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的眼神越来越崇拜,越来越崇拜,谢澄安满脸黑线,果然,幼稚鬼最懂幼稚鬼。
魏婷婷开门的时候,送礼大队刚到,完全是个巧合,看见那一笼子一笼子的野物,魏婷婷开心得忘了要装矜持。
村里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所以村民们格外地喜欢看热闹,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魏婷婷要的,那么他们可能会羡慕。
但是现在,他们只觉得魏婷婷是当了皇帝想成仙——贪得无厌。
以至于她身上穿着的绸子,手上戴着的镯子,额头上贴着的花钿,和高高起耸的发髻,上面插着的簪子,都愈发令人生厌。
圆润的腰身明明扭不动,却非要扭,都知道她手里喜欢捏帕子了,不用走一步甩一下了。
也不知道她头上戴着的簪子究竟是金的,还是铁的,就那么重,每走几步路就得扶一下。
一声声掩饰不住喜悦的:放这儿、放这儿、全叫外面的人听见了,还说什么,来就来吧,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装什么装?
没有挽留张铁牛三人,大家也都看到了,有不少人问他们:“怎么不坐一会儿?这么快就走啊?”
他们回答:“不惯,坐一块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走了。”
“没叫你们喝口水啊?”
“才沏呢,不等了,田里还有活儿。”
实话,也没有添油加醋,但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心思单纯的,认为就是张铁牛他们急着干活儿,不想等,但是看惯了人情世故的都明白,是魏婷婷压根没有打算招待。
所以没等谢澄安和萧明允再做什么,魏婷婷不招待他们的事,就已经传遍了。
现在就这么说,魏婷婷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委屈,因为她还是挺喜欢萧明允的。
有能力的人总是会被高看,打猎也是一种能力,有这样一位弟婿,家里再也不缺肉吃了。
魏婷婷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快,进屋坐。”
因为成了亲,所以打算给他留点面子?谢澄安才刚走了一步,就被呵斥住了。
魏婷婷:“跟了官老爷就是不一样,没几天呢就摆起谱来了,没看见家里来了客人?!还不赶紧去煮饭?!”
好吧,谢澄安叹气,是他想太多了。
小天爷挠了挠头,又是一个新人种?
小天爷知道每个人的内心活动,但是它不一定理解,比如魏婷婷。
在她看来,女人结婚是为了有个依靠,男人结婚是为了传宗接代。
萧家是因为急着冲喜,才愿意花那么多银子,娶了个不能生的谢澄安。
萧明允醒了,谢澄安就没用了,老夫妻回过神来,一定会后悔。
可是妻子要和离,得给婆家退聘礼,丈夫要休妻,可不能跑到丈母娘家去要。
萧家家境不好,一定不愿意人财两空,所以他们只能把不满,发泄在谢澄安身上。
她若是站在谢澄安这边,那么他的公公婆婆就不能痛快地刁难他了,怨气得不到发泄,迟早要牵连到她。
可怜谢澄安的婶婶们,才刚消停了,她不想再被萧老夫妻在背后戳脊梁骨,就让谢澄安当了这个受气包吧,反正他一直是,只是换了一家。
傻子也不会直接说:“你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们不会给他撑腰的。”
魏婷婷早就想好怎么跟萧明允说了:“澄安从小没有爹娘管教,难免顽皮一些,我们想说他几句,却怕他记恨,如今大了,我们也管不了了。”
“好在成了亲,叔叔婶婶都是知道规矩的,他行事若有不妥,你们只管教他,言语若有冲撞,只管提醒,把他交给你们,我和他哥一万个放心。”
所有的重点都包括了,没爹没娘,哥嫂不管,人是萧家的了,萧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绝对不会因为谢澄安,而找萧家的麻烦,魏婷婷编了好几天呢。
小天爷想不通的是,按照魏婷婷的逻辑,萧明允是看不上谢澄安的,可是如果萧明允看不上谢澄安,又怎么会给她送谢礼呢?
在魏婷婷眼里,萧明允一家是甘心被坑两次的软蛋,还是为了充胖子、能把里子掏空的蠢货?
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姓魏,所以萧明允绝对不敢跟她撕破脸吧。
她再善解人意几分,绝对不插手他们对谢澄安的管教,面子上和和气气的,也就罢了。
如此风流倜傥、才貌双全的人,却配了一个大字不识、黑黑瘦瘦的乡巴佬,萧明允也会觉得屈辱吧。
却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福星的说法也不能不顾及,为了不担过河拆桥的骂名,他只能将就着过。
但是心中的怨气总有压制不住的时候,想发泄就发泄吧,魏婷婷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的难言之隐,我都懂。
呃、萧明允不懂,萧明允揽着谢澄安的肩膀,说:“既然你不打算招待,那我们走就是了,何必这么凶。”
“瞧你那下巴扬的,眼睛瞪的,啧,扬着下巴都能看见你那脖子里、一、二、三圈肉啊。”
萧明允的话,就像晴天旱雷一样,砸得魏婷婷的脑壳疼,从来都是她阴阳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阴阳她了?
