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毕竟是我慕容府,若落衡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音尘听着旁人在他面前如此袒护云栎潇,衬得他像是一个无关的外人,心头戾气翻涌,面上愈发冷漠如冰,未发一言就跟上了那清瘦的背影。
*
廖昙清一直知道慕容府很大,可他从未觉得慕容府大得那么可恨!
他们穿过了好几条长廊,拐过好几个拐角,距离西边别院还有段距离,偏巧那煞神还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如同一柄随时能取人性命的利剑,让他根本不敢说话。
三个人就这么无声地走着,越走越压抑,在廖昙清忍不住要放声尖叫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别院。
本以为进了房间后就能万事大吉,可廖昙清刚推开房门,背后那道阴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既已经到了,昙清你可以回去了。”
廖昙清回过头,硬着头皮看向宋音尘,嬉笑着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先前就打算留宿在衡衡这里.....”
廖昙清话还未说完,迎面就起了一阵飓风,片刻之后,他就重重摔在了别院外边,别院的门还在他眼前重重关上了。
廖昙清:“…………”
廖昙清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推了推那扇门,果然打不开。
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对着门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事到如今,云栎潇你就自求多福吧,这种变态我实在打不过,帮不了你!告辞!”
*
天将亮未亮,云栎潇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白玉酒盏,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色寝衣,缓缓走向浴堂。
慕容府的一切都是顶好的,浴堂更是直接建在温泉泉眼上,因而无论什么时候想要去泡澡,都不需要吩咐下人额外准备热水。
云栎潇赤足泡进池子后,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那张稚嫩的脸,他轻轻挥动了下水面,平静的水面就晃荡起来,转而汇聚成了宋音尘不可置信的脸。
云栎潇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胸口一块像指甲盖大小的疤痕,唇边不由勾起了一抹凄凉的笑意。
……
两个时辰前。
宋音尘将廖昙清击飞以后,就抬手锁上了云栎潇的房门。
云栎潇适时挂上了惊慌害怕的表情,往后退了好几步,怯生生道:“音尘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宋音尘走上前来,用力握住他的肩膀,眼底透着急切,丝毫没有了方才的冷淡自持:“栎潇,现在四下无人了,你可以不用伪装了。”
云栎潇头摇得像拨浪鼓,急急解释道:“音尘哥哥,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栎潇哥哥,我是花落衡。”
宋音尘根本听不进这种可笑的借口,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激动已经全然操控了他,他不接受任何希望再次落空的可能性:“栎潇,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我都能解释的。”
云栎潇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眼底都噙出了泪花,吸着鼻子道:“音尘哥哥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是栎潇哥哥!你快放开我,你这样我好害怕!”
宋音尘非但没有放开云栎潇,反而直接把人抱到怀里,低着头在他耳边道:“栎潇,你可以不承认,可有一样东西,你掩盖不了的!”
云栎潇突然停止了挣扎,宋音尘便把他搂得更紧,分外温柔似水地说道:“情蛊,我已经学会了它的驱动方式了。”
屋内霎时寂静无声。
半盏茶后,宋音尘不可置信地松开了云栎潇,见到他小脸愈加迷茫地望过来,怯生生地问:“什么是情蛊?”
宋音尘脱口而出:“不可能!”
情蛊怎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宋音尘瞬时失去了理智,失去云栎潇的恐慌再次袭来,他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就开始扒云栎潇的外袍。
一定是因为隔着衣裳,他们又分开了许久,云栎潇体内的情蛊一时还未感应到副蛊的存在。
一定是这样!
只要他们肌肤相亲,蛊虫就会醒过来的!
少年奋力挣扎起来,可是在宋音尘的手下毫无反抗之力,须臾之间就被脱去了马甲和外袍,接着就是薄薄的寝衣了。
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被剥个精光,少年的情绪似乎压抑到极致,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救命…不要这样……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娘亲…爹爹……你们快来救救我…………”
哀恸凄惨的哭声终于制止了宋音尘粗鲁的动作,他跟少年一动不动地僵持了一会儿后,好像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气。
他松开了少年,弯腰将地上的外袍捡了起来,轻轻披到少年身上后,伸手轻轻抹去他决堤的眼泪,低声致歉:“对不起,别哭了,是哥哥不好。”
“哥哥这就走,不碰你了。”
宋音尘转身离开,背影仓皇而落寞,透出无尽的悲凉。
……
云栎潇对着水面上的那张俊脸喃喃道:“音尘哥哥,你一定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吧?”
