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人们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啊,打不下值钱的东西,萧三叔的心就是不甘,哪怕一次也行,让他打上一只羊吧。
老天爷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这天,刚进山不久,萧有岭就遇到了羊群,满弓,紧弦,咻的一声,没打中。
羊群受了惊,跑出去很远,萧有岭赶紧去追,又一箭,又没中。
羊群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跑,萧有岭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追,很快就追到了他不熟悉的深山,可是萧有岭满眼都是羊,他突然脚下一空,掉进了废弃的猎洞。
猎洞底部有一截断裂的树干,萧有岭的腿摔在了上面,断了,使不上力气就不说了,断裂处传来的剧痛,让萧有岭冒了一身冷汗。
萧家的叔叔伯伯们,还有热心邻居张铁牛等人,举着火把在山里找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时,他们才找到萧有岭。
动静闹得这么大,闲来无事的人都围在山脚下,看着热闹。
一看萧有岭的腿断了,大部分人都在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倒霉了,赶紧请大夫瞧瞧,等等,可是一群人里面,总会有几根搅屎棍。
吴娘子:“怎么这么巧?破院老大的腿刚好,他三叔的腿就断了。”
周娘子:“是啊,都一年了,有法子早怎么不治?真的太巧了。”
孙莹:“这有什么难猜,定是他们把劫数,转嫁到他三叔身上了。”
“也就是咱们这儿的人单纯,京城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这种事情很常见。”
在吴娘子和周娘子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孙莹挖空心思,将她毕生的见闻糅合,加工成了一个崭新的故事。
大意是,一位胳膊断了的公子,说她不知道人家用的什么方法,把劫数转到了自己的亲哥哥身上,他的胳膊是好了,可是那无辜的哥哥,胳膊到现在还断着。
周娘子和吴娘子痛斥着不存在的黑心弟弟,可怜着莫须有的倒霉哥哥,她们深信不疑又没有见识的样子,让孙莹感到非常的满足。
不必放大声音,也不必说给所有人听,流言是这个世界上,生长速度最快的东西。
萧思谦将劫数转嫁给他三叔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他三婶的耳朵里。
萧三婶与萧三叔到底是有情的,萧三叔误入了歧途,如今好不容易回心转意,他们的日子才顺心了几天。
意外便罢了,一听说自家相公的腿是有人陷害,萧三婶当即就张罗了一群人,来萧明允家讨说法。
萧三婶痛哭流涕,语无伦次地控诉着萧家的恶行:“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害我!把有岭的腿还给他!”
男人不顾家的时候,她付出的辛苦,争吵的时候,受过的委屈,男人回心转意的时候,对上苍的感激,摔断腿的时候,天塌下来的绝望。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通通宣泄了出来,对着完全无辜的一家人,妇人的眼泪,永远叫不知情的人同情。
萧思谦的腿刚接上,还不能下床,萧明允行逆天之事,这两日总是贪睡,还是谢澄安先被外头的吵闹惊醒了。
萧母:“你一来就嚎啕大哭,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不如你先冷静一下!”
萧三婶冷静不了:“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你们为什么害他?!”
萧父:“有人害你,你就去报官,来我家吵吵闹闹,有什么用?”
气得萧三婶扑过去就要打人,还好被张铁牛的妻子张素素拉住了。
张铁牛的丈母娘张婶婶,把赵慧静拉到了一侧,说:“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说你家老大的腿好了,萧有岭的腿却断了,是你们把劫数转嫁到他身上了。”
赵·震惊·慧静:“哪有这种荒唐事?”
张婶婶:“就是说么,可是现在,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谢澄安:“我大哥的腿是我师父接上的,先让我师父去看看吧。”
张素素一个松懈,叫萧三婶冲了出去,她一把推倒了谢澄安:“别在这儿佛面狼心的!谁知道你会下什么黑手!”
对一个情绪崩溃、没法沟通、又看似弱势的人,是讲道理更好,还是对骂更好?