魏婷婷满脸写着反了天了,狗屁的阴阳,那是明目张胆的嘲讽。
魏婷婷:“你!”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明允已经揽着谢澄安的肩膀出了门。
许是魏姝姝教过她人情世故,魏婷婷终于明白锁门一事,做得太绝。
本来打算让谢澄安做顿饭,她和萧明允坐一坐,聊一聊,改一改她太绝情的印象,可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必要,萧明允这人拎不清!
她姓魏,家大势大的魏,萧明允一个被贬回祖籍的罪臣,不示好、不巴结、不求他们罩着就罢了,竟然敢跟她撕破脸?!
魏婷婷气得追了出去,这就是萧明允要的,方才看热闹的人都还没散呢。
萧明允用十分夸张的眼神打量着魏婷婷:“你走路干嘛这样?”
他学了一下魏婷婷走路的姿势,像刚刚成精的蟒,还不太熟练。
高挑的身材让萧明允的腰身很是明显,他扭的那两下,竟然比魏婷婷还妖娆许多,翘着的兰花指,让谢澄安差点憋出内伤。
其他人或许只是觉得别扭,但是萧明允一下就看出来了,魏婷婷的一举一动,包括穿着打扮,都在模仿紫禁城里的妃嫔。
在三家村这样依靠体力为生的地方,不光是男人,女人也以健壮为美,她们可以大步奔跑,可以放开嗓门大喊:回来吃饭!
规矩多的郑、魏、萧三家,也没有规定女人走路的快慢,和摇头的幅度,所以,喜欢贴着膝盖走小碎步的魏婷婷,格外引人注目。
她永远捏着一块雪白的帕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另一只手总是去扶头。
明明穿着遍大街都是的、五十文一双的黑布鞋,却需要通过摆臂来保持平衡?
当然了,这种走路姿势,没有任何一点可指摘的,在县、府、京城、等等讲究的地方,妇人们不这样走,会被认为不够端庄。
只是因为整个三家村只有魏婷婷一个人这样,而搞特殊的人总是会引起更多的讨论、总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这些讨论和目光总是有善有恶,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魏家是三家村的豪门,不好听的话,也不会当着魏婷婷的面说,她作为与众不同的人,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她把那些目光理解为羡慕。
这让她的自我感觉愈发良好,下巴扬得愈发高,胳膊摆动的幅度愈发大。
想使唤谢澄安的时候,她说:“怎么还不备午膳!”两个村的人,没有一个人把饭叫膳。
盛上饭了开始挑毛病:“这么老的蛋羹也敢拿来打发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拎起扫帚撵着谢澄安满院子打。
不知道为什么,每过几天,魏婷婷就要嫌弃一下那天的蛋羹,揍谢澄安一顿,然后一口不剩地吃掉。
谢澄安早起挑水吵到了她,她说:“你个贱人屡屡以下犯上!拖出去!”
家里根本没有别人,叫谁把他拖出去?谢澄安不懂。
梳头的时候,她说:“把我的养颜膏拿来。”哪儿有什么养颜膏,明明是痱子粉。
呃,小叔子进嫂子的房间不好吧,可是递梳子这样的事,魏婷婷也会使唤谢澄安。
谢澄安那个时候还小,不懂,魏婷婷一个有亲娘、有亲姐的妇人,也不懂?
一副淳朴的临溪村民们看不懂的做派,谢澄安一度怀疑,她是中了什么邪。
尽管魏婷婷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并不这样,但是村里的房子,墙没有那么高,白天又通常不关门。
吼上一嗓子,前后几家都能听到,左邻右舍也常常怀疑,魏婷婷是得了臆想症。
魏婷婷跟他们相处的时候,除了有些高傲,倒没有那么看不懂。
所以他们只能关起门来、或者是要好的姐妹之间,小范围地讨论,只是,愈发觉得谢澄安可怜了。
萧明允觉得魏婷婷在模仿紫禁城里的妃嫔,除了行为举止,还有一个依据,魏婷婷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纯白色的布条。
第38章 萧明允的脸,不适合用来说脏话
细看魏婷婷捏着帕子的手指,竟然还戴着很显廉价的护甲,这个廉价是在萧明允看来。
她的小拇指包着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萧明允猜测,魏婷婷原本是留着真指甲的,但是小拇指的指甲断了,疼,所以全剪了。
亦或是谢澄安成了家,魏婷婷不得不做家务了,指甲断过好几次,便干脆不留了,只有在外出或者有客人的时候,戴上护甲。
不是萧明允搞地域歧视,是大庆的交通真的没有那么发达。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家乡,他们甚至不知道,隔壁县的方言竟然和他们不同。
一位土生土长、依靠体力劳动为生的农村妇女,是不会知道护甲和龙华这种东西的。
魏婷婷脖子里戴的白布条,京城的贵妇们叫它龙华。
京城普通人家的妇人也不戴这个,像赵慧静这样的官员家属,也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戴。
宫里的妃子们是不是天天戴,萧明允这个上过太学的人,都不是很清楚。
唯一可能知道的,就是做过宫女的孙莹,孙莹是魏婷婷的嫂子,两个人非常要好。
不用问,萧明允都能猜出来,这些东西是孙莹灌输给她的。
孙莹不是为了掀起攀比之风,更不是为了传播礼教,她只是想通过讲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来获得崇拜。
可是魏婷婷正值爱幻想的年纪,又一直自命不凡,她听了会怎么样?
