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例呢?”观泠好奇地问。
“第二例,算是恋人吧?患病者是个喜欢钓富家子的漂亮女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据说是什么艺术家,长相清秀,性格也清高,看不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找人……把那个男人轮|了。”他想了想,回忆着说:“后来那个男的就疯了啊,谁都不要他了,最后那个女人把他捡回家了,后来那个男的知道当年他被|轮,是那个女人做的,他就把那个女人杀了。”
观泠听完后,捧着玻璃杯的手都在发抖,身体像是触发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一种关于危机的潜意识攀附上他的眼睛,他瞳孔震了震,他觉得男人讲第二例的时候,莫名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
“你很害怕?你还想听吗?”男人一顿,对观泠笑嘻嘻道,“别怕得睡不着觉了。”
“我、我不怕,你继续讲吧。”观泠望着男人,他靠近了点暖炉,让血液没那么冰冷了。
“第三例,说来也有意思,也是这第三例,我们才知道原来白骑士综合症是遗传性疾病。”男人笑了笑,对观泠微微抬眼,说——
“第三例的病患,就是第二例病患的独生子,他想爱的人,是他的妻子。”
观泠闻言莫名手一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大脑嗡嗡得像是被一枚子弹贯烂了,脑浆跟眼球都掉了出来似的令他双眼一酸,眼泪一流,玻璃杯哐当一下子碎地上了。
男人有些担心道:“怎么了?”
“没、没事,我有点困了。”观泠的掌心撑着沙发,他六神无主,慌乱又费力地要站起来。
男人站起来,扶着他,不让他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男人送他进了卧室,男人站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良久,男人要关门了,可观泠的手指轻轻抵住门框,有些不安,又像是心中忧虑重重似的对男人说:“那个……白骑士综合症……很罕见对吗?”
“对,很罕见,可以说你一辈子都遇不到。”男人说。
观泠这才放下心来,可他还是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怔怔捂住心口,望着男人绿色的眼珠,莫名说:“如果身边有人得了这个病,如果那个人对我一直隐瞒……我自己可以发现吗?”
“很容易发现的,因为患病者无时无刻都会把他想爱他的人推入地狱,这是藏不住的,如果你身边有人这么对你了,跑就是了。”
观泠听完后低下头,“他一直对我,很好。”
“那他就没病。”男人果断道。
观泠没有讲话了。
男人见他还是不放心,男人朝观泠要了纸笔,他在纸上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我最近一直在北城,如果你还是不放心,跟我打电话。”
观泠接过后,小声说了谢谢。
男人望着观泠的脸,目光无法遏制地向下,看到观泠有些宽松的裙子领口,他耳垂有点红地移开了目光,“晚安。”
观泠抬眼,怯怯地,又感激地说:“晚安。”
“安德森,这是我的名字。”男人摸了摸观泠的脸,感受到这个‘女孩子’,他还把观泠当成女孩子,在他认知里,只有女人可以怀孕,他摸着观泠滑腻到不可思议的柔软脸颊,轻轻的、颇有礼仪地摸了一下便收回,他又遗憾,又迷恋地说:“以后,我们也许会再见面呢?”
观泠没有回答。
观泠又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雪已经停了,昨晚那些来借宿的年轻人们也离开了,观泠把安德森给他写有电话的纸条藏在枕头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潜意识告诉他必须这么坐。
他藏好以后,才在保姆的搀扶下去了客厅,雪化了之□□院里的紫色花枝就垂落下来,半遮半掩地停在玻璃窗外,日光温柔地落在金色的头发上,观泠捧着故事书,他望着睡美人的那一页发呆,这时余光看到一只翅膀是鸢尾紫的蝴蝶飞了进来,蝴蝶先是在墙角那张写了关于冬日蝴蝶的报道的报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朝观泠飞来,它落在观泠指尖,观泠屏住呼吸,慢慢地欣赏它的美丽。
这时,他听到了推门声,他眼珠轻瞥,看了过去,指尖蝴蝶振翅欲飞。
“你回来啦。”
观泠笑得温柔极了,像想他了。
盛焚意身穿一袭及踝风衣,肤色苍冷,站在门口望着观泠看了很长时间。
第三十四章
雪停了, 他就回来了。
他该去抱抱他的。
可观泠不便行动,他坐在沙发上,一双水淋淋的眼睛望着盛焚意, 像是望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最依赖、最信任的人。
盛焚意救过他很多次, 他该这样亲昵盛焚意,况且,盛焚意和年少时完全不一样了,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里,盛焚意不再和年少时一样阴郁、自私、可怖,不会无时无刻死死盯着他不让他和别人玩,甚至有任何的皮肤接触都不行, 那时候观泠一点自由都没有,他甚至害怕盛焚意, 觉得这种友谊实在是太糟糕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盛焚意长大后成为了一名很厉害的救死扶伤的医生,那张看似冷漠的皮囊下有一颗对他、对他肚子里的小宝宝很温柔的心。
观泠该和年少时一样喜欢盛焚意才对, 不, 该是更喜欢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晚他听了安德森对他讲述的《睡美人》这个童话故事的残酷真相后,他无法遏制地对盛焚意产生了抗拒。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个童话再残酷,童话里伪装成白骑士的恶龙再可怕, 可那关盛焚意什么事呢?他为什么总要把盛焚意跟那种怪物联想在一起呢?
