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个威胁被解除以前,他还是暂时留着云紫钰,以防万一。
羽寒月快速思虑完毕,看向云栎潇略显玩味的漂亮眼眸,心头又是一紧。
云栎潇天资聪颖,多半是猜到了这个丫鬟恐怕就是他藏在后山的女子,才会下手如此狠绝。
为了惩罚这个丫鬟,更多的是对他的警告。
警告他这个哥哥,如果还要一味袒护这个女子,便永不会接受他。
羽寒月敛起心神,走上前去就给了云紫钰一个巴掌,云紫钰的另外半边脸也即刻肿了起来,他厉声呵斥道:“栎潇说你态度轻慢,自是不会冤了你。”
“他是少主,你是丫鬟。”
“你冒犯了他,他出手教训你是天经地义,你该好好反省才是,还敢要我给你做主?”
训斥完云紫钰,羽寒月就转向云栎潇,上前一步,两人瞬间挨得极近,他低下头在云栎潇的耳边道:“栎潇,人让我带回去,我一定会好好处理她。”
云栎潇的目的已经达到,经此一事,羽寒月为了避免云紫钰惹是生非,再做出伤害他的事,多半会就此将她圈禁在后山,往后她应当是很难再有机会自由出入羽氏了。
如此一来,那潜藏在暗处的威胁就解除了。
他本就没有准备在今日解决掉云紫钰,云紫钰以及后山的秘密基地,还藏着太多的秘密....
但面上云栎潇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漆黑的眼瞳里也涌起明显的怒意,他冷冷回道:“哥哥同我都心知肚明,她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送补药!”
“既然哥哥还要袒护她,那我就随了哥哥的心意。”
“只是还请哥哥务必别让她再出现在雪梅园,我这里可不是什么腌臜之物都能来的地方!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立刻杀了她!”
羽寒月本来就心虚,见云栎潇果然是生气了,立刻着急解释:“哥哥不是存心袒护她,也不是对她还有什么心思!只是她替我做过很多事,一时半会还不好处理,等事情了了,哥哥一定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她!”
“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她再有机会私自出入雪梅园。”
“你别生哥哥气,别怀疑哥哥对你的心意,好吗?”
云紫钰知道羽寒月对她的感情不比从前,可她还是没想到羽寒月见她脸上受了那么重的伤,非但没有一丝心疼,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了她一巴掌。
这会儿回过神来,又瞧见羽寒月侧颜温柔如水,低着头,凑在云栎潇耳边轻声细语地说话,心中万千情绪如同瞬间喷发的洪水,再也无法压抑!
她直接抽出了青夜腰间的剑,就对着云栎潇刺过去!
云栎潇余光捕捉到了一道银光,刀剑即将刺穿他的咽喉之时,就被他两根手指狠狠夹住了,再无法进分毫。
不过事发突然,他没戴手套,锐利的刀锋立刻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流淌出来,沿着银色的刀锋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溅落在地,如同朵朵即将绽放的彼岸花。
羽寒月脸色瞬时阴沉如永夜,反手就是一掌狠狠击在云紫钰胸口,一支血箭立刻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整个人也因为巨大的内力冲击而砸到柱子上,最后如同破布般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云栎潇将剑对着青夜甩过去,见青夜伸手接住后,他没在意手上的鲜血,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羽寒月,“打趣”道:“她果然是爱惨了哥哥,明知道不可能得逞,众目睽睽之下还要再杀我一次...”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毕竟她敢如此猖狂,是因为哥哥会一次一次地纵容她。”话到此处彻底冷了下来,如同千年寒冰般没有一丝感情,“哥哥赶紧把人带走吧,以免我一会儿改变了主意。”
说罢就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小厨房。
羽寒月没追上去,只是低头望着昏死过去的云紫钰,眼神如同看一个死物。
*
一番折腾出来,天色开始透亮,远处本隐匿在黑暗中的星云殿显出影影绰绰的轮廓。
云栎潇快走近梅花林的时候,太阳已经迅疾掠出了地平线,顷刻将原本青白的天空染成了层次分明的黄橙色,闪耀又温暖的光芒还快速地擦出了整个天际的粉色云翳。
近日回暖,天地间的白雪也逐渐消融,枝头的梅花没了冬日里的那般艳,略微清浅之后,倒是让云栎潇忆起了映天山谷的粉色桃花林,那是他重生以来,最为喜欢的景色。
只是那片桃花林的主人,已经离开了雪梅园,有大半个月没有站在这里,弯起英俊的眉眼,眼里含着星光般地望着他了。
云栎潇喃喃出了声:“这雪梅园,确实太过安静了。”
安静到连他这样的人,都感到了寂寞。
云栎潇抿紧唇,轻轻甩头,甩去那些莫名涌起的情绪,又瞧见自己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刀痕,他肤色本就雪白,所以这刀痕现下也红得刺目。
如若那个家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大呼小叫,紧接着就拖着他去医馆包扎吧?