谢澄安给吉祥使了个眼色,吉祥便拦住了想要扶他的萧父和萧母。
第76章 萧明允拜访启蒙老师
谢澄安不让吉祥和萧父萧母靠近他们,他自己站了起来,却没有拍身上的土。
谢澄安:“婶婶像疯狗一般,实在没法解决问题。”
一句话把萧三婶说得更生气了。
谢澄安:“这样,婶婶若是不解气,就多打我几下,伤了残了,全算我自己的。”
这番话有没有问题,暂且不说,但是在失去理智的人看来,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嚣张了,在各种情绪的综合作用之下,萧三婶哐哐哐地暴打谢澄安。
此时此刻,远在县衙里的品尝着下午茶的郝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萧·脸色还有些苍白·明允:“三家村有人闹事,请县令移步。”
郝英:……
三皇子让他盯着萧家,可是他知道他们的品性,所以并不打算故意为难他们,只要相安无事,别引起三皇子的注意就好。
他听说过萧明允睚眦必报的性格,所以每次萧明允有事,郝英都特别地积极。
他不想在三皇子的命令、和对萧家的不忍之间为难,所以他一定不能任由萧明允把事情闹大。
萧明允的轻功精妙绝伦,唰唰两下就到了县里,这就省下了很多时间,郝英快马加鞭,原本三个时辰的路程,不到半个钟就到了。
郝英一来,谢澄安就啊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可是那位三十来岁的妇女,还在发泄似的殴打他。
看热闹的人,不会帮着萧三婶动手,谢澄安又不让吉祥和萧父萧母靠近,所以他和萧三婶的一举一动,都被县令看得一清二楚。
衙役喝道:“大胆刁民!还不住手!”
人群哗啦一下,散出去一百多米,衙役和马匹全都气喘吁吁的,因为跑得太快了,所以他们都红着脸,看上去很像是非常得生气。
帮帮腔还行,但是官爷来了,他们都不想被这件事情牵连,聚众闹事是犯罪,他们往后躲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劝架的人心不虚,站得笔直。
吉·反应最快·最懂主子心了·祥扑通一跪:“大人!这位婶婶说我们害她!一大早就叫了一群人,还把我家郎君打伤了!请您找出害她的凶手,还我们公道!”
怒目圆睁的衙役们,配着明晃晃的刀,素有威望的县令也是一脸严肃,谢澄安躺在地上,扶着腰,头埋在萧明允的怀里哎呦哎呦。
萧三婶的理智一下就恢复了,腿断了,是可以接上的,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
她是被萧三叔的伤势吓坏了,关心则乱,竟然信了那么邪乎的事。
郝英:“不用怕,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本官绝不姑息罪恶。”
萧三婶:……
哪有罪恶?就是萧三叔自己不小心,可是吉祥先一步替她告了状。
为了面子死不认错,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萧三婶只好如实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包括她头脑发昏,听信谗言,殴打谢澄安一事,还请谢澄安原谅她的鲁莽。
谢澄安躺在地上,扶着腰:“啊,你别动我,我的腰,啊呀。”
萧明允:“咳。”好好说话,别乱叫。
谢·少管我·澄安:“啊~,起不来了。”
聪明人是懂得大事化小的,萧三婶连忙叫她儿子去找梁大夫,说医药费她出,又叫她闺女把才买的五斤鸡蛋拎过来,说给谢澄安补补身子。
谢澄安被扶着站了起来,伤得似乎有些重,所以站得不太稳:“婶婶我没事,叔叔的腿伤要紧。”
谢澄安叫梁大夫赶紧去看萧三叔,萧父和萧母也是这个意思。
回到三家村以后,他们见识过很多无赖,时至今日,不需要谢澄安明说,他们也能知道谢澄安是什么意思了。
谢澄安:“县令大人,我这位婶婶一向稳重,今日是太过担心叔叔,所以才会失了分寸。”
萧三婶左手搓着右手,右手搓着左手,微微地驼着背,说:“是是是。”
老百姓没有不怕官的,再好的官也怕。
谢澄安想给郝英行个礼,结果才刚迈出去一步,就膝盖一软,还好被萧明允及时地捞住,才没有摔倒。
谢澄安:“您看,我也没受什么伤,还请您不要按照聚众闹事定罪。”
“叔叔才摔断了腿,婶婶要是再被关上一年半载,家里就没有人照顾了。”
萧·我有罪·三婶垂着眼睛,冒着冷汗,念叨着:“是是是。”
骂几句还不行?竟然还动了手,她怎么能够这么冲动?可千万不要把她关到大牢里,她还有两个孩子呢。
故意伤害罪如何量刑,要看受害者受伤的程度,包括生理上和心理上,既然受害者谢澄安不计较,那么郝英也只能把帮腔的那群人批评了一番,说下次再有人闹事,一定严惩。
萧三婶在心里对谢澄安三拜九叩着,说:“澄安他娘,实在对不住。”
萧母:“妹妹快别这么说,都怪那些传瞎话的,赶紧叫梁大夫去看看他三叔的腿吧。”
萧三婶:“澄安这儿?”