观泠越想越难受,心乱如麻,越来越不安, 最后喉咙一苦。竟然有了呕吐的冲动!
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一股畏惧的颤栗在体内翻涌焚烧, 让他头皮都烫得发麻,他把双脚从地毯上抬起来,他像是冷了,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两只胳膊环抱住瘦削的小腿,长发滑落下来遮住整个后背,金色的发尾像是花瓣一样铺满整个棕色的、像是大地的沙发面。
窗外紫色的花枝太薄,即将落山的太阳穿破花枝衔来一抹揉碎了的剔透如冰的日光落在他眉眼,他的脸颊搭在膝盖骨上,微微侧着头,望着盛焚意,像在暗暗想着什么心事。
盛焚意对此仿佛一无所知,观泠眼睁睁看着盛焚意朝自己走来,盛焚意的手里提着观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盛焚意站在观泠面前,把蛋糕从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里取出来放在沙发前的小桌子上,俯身给观泠准备好了小叉子和擦嘴巾,他照顾观泠这样细致了还不够,还问观泠:“要喝牛奶吗?”
“我、我……不渴。”观泠摇了摇头,“谢谢、你……”
盛焚意便没有去倒牛奶。
盛焚意坐在观泠对面的沙发上,他把风衣脱了,里面是一件有些单薄的黑衬衫,将他的肩颈线衬得愈发好看,流利的弧度一直勾勒到被袖带捆住的上臂曲线,蜿蜿蜒蜒如一座沉闷而冷清的山流淌到了手腕,他总是戴着一块银色腕表,虽说牌子总是不同,可颜色都是一样的,一直将左手腕骨遮起来,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
观泠定定看着盛焚意的手腕,有些出神,而后,他看到盛焚意拿起刀叉把那个巧克力蛋糕慢慢地切开了,切开的形状都别无二致,大小也一模一样,是观泠刚好可以一口吃下的程度,甚至连最边缘所缠绕的巧克力裱花都没有破坏到一丝一毫,蛋糕块也漂亮极了,这样观泠才愿意吃,
如果不是非常熟悉观泠生活习惯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可是盛焚意一定会知道,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也是这个世界上,观泠最后的有联系的人了。
盛焚意把其中一块观泠盯了最久的蛋糕放在特殊材质的柔软的叉子上,他抬手,像在教小朋友一样说:“张嘴。”
观泠抬起头,他向前探身,一手紧攥裙子,一手抬起将耳畔金发撩到而后,他微扬起脸庞,听话地张嘴,舌尖都乖乖地搭在下唇,这样盛焚意朝他嘴里喂蛋糕时蛋糕可以一口咬下去,盛焚意给他喂东西吃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他习惯盛焚意的冷冰冰了。
巧克力蛋糕进了嘴,软糯香甜的气息瞬间充满原先苦涩不安的唇腔,他小口咽着蛋糕,意犹未尽地还想吃。
他不需要说什么,盛焚意就给他喂了第二块,第三块。
也不需要他说什么,盛焚意就知道他吃饱了就不给他继续喂了。
观泠吃完后摸了摸肚子,有些犯困,他的唇角沾了一些雪白的奶油,湿漉漉地蹭着软乎乎的脸颊上,他来不及擦,眼皮沉了沉,脖子一侧,就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只是短暂的小憩,他还有自己的意识,他听到了盛焚意起身的声音,盛焚意站在他身边,他鼻息间可以嗅到盛焚意身上的冷香,盛焚意拿起桌上的擦嘴巾,给他擦着脸上的奶油,力道非常轻,像是对待心爱的人。
盛焚意给他擦完脸后,他蹙了蹙眉,盛焚意便知道他脸颊被碎发刺得不舒服,就帮他把碎发别在耳后了,他指尖搭在大腿上,微微颤了颤,意识渐渐散去。
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双眼睁开,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窗外的日光还没有散下去,寒夜尚未来临,窗外紫色的花枝上还有一只蝴蝶振翅,翅膀的影子像是神明的右翼遮掩下来一大片阴影落在观泠的眉眼。
他忽然觉得自己大腿有些重,像是有人压着自己。
他惊得低眸,看到盛焚意竟双膝跪在他面前睡着了。
盛焚意抱住观泠的腰,一张艳丽冰冷的脸轻轻靠在观泠的肚子上,他睡着前像是在听观泠的胎动,像是只有那个声音才能让他安心入睡。
观泠撑着手腕直起点身子,这样盛焚意可以睡得更舒服些,他指尖拨弄开盛焚意额前的乌黑发丝,这才看到盛焚意的眼下皮肤有些泛红,皮肤白的人连黑眼圈都是漂亮的粉,像淋湿了的浓稠的蔷薇色泽。
这四天来,没有睡过觉吗?