云栎潇闭了闭眼睛,要把脑海里的那张脸抹去,睁开眼后,不顾手指的刺痛,握紧了拳,那两道刺眼的刀痕就隐匿在掌心里望不见了。
连续熬了半月,云栎潇暗自思忖,一定是精神不济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他正准备回寝殿休息时,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回头一看,就见守门的侍卫一路小跑过来,见到他后就递过了一封信。
云栎潇低头拆开,掏出里面的信纸,潇洒飘逸的字迹跃然纸上,就如同那个家伙一般,让他一时晃了神....
*
金陵.听竹轩。
好几辆马车已在门前整装待发,除了牵马的小厮,只有一位俊俏的公子还站在门前的竹树之下,拉长着脖子朝着入口张望。
“公子,时辰到了,出发吧。”月熙终是忍不住开口唤宋音尘,“你就别看了,他不会来的。”
月影虽见不得宋音尘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但觉着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话还是要直接说:“公子,你都已经在这里守了大半月了。这金陵城中遍布羽氏暗卫,你还成日在环翠阁晃来晃去,云栎潇怎可能不知你还未离开?”
“再者那信都送去大半日了,他若是有心来送你,就算是爬,现在也该爬到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公子,就别再执着了。”
宋音尘听完两个侍卫的话,像是一只本还鼓鼓囊囊的气球,终于泄完了最后一口气,整个人都扁了下来,他耷拉着肩膀,高大挺拔的背影颓丧无比,他最后看了眼听竹轩的入口,终是低着头,回过身,向着马车走去了。
芷韵跟在后方,用力绞着手里的丝帕,柳叶眉紧紧皱着,漂亮的狐狸眼里皆是不舍,她轻声说道:“公子,要不我们再等一会儿?许是云公子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呢?他知道你今日要走,当不会不来相送。”
宋音尘看似不经意地拉开马车帷幔,但指骨都泛着白,可见他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挤出一抹浅笑,温声回答:“你不懂,他只是在以这种方式再一次告诉我,我和他之间…绝无可能。”
说罢,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抬眼看向芷韵,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藏不住的哀伤:“快上车吧,我们还要抓紧赶路。”
芷韵咬着唇,在进马车之前再回头看了眼,仍然是空无一人。
云公子,你真的不来吗?
*
夜幕低垂,显出了原本躲藏着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凝望着,这繁华又落寞的人间。
环翠阁作为金陵城中最大的青楼,到了夜晚更是热闹非凡,迎来送往,永远不缺人气,而隐藏在它后院的听竹轩本就清静,现在因着人去楼空,更显曲径通幽,冰冷寂寥,仿佛被荒废许久了。
云栎潇一袭靛蓝色的长袍,裹着雪白的貂皮披风,缓步踩在石子路上,两边的竹树被他腰间的小铃铛惊动了,也扬起了阵阵沙沙声回应,似是惊喜这么快又见到了人。
云栎潇走得很慢,费了一些时间才终于走到听竹轩那扇红色的木门前,他抬眼望着边上那棵专门被移出来的竹树,怔怔出神。
上一次,宋音尘在这里拥抱了他,因为得知故友死而复活,对他充满感激。
就是在那一刻起,他便知宋音尘并非传言那般风流纨绔,相反,他是个极重情义之人。
直到现在回忆起来,那被他体温烘烤过,清新好闻的玫瑰香气,好似都还没消散。
今日临出门前,鬼针曾轻声问他:“少主,这个时辰了,宋公子他们早就离开了金陵,你既想要送他,为何要等到现在?”
云栎潇低头,修长带伤的手指捻转着腰间橙红色的狐狸尾巴,轻笑了一声,就如同少年要恶作剧前的兴奋。
只是这一次他恶作剧的对象,是未经同意,就被他拉入赌局的宋音尘。
如若他输了,或许他可以,成全宋音尘一次....
*
天空从黄昏时分的海蓝逐渐过渡成浓重深沉的墨蓝,月亮已经西斜,前方环翠阁的热闹响声也逐渐低落下去。
已经很晚了。
云栎潇终是起了身,伸手摘下竹树上一片翠绿的竹叶,毫无波澜地自言自语:“看,还是我赢了。”
果然不会有人,永远站在原地等他。
他注定来去皆是一人。
他将这片竹叶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向听竹轩的入口走去,目不斜视地穿过莺燕丛生的环翠阁大堂,门前已经有马车等在那里了。
前方的夜市正热闹,容貌昳丽的少年连看一眼都懒,冰冷的好似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
云栎潇提起衣摆,正准备上马车时,蓦然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而轻佻的声音,一如他在映天山谷初次听到的那般,清冽又勾魂,让他心头不由自主地发颤:“栎潇弟弟,这是来寻我的吗?”
