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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反应，依然睡得很安稳。
尹尤川不得不上手去推他，可这一上手没把少年推醒，却把他身上裹着的被子掀开一角。里面白皙光滑的肌肤露出来一小片，再往下，是漂亮的筋络和骨骼。
尹尤川这才意识到，除了过载身上的被子之外，少年的身上，应该什么都没有。
已经是夏天了，屋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睡梦中的小鱼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凉意，微微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拉上被尹尤川扯开的被褥。
但他没有成功。
因为抓着被褥的尹尤川还在对着那一小片漂亮的皮肤宕机。
他自诩不是什么色欲熏心的人，可也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在这一瞬免不了要走神。
小鱼微微挣扎了两下，试图夺回对被褥的控制权，但是挣扎无效，被子还是被讨厌的人类抓着，他只能乖乖地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少年睁开眼，就看到昏昧的光线落入视野，很温柔，也很好接受。
他迷迷瞪瞪地在原地发了半晌的呆，才意识到自己的跟前还坐着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想去扯被子蒙住脑袋，却发现被子被人抓着，他根本拽不动。
他觉得有些害怕，于是黑亮的眼睛里浮起来一层湿润的雾气。
“你...”尹尤川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手中下意识松了力道。小鱼趁虚而入，立刻接手了被子的控制权，扯着被褥蒙过头顶，闷闷地转了个身，露出光裸的白皙后背和乌黑柔顺的卷毛后脑勺，又感觉到冷一般用被子满当当裹住自己，在原地蛄蛹成一团。
金枪鱼饭团。
还是卷毛海苔口味的。
这是出现在尹尤川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第8章 哭哭小鱼
卷毛金枪鱼饭团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过了两秒感觉到身后的人没动静，他又把脑袋转过来，偏着眼睛偷偷瞧着尹尤川看。
尹尤川感觉，自己真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小家伙看起来很害怕他，又好像忍不住用自己的小动作撩拨他，就像刚刚见到他的时候那样，好像没头没脑地担心着自己被吃掉，又立刻因为自己轻飘飘的一句“不会”就完全放心下来沉沉睡去。
“你…很害怕我？”尹尤川斟酌着开口。
他其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个少年相处，但是把他对自己的态度问明白，总是好的。
小鱼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不是害怕你…”他的声音小小的，少年轻盈的声线让人联想起气泡破碎的样子，轻缓而好听，“我就是…之前没有和人类相处的经验…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是什么样子的…也不习惯以人类的样子存在，所以我有点害怕……”
尹尤川轻轻叹口气。
听起来，他好像也没比自己多知道多少。但至少不是反感他这个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人类的？”
小鱼这次摇头摇得很坚定。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睡觉，刚梦见自己和小鱼朋友一起玩呢，就觉得自己身上好痛好痛。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已经变成和你们人类一样的样子了…而且，而且那个鱼塘也碎了……”
小鱼说到这里，眼睛又红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一切搞砸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很喜欢那个鱼缸…在里面睡起来很舒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说话断断续续又语无伦次的，慌张得两只手抓住了尹尤川的臂膀，来回晃悠着表达自己的急切。
“好啦，好啦。”尹尤川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安抚，他真的会开始掉小珍珠的，“我没有怪你，鱼缸碎了就碎了，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你要是喜欢那个鱼缸，我就再给你买一个一样的就好了，你…你别哭。”
“噢。”小鱼乖乖地吸吸鼻子，眼眶里还蓄着两泡亮晶晶的眼泪。
他看起来不那么害怕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卷毛被被子弄得有些乱糟糟，看着可爱又狼狈。
尹尤川忍不住笑起来，“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被我从海里钓上来，然后莫名其妙地从一条鱼变成了一个人？是这个意思吗？”
“莫名其妙，是什么意思？”小鱼歪歪脑袋，神情非常不解。
“意思就是，我们都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原因。”
尹尤川按照自己的理解，给了小鱼一个好懂的解释。
小鱼反应了两秒，然后点点头，“是的，我不知道因为什么。”
“那就先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尹尤川的心态非常好，既然得不到答案，索性就不要答案了，他双手往后一撑，姿态松散地继续接下来的话题，“你现在变成人类了，还能变回去吗？”
小鱼好像没听懂他说的话，呆愣愣地看着尹尤川，然后非常警惕地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开口的声音显得很委屈，“你…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他看起来好像非常委屈，眼里刚刚消弭的雾气再一次浮起来。