他微微笑了起来,紫葡萄般的眼瞳里尽是嘲讽:“情蛊早就被我亲手杀死了,怎还会有反应呢?”
“若不然心爱之人背弃了我不说,我还要日夜受这情蛊的折磨,岂不是太可怜了些?”
云栎潇将脸埋入了水里,掩去那段孤身一人,在悬崖底不堪回首的日子,再抬起头的时候,晶莹的水珠从光洁的额头划过稚嫩姣好的脸庞,已经看不出任何神情,就这么冷淡又冷静地道:“我不会再让你找到云栎潇了。”
“他已经死了。”
第122章
浅金色的阳光刚划过草间垂挂着的晶莹朝露, 云栎潇便被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惊扰,他料想多半是慕容星海来寻他一同用早膳,下了榻, 赤着足, 小跑过去开了门。
没料到,出现在门外的却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许久未见的脸。
云栎潇:“……”
惊讶只是一瞬,冷静沉稳的心性让他即刻换上了迷惑的表情,轻轻道:“请问…你是谁?”
来人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先是好奇、转而惊讶、最后是强行镇定,他清了清嗓子道:“花落衡公子……是吧?我是音尘公子的贴身侍卫月熙,音尘公子同星海公子已经在偏厅议事了, 便派我来喊你。”
昨日慕容星海就说过,等今早慕容沐瑶起了, 便要叫她过来, 当面同宋音尘交代花落衡的身世。
左右这一场对峙是逃不过的,云栎潇便笑了笑, 点了下头道:“还请月熙哥哥稍等一会儿, 我收拾下就来。”
随即就关上了门。
月熙本想跟着进去,结果门就这么突然关上了,差点夹了他的鼻子。
他往后退了一步,吐了口气,抱着剑靠在门边, 耐心候着。
昨夜慕容府的接风宴上,他同慕容星海喝了不少,等宴席结束, 才发现宋音尘半途离席以后就再未回来过,便和青夜去寻, 寻了老半日,最后还是问了慕容星海,才知道宋音尘临时决定住到西边别院去了。
月熙同青夜两人好生奇怪,这别院与他们原本的住处相距甚远,宋音尘无事怎地突然改了主意?
等寻到别院后,入门就见到宋音尘坐在外边的石凳上,一动不动,恍如和石凳长在了一起。
月熙担心他是情蛊又发作,动弹不得了,便赶忙上去,刚走近就听宋音尘道了句:“去把屋内的行李都搬过来,离开慕容府去谪仙岛前,我们就住这儿了。”
两个侍卫更为迷惑,刚想问为什么,就听到宋音尘用最是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惊为天人的话:“我找到栎潇了。”
月熙:“……”
青夜:“……”
宋音尘不顾他们的震惊,又轻轻补了句:“只是他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还躲着我,不想同我相认。你们明日见着他后,千万注意些,若像我方才那样,吓着他了,我便家法伺候。”
月熙回忆起方才那张稚嫩不已的小脸,恨不得抓心挠肝来缓解心头的不适:“这哪只是不太一样??虽然这小鬼五官确是和云栎潇特别像,可年纪完全对不上!公子当真是疯魔了!”
*
云栎潇同月熙到达偏厅的时候,宋音尘同慕容星海正坐在桌边喝茶用点心,两人神色如常,全然没有了昨夜的暗流涌动。
慕容星海见云栎潇来了以后,便赶忙招呼他到身边坐下,温声道:“刚起吧?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头疼吗?”