谢澄安用手扶着腰,脸上却笑笑的:“我没事哎呦~,师父,你快去看看我叔叔的腿吧,啊,轻点,婶婶快去吧,我真的没事,休息几天就好哎呦~,明允你别搂我的腰,就是摔着腰了。”
萧·我可真该死啊·三婶在萧父、萧母、张婶婶、和张素素的簇拥劝说下,赶紧请梁大夫去治萧有岭的腿了。
因为某位睚眦必报的侄儿,萧三婶在半路上还摔了一跤,只是,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是她走得太急了。
萧远之邀请郝英去他家里喝茶,郝·大可不必·英婉拒。
这场由瞎话引发的闹剧,总算是圆满地收场了,就是梁大夫气不过,问萧三婶要了十两。
萧明允把谢澄安抱了回去,说:“快点呸呸呸。”
谢澄安的腰根本不疼,他是装的:“呸什么啊?”
萧明允:“什么全算你的?”
谢澄安:“哦,你说这个啊,她一个妇人,没多大力气的,顶多就是打的时候疼一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双方都是普通的百姓,那么郝英在断案的时候,就一定会公正。
谢澄安早就想好了,如果萧三婶执迷不悟,那么他就继续装,让县令把闹事的全都抓起来,去牢里面教育。
但如果萧三婶迷途知返,态度诚恳,那么他也可以息事宁人,谁没有头脑发热的时候呢?
谢澄安是有分寸的,来闹事的如果是一位虎背熊腰的男子,他就不会说伤了残了,全算他的,那样的话了。
虽然是他激的萧三婶,但是他并没有讹萧三婶的钱,鸡蛋也没有收,是非对错不是买卖,有的时候真的算不了那么清楚。
萧三婶闹事在先,可是他们喊来了县令,也把萧三婶吓得不轻,此事就算两清了吧。
可是他被推倒的时候没有防备,胳膊杵在了地上,怎么都得疼上几天,谢澄安不以为意,但是萧明允心疼啊。
萧明允给谢澄安划破的手掌擦着药:“那也不许乱说。”
谢澄安:“知道啦,我想吃一块绿豆糕。”
萧明允:“嗯。”
谢澄安:“要喂。”
自从有了跑腿的人,家里的零嘴就没有断过,谢澄安晃着脚,吃着绿豆糕,喂的人开心,被喂的人也开心。
劫数可以转嫁这个说法,萧三婶最终是没有相信,孙莹造的谣太多,也早就忘了这一个,但语言是有力量的。
一些因为懒惰、不务正业、倒霉、子孙不肖、创业失败等等,开始走下坡路,又不可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人,隐约怀疑是萧明允家夺走了他们的运气。
还好郝英严禁他们闹事,同时也有一部分人坚定地不信,所以那种说法,没有像当初的“靠近萧家者杀无赦”那样,引起大范围的讨论,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可以彻底地沉寂吧。
生意伙伴李秉文为了让书局尽快开张,过年没有回京城,他在年底之前买了十间铺子。
要印刷,还要装订,所以他买的是带院子的,有两个地方买不到,只好先租了。
他计划在元宵节之前叫伙计们学会,过完节选个良辰吉日,正式开张。
萧明允和谢澄安初二去探望了一下梁大夫,初三就出发去了淮安府。
他们走后不久,魏青田、郑丰收、筑阳县的温如玉、纪若愚、还有七八个同学,也相跟着去了淮安府,魏广田没去,他要给他娘守孝三年。
纪若愚年长,去年过了县试,今年要在府里的鹿鸣书院学习,其他人去参加鹿鸣书院举办的元宵诗会。
筑阳县。
纪若愚家。
儿行千里母担忧,衣裳会不会洗?床板硬不硬?饭菜合不合胃口?纪母给纪若愚准备了几坛酸黄瓜和辣白菜。
都是筑阳县常见的小菜,腌好了,就是放上半年都不会坏,拌上这些爽口小菜,就是白米饭也能吃三碗。
纪母:“你头一年去,一定要跟同学好好相处,娘特意多做了一些,去了跟同学们分着吃,过上两个月,娘再给你送。”
去年春天张文通办的那场讲经会,纪母也去了,大师说她儿子这一次能考上,她儿子果真就考上了。
大师还说纪若愚的人际关系不顺,纪母便在他临行之前,多嘱咐他几遍。
纪若愚却眉头一皱:“说了不拿不拿,你也别给我送,白菜黄瓜谁稀罕?府里人都不吃这个,拿出去还丢人呢。”
纪若愚把被褥从包袱里面取了出来,跟他娘说过好几遍了,书院会发、书院会发。
面料好一些也就罢了,他去府里上学,带着一套这么旧的被褥,面儿上还是麻布的,不被同学笑话才怪。
纪若愚要住在鹿鸣书院,每半个月休沐一日,根本没有时间回来,所以他的行李比别人的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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