你去做什么了呢?
我……很想你。
观泠的指腹摸着盛焚意的睫毛,这个男人的睫毛很长,很直,像锐利雪寒的匕首似的极具攻击性,可这样的人竟然用这种如依赖、如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抱住他才能入睡……
“你以前还总说我是小孩子,意意,你才是小孩子嘛,也就比我大了三岁而已呀。”观泠嘟囔道,他说完就自顾自地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像是想到了年幼时的美好时光,如今那些记忆尽数破碎,最后上帝留给他的,只有盛焚意了。
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小宝宝,尽管这个小宝宝不是在爱里诞生的,反而给他带来了无法磨灭的痛苦回忆,可观泠还是爱他的小宝宝。
“意意,我现在很幸福……如果以后、以后的以后,也能和现在一样幸福就好了。”
“我很珍惜现在的时光,就像珍惜我们小时候一样。”
“你以前跟我说,你要养我和我的小宝宝,我其实很害怕,害怕等哪天我生了宝宝,等宝宝长大了,我就没有留在你身边的理由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因为我伤害过你,所以,意意,这句话,你不要听见哦。”
观泠的指腹沿着盛焚意的睫毛往下摸去,一直摸到了唇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摸盛焚意的唇瓣,这个动作太亲昵了,像爱人间的调情,他这样一想,吓了一跳,连忙收手。
可盛焚意骤然摸住观泠方才摸他的手指,将这根手指禁锢在他的掌心。
盛焚意慢慢抬眼,狐狸般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艳丽眼珠黑漆漆地盯着观泠,观泠一时无所遁形,咬住嘴,“干嘛呀……”
盛焚意一言不发,歪了歪头。
观泠觉得他像一只刚睡醒的狐狸,慵懒又多情,骨子却又冷得惊人。
这狐狸低下头,舔了舔被他握在掌心的观泠的手指。
“我不会丢了你的。”他说。
“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他仰起头,窗外的天终究彻底黑了下去,室内却明暗温暖。
盛焚意的半张脸被黑夜侵袭,余下半张脸在室内暖炉的火光摇曳里有了深情入骨般的人情味。
人仰起头讲话时,总会瞳孔扩散开来,生理性的一种泪湿感会浸透平日哪怕无情到极点的双眼,这会让那人显得在示弱。
观泠太懵懂,不知道示弱在动物界,是雄性竞争美丽多汁的小雌性的手段。
观泠将自己这根被盛焚意舔过的手指抽|离出来,他用这根手指连同拇指,轻轻捏着盛焚意的下巴,睫毛低垂,眼珠波光粼粼地覆盖蓝色的泪膜,像新奇,像观赏地感受着这个男人冷锐到毫不柔和的、却唯独对他俯身称臣般的目光。
美人装可怜总会更加惹人垂怜。
怀孕的人也总满怀母性,总悲悯而温柔,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会情绪敏感,都会心生柔软。
观泠俯身,主动地吻上了盛焚意的唇。
出乎意料的,和这张单纯到不谙世事的洋娃娃的脸不同,观泠很会接吻,这是他丈夫用一种强|迫而傲慢的方式调|教出来的最娴熟的技巧,他丈夫教给他过很多接吻的方式,大部分都粗|暴野蛮,观泠只记得其中一种算得上温情的方式。
是舔吻。
是唇瓣贴着唇瓣,主动的那人要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慢慢伸出舌尖去舔舐被接吻者紧闭的唇瓣,自下而上地去舔,将唇瓣和那人的心舔湿,舔得愿意接受主动的那人的心意。
可观泠太害羞了,他还是不敢做到那一步,只是唇瓣贴了贴盛焚意的唇,浅尝制止地要结束时,盛焚意却伸出舌尖,去舔开了观泠柔软的唇缝。
观泠羞得不敢睁眼,他心跳乱七八糟,自暴自弃、又像是死灰复燃似的,一把用胳膊抱住了盛焚意的脑袋。
这样他们就离得更近了。
像在暗示盛焚意,继续亲亲他。
盛焚意的舌伸进了观泠的唇腔,舌与舌互相推动,如两条蛇在交|尾。
这是推动吻。
观泠迷迷糊糊得被亲得好晕,指尖搭在盛焚意的后颈,鼻息微动,双眼都泪淋淋的。
他不是和盛焚意第一次接吻了。
自从半年前他和盛焚意在孕检室……做过那种荒唐的事情后,观泠在孕期每一次有了需求,盛焚意都会帮他,没有彻底做过,可也差不多了,盛焚意没有谈过恋爱,没和异性,也没和同性接触过,盛焚意对床上的事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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