一个愈发痴迷,一个愈发爱讲,一个搜肠刮肚、越讲越夸张,一个深陷其中、得了臆想症,她们视彼此为知音。
萧明允用十分夸张的眼神打量着魏婷婷:“你走路干嘛这样?”
学了下魏婷婷走路的姿势,像刚刚成精的蟒,还不太熟练。
魏婷婷:“京城的大家闺秀都是这样走的!这叫端庄,叫矜持!”萧明允这个乡巴、不是、糙汉子根本不懂!
萧糙汉子并不打算跟魏婷婷争辩,只是很贴心的压着声音说道:“你额头上面画的,是京城里十几年前的款式,早就不流行了,还有你那头发。”
“顶上梳个高椎髻,勉强能看,前面为什么要梳个二把头?真的很像刨子。”
三家村不论男女老少,都是丸子头,男子梳高丸子头,女子梳中、或低,条件好的用簪子,一般的用发绳。
小孩则是两个丸子,等后脑勺的头发能够全部梳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一切都是为了干活方便,除了沉迷于宫廷戏的魏婷婷。
魏婷婷大脑停机,并单手扶了一下她的发髻,萧明允说她的头发像刨木头的刨子?她盘了足足一个时辰呢!
旁观者:……
这就走了?真的没有招待诶,他们在说什么啊?听不见诶,往跟前挪两步吧。
萧·稳定输出·明允继续压着声音,说:“孙莹没有告诉你,二把头是宫女梳的吗?妃子们那些很高很大的发髻,都是假发垫。”
“没有那么多头发,就别勉强了,没几个伺候的丫鬟,就别整这么复杂,看你那头发散的,顾涌顾涌,跟牛屎一样。”
像不像牛屎,并不重要,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跟魏婷婷见面了,所以萧明允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恶心恶心她。
魏婷婷再一扶头,她的头发就散了,方法不对,就算插了再多的簪子,也固定不住,可是女人也有一些东西需要坚守,比如面子。
魏婷婷瞪着眼睛,扯着嗓子,喊道:“宫里的贵妃都是这样盘的!你懂什么?!”
好像声音高一点,这句话的真实性就能高一点似的。
旁观者:……
光听见魏婷婷叽喳了,听不见萧明允说的什么,哎呀急死了,再往跟前挪两步吧。
萧·继续输出·明允仍然不想跟对方争辩,只压着声音说道:“你脖子里戴的那个,叫龙华,太后能绣寿字,皇后可绣牡丹,按照位分的不同,有着严格的区分。”
“什么都不绣的,是宫女戴的,学什么不好,净把自己往低档了打扮,自己缝的?看那线头。”
魏婷婷本身,对京中女子的穿着打扮,了解度为零,每一个细节,她都是听孙莹说的。
孙莹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是一个宫女,而萧明允是高官之子。
她再不懂浣衣宫女和高官之子的见识孰高孰低,也隐约感觉到了,萧明允的话更可信。
信了,就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了,她实在没有想到萧明允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擅长言语攻击。
引以为傲的东西被贬得一文不值,魏婷婷浑身脱力,快晕死过去,只有脸上的神经还在抽抽,像刚刚死掉的鱼。
曹成惠管教严格,经常用来骂人的粗鄙之语,魏婷婷还真的说不出口。
只是后来,曹成惠没了精力,魏婷婷跟孙莹那几个走得又近,说话就变得阴阳怪气了,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怎么回怼萧明允,憋的脸都红了。
见没见过贵妃,只有孙莹自己知道,但是她一定见过浣衣局的主管姑姑。
或许从姐妹们那里听说过吧,贵妃们总是把头发盘得高高的,上面戴着各种金银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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