云栎潇愕然回头,就见宋音尘身姿挺拔地站在灯火阑珊处,周遭所有的花火都向他汇聚而去,他手上拿着一只糖葫芦,眉眼弯弯,一脸得意,仿佛在同他说:“栎潇弟弟承让……”
“这一局,是我赢了。”
第75章
只要宋音尘回来找他, 他就给他一个机会。
-这就是云栎潇私自设下的赌局。
他赌宋音尘不会回来。
*
宋音尘两边璀璨的灯笼带,带起阵阵玫瑰香的冷风,他走到云栎潇面前站定, 那双形状分外好看的桃花眼里依然噙着笑意, 不怀好意地问道:“栎潇弟弟怎么愣住了?这才多久未见,就不认得哥哥了?”
云栎潇这才发现,他还维持着一只脚踩在马凳子上,即将要上马车的动作,于是赶紧收回脚,回过身,别过脸道:“音尘哥哥怎还在这里?不是早该出城了吗?”
宋音尘没有回答, 而是当街就把云栎潇拥进怀里,两人皆衣着华贵, 身姿挺拔, 容貌出挑,这番动作后, 主街上人来人往, 无不侧目。
宋音尘全然不管不顾周遭那些好奇探究的目光,只压低声音在云栎潇耳边说了三个字:“舍不得。”
……
宋氏的马车出了金陵城后,宋音尘的心头愈发七上八下,他隔一会儿就要拉开马车的帷幔,问外头的人, “到哪儿了?”
眼见马车离金陵越来越远,他想要回去的心思也愈发强烈,他根本无法安稳地坐在轿厢内多过一炷香, 仿佛有人在凳子上撒了仙人掌的刺一般。
当他终于决定要回去,刚探出个脑袋喊了句“停下”, 就被月熙执剑给挡住了,“公子,你心里想什么我们都清楚得很,你若想回去,先打过我们再说!”
宋音尘惊讶到瞪大眼眸,琉璃色的瞳孔折射出不可置信,连嗓音都拔高了:“我是少主,你们怎么能对我动手?”
月影在一边凉凉道:“我们是为了不让你丢宋氏的脸,这要是让人知道你被云栎潇三令五申地拒绝了,现在还要上杆子往上爬,宋氏又要成为整个江湖的笑话了。”
“公子,你人高马大的,有点骨气行不行?”
“云栎潇他不喜欢你,你越这样毫无原则地往上凑,他越是瞧不起你,还不如先各自冷静段时间,说不定距离远了,时间久了,他反而会念起你的好。”
宋音尘将信将疑,但到底也找不出回金陵的理由,于是又拧着眉坐了回去。
马车队就这么行了半日,到了山脚下,因着翻越这座山需要两日脚程,马车队便停了下来,在边上一间茶铺稍作歇息。
宋音尘苦着一张脸,坐在边上的矮凳上,望着远方巍峨翠绿的群山和天边不断变化形状的白云,喃喃自问:“栎潇,你当真舍得我就这么走了?连送别都不愿意来?”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只有茶铺里客人的喧嚣和时不时吹来的晚风。
宋音尘从怀里掏出云栎潇给他的紫色荷包,用来克制情蛊的那只,他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里头裹挟的那股似有若无的清冽梅花香,就好似云栎潇还在他身旁一般。
这么坐了好一会儿,马车队准备重新出发了,宋音尘也将荷包收起准备起身,可在将荷包塞入怀中时,他手指无意中捏了捏,发现柔软的荷包里面好似有个略硬的尖角。
宋音尘心下生疑,又仔细摸了摸,确认细腻的香粉不该有这般坚硬的质感,这里头藏着别的东西!
他急忙打开荷包,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伸进去摸索,不一会儿,果然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薄薄的纸片折叠而成的,大约拇指大小的小方块,展开一看,是一封信……
月影正准备招呼他失魂落魄的少主上马车,才刚一回头,前方就吹起一阵风,还扬起了烟尘,一时之间视野一片模糊。
等风停了,烟尘散尽了。
就瞧见宋音尘骑着一匹马,身影迅疾消失在前方树林的拐角处,速度快到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
众人:“……”
月熙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嚷嚷道:“哥,还不快追!这没骨气的,竟然趁我们不注意逃回去了!”
月影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后叹息了声:“追什么追?一会儿吩咐车马队,原路返回!”
“这映天山谷呀,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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