云栎潇轻轻摇了摇头,全程都没有赏给宋音尘一个眼神。
他倒不是怕了宋音尘,只是昨夜宋音尘对他做了那么逾矩的事情,若他今日还能如常地面对宋音尘,那当真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该有的沉稳心性,反倒是会露破绽了。
是以,这适当的回避和无视是必须的。
慕容星海大约是见他神色不太好,以为他的确是宿醉还难受,只是嘴上逞强不愿承认,便赶紧拿起另一壶茶,斟满以后递到了他面前:“这是我早上吩咐厨房专门煮的解酒茶,你先喝点醒醒酒,这样会好受些的。”
“来日我碰见廖昙清,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自己平日里好酒就算了,怎能带着你一起去?对了,这家伙平日里没几个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尽管没有抬头往对面看,云栎潇都能感受到宋音尘那灼灼的目光,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但还是要好好回答,断不能说自己是特地去铸造新兵器的。
好在慕容沐瑶给自己的身份是宋氏的远房亲戚。
既是远房,很多事宋音尘不清楚是再正常不过了,他半真半假的编造一些,就能糊弄过去了。
于是他喝了口解酒茶道:“我同他也好些年没有来往了。从前他爹爹同我爹爹来往甚密,那段时日我们经常一起玩。昨日府内宴客,我便想独自出去逛逛,无意中走到了兵器城,被他当客人给招揽了进去,就这么又碰上了。”
说到此处,云栎潇适时抬起头,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紫葡萄般的眼眸里都是无法遮掩的兴奋和喜悦:“我挺高兴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儿时的朋友。”
慕容星海想到少年一朝成了孤儿,心头便如同被针重重扎了下,很是刺疼,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万分宠溺道:“你高兴就好,这家伙懒得很,断不会离开星海城,只要你愿意一直住在这……”
“咳咳咳。”
骤然而起的急促咳嗽声,霎时打断了慕容星海的话。
云栎潇同慕容星海循声望过去,就见宋音尘突然捂住胸口,弓起腰,紧闭着眼,长而直的睫毛剧烈颤抖,脸色迅速透粉,脖颈更是青筋暴起,咳的非常厉害的样子。
慕容星海急忙问道:“音尘兄是不小心呛着了?”
月熙立即上前,轻拍宋音尘的背部助他顺气,急切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蛊虫又发作了吧?抑制蛊虫的香粉呢?”
云栎潇:“……”
他见月熙同慕容星海一样满脸紧张,急得都像要跳脚的模样,就很想翻个天大的白眼。
若不是他还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这会儿早就直接上去给宋音尘来两下,让他真正的蛊虫发作!
如此拙劣的演技,大约只能骗过关心则乱的月熙以及心思简单的慕容星海了。
蛊虫发作只有疼到生不如死,哪有咳嗽的?
云栎潇轻轻咬着唇,冷脸看着宋音尘表演,反正这场戏很快就会结束了。
果见几个呼吸之间,宋音尘就止住了咳,端起桌上的茶盏,哑着嗓子装模作样道:“无碍,我确实是呛着了。”
慕容星海这才松了口气:“无碍就好。”
随即又问月熙:“这蛊虫是怎么回事?”
月熙望向宋音尘,用眼神询问是不是要告知慕容星海实话时,宋音尘直接道:“是栎潇给我种的情蛊。代表着我们之间的感情情有独钟,矢志不渝,生生世世无可替代。”
宋音尘唇边勾起一抹瑰丽的笑容,那双桃花眼都亮晶晶的,好看到可以让人迷了心智,仿佛依然是不久前那个风流潇洒的贵公子,他对着慕容星海道:“星海弟弟,栎潇这么爱我,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的心里都容不下旁人,你说对吧?”
“即便是变小了,我也有耐心慢慢等他长大。”
慕容星海:“……”
云栎潇:“……”
月熙:“……”
慕容星海刚想再次同宋音尘解释,花落衡绝不是云栎潇时,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头。
青夜进了门,可慕容沐瑶却没有跟来。
“慕容公子,慕容小姐见红了,你赶紧去看看。”
*
慕容沐瑶的寝殿外,一众人等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星海城内最好的大夫们都齐聚一堂,已经诊了一个时辰了还没个结果,下人们进进出出,端出的都是浅粉色的血水,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慕容星海急得原地打转,宋音尘则面若冰霜站在一边。
慕容沐瑶肚子里的孩子是宋音歌唯一的孩子,也是宋氏唯一的血脉,若出了什么差错,对慕容氏和宋氏来说,都无疑是又一个巨大的打击。
又这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一个大夫出来了,他径直走向慕容星海道:“慕容公子,沐瑶小姐自从有身孕以来,就一直哀思过度,郁结在心。这次滑胎起病很急,毫无征兆,我同其他几位医师哪怕是拼尽医术,也只能两个保一个了……”
慕容星海眼眸倏然瞪大,抓紧大夫的手:“怎么可能?!!她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只能保一个了???”
大夫摇了摇头,又急又无奈道:“这病自然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但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公子快做决断!再拖下去,多半就要一尸两命了!!!!”
云栎潇站在后侧,抿紧唇,眼眸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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