己爱不能言,在所知云西和长愿的过去之后,柏衣便发自内心觉得她们二人才是天生相配的,若轻易分开,实在惹人悲叹。
可如今当她将选择落在心上人面前,却又有了一丝不舍。
柏衣以为她不该有这样的感觉,不喜自己这般自私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心起悲凉。
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私欲,“小师叔,若有一日,或许可以听一听仙尊所说。”
有苦衷也好,没有苦衷也罢,她不希望小师叔就这样错过一分情,世事无常,真真假假太多了,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却也无法判断是假,若是错过,只会空余悔恨。
“好。”云西温声应下柏衣的话,视线却落在手中那根蜡烛上。
她在心中轻叹了声,将其收了起来。
长愿到底有没有苦衷呢?
云西在心中这样问自己,其实她心底是有答案的,可即便有苦衷如今又该如何。
斩断情缘红线是真,逼她断情绝爱是真,放弃爱她是真或是假,可那时的她都当了真的,亲眼看着所爱之人将长剑刺入自己心脏,那一份轻慢而又顿感的疼,要她怎么忘?
或许她应该去找到长愿,将其关在无人能寻到的云空之中,逼对方将这一切的缘由说出来,可这般行为又有何意义。
接下来的日子,云西和柏衣谁都没有再提起过长愿,而那原本总悄悄躲在暗处跟着她们的人当真没有再次出现,销声匿迹了一般。
三年后,柏衣的修为由大乘跌落至化神境,越发虚弱起来。
她们减少了每日看诊的时间,偶尔也会在凡间各城中走一走逛一逛。
与她们两人的悠闲不同,如今的修仙界却又一次纷乱四起,各方势力暗潮涌动着。
柏衣并未掐断与师门的联系,春天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来自夕玥的传信,信上说发生了一些棘手之事,需要柏衣尽快赶到青州。
夕玥并未将完整缘由写清楚,只道李无岸重伤难治,而在柏衣走后,她的师尊倾向完全将自己封锁在密室中,任谁都无法见到。
若非情况紧急,夕玥不会这般匆忙寻找柏衣求助。
而在收到这封信之后,柏衣立刻便找到了云西,将此事说明。
这是云西第一次没有立刻回答柏衣的话,她在屋中沉默着,眸中愁绪难减。
原本此一行结束,她们二人准备去的下一座城有些不同,那是曾经云西在凡间购置小院的城,千年已过那座城不知是否变了模样,她的小院大抵早住了新人,这一年夏天,她们本来说好要去城中购置一座小院,短时间内不再前往下一处。
可如今这一封信,她们这个计划便注定被打乱。
“小衣,你想好了吗?”云西轻声问她。
此一去,她想柏衣一定是明白的。
天地万物变数,不论柏衣做出哪种选择,云西一定不会拦着柏衣,甚至说,在这一刻,她希望柏衣能够有一份私心。
“小师叔,我要去的。”
可这姑娘甚至连犹豫没有,她是那么坚定,她的选择从读完这封信后便已经做出,否则便也不会寻到云西这里。
“只是……”柏衣的话有了一分犹豫,叹道:“不能陪小师叔去下一座城了。”
她似乎很是遗憾,那份不舍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云西轻轻拍了拍柏衣,安慰这姑娘,“无碍的。”
“总归是要寻一间院子住着,青州也好,凡间旧城也罢,大不了我们就先住在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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