尹尤川真是怕了他了，偏偏他只是一条小鱼，还是尹尤川自己把他钓上来的，他心里莫名就有了一点要负责的意味。
“不是，我不是说你这个样子不好看。”相反，在人类的审美里，这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我只是觉得，你在人类社会里生活，会面对很多很复杂很麻烦的事，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所以如果你能变回去的话，最好还是当一只普通的小鱼吧。”
小鱼正着黑而圆的眼睛，非常认真地在听尹尤川说话。听到尹尤川说‘不是不好看’的时候小家伙的眼睛亮得像灯泡，可是听到后半句，他却瘪瘪嘴，垂下脑袋。
“对不起。”小鱼说。
“为什么又道歉啊？”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自然也就不知道要怎么变回去了……”
得，根本没给退货途径。
尹尤川闭闭眼，花了点时间来消化这一事实。
“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尹尤川希望从小鱼嘴里得到一些，我会自己出去找工作，自己生活的答案，毕竟让他一个人赚钱养两个人，这多少负担有点太大了。更何况这个家里还有盒盒这只小白猫，他实在负担不起。
“啊，”小鱼眨巴眨巴眼睛，“我打算睡觉。”
接着，小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随着哈欠的动作渗出泪来，精亮亮地挂在眼睫毛上，像早春树叶上漂亮的晶霜。
尹尤川：……
这叫他怎么办才好。
“算了，你先睡吧。”尹尤川叹口气，在这条困到快要睁不开眼睛的小鱼面前做了妥协。
就这么先养着他吧，等情况稳定下来再看看。说不定他又一觉睡醒，小鱼就又从人类变回一条鱼了呢。
好心态，决定男人一生。
尹尤川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于是他就这么开始了和小鱼一起生活的日子。
坦白来讲，小鱼很让人省心。在他的日程表里，好像就只有三件事情，晒太阳，吃饭，还有睡觉。
小鱼睡觉非常安稳。尹尤川的出租屋放的是一米五的床，小鱼一般只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并且窝起来睡着了就不再挪动，能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直到他清醒。于是尹尤川的睡眠并没有受到多少的影响，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自从小鱼出现之后，他好像被小鱼传染了一些，睡眠质量都跟着变好了。
白天小鱼也爱睡会觉，有时候上一秒两人还在说话，尹尤川分神了几分钟去做别的事情，再回来时小鱼就已经缓缓掉线，呼吸匀长了。他睡的太安静，安静到就像是这个小小房间的一部分，安静到有些时候，尹尤川真实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小鱼吃饭也很省心。他吃得并不多，也并不挑食，尹尤川吃菜叶他就啃菜梗，尹尤川喝汤他就负责包锅底，尹尤川吃鱼…这个小鱼不吃，他每到这样的时候，都得转过身去。
“害怕？”尹尤川对着小雨的背影问。
毛茸茸的脑袋点点头，下一秒意识到自己是背对着尹尤川，这么点头好像方向不对。于是仰起脑袋给尹尤川反向点了一个，却不小心扭到脖子，疼得小声吸气。
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疼。
于是尹尤川再也没在小鱼的面前吃过鱼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好。几天下来尹尤川的伙食消费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家里饭菜的浪费量大大减少。
这是好事，但尹尤川却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你们鱼…能吃这些东西吗？而且吃得这么少，不会觉得饿吗？”
“我没觉得吃了有什么不好…那应该就是能吃吧。”小鱼眨巴眨巴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尹尤川看，“而且我吃完这些就已经不觉得饿了…这应该就是，吃饱了吧？”
好有道理，简直无法反驳。小家伙表现得太让人省心，尹尤川反而有时候会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比如——
要是一直这么养着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第9章 黏人小鱼
眼下会让尹尤川觉得困扰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小鱼实在太黏他了。
在尹尤川二十几年的人生历程当中，绝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孤身一人，就算是有家人和伙伴，大多也只是港通度过一小段并不算长的时光，或者是像一朵云漂浮在地表之外一样，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尹尤川一直觉得这样的状态挺好，很稳定，也很自在。
可是小鱼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稳定。
他会在每一次尹尤川想要离开他视线范围的时候发出疑问，“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
而且小鱼似乎对开门的声音非常敏感，就算事尹尤川在他熟睡的时候想要离开家，他也会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然后问他，“可不可以不要走。”
尹尤川不知道小鱼为什么这么黏他，甚至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这样的小鱼有些烦。可是每一次望见小鱼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尹尤川心里的底线就不由得一次又一次软化。
他坐下来，细心地给小鱼解释，“我要去上班，你自己在家好好呆着，无聊的话可以和盒盒玩。”
“我不要，”小鱼说，“她之前打我…我有点害怕。而且上班是什么，能带我一起去吗？”
看来盒盒之前那一巴掌给小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鱼生阴影。
尹尤川叹口气，揉了揉小鱼的卷毛脑袋，“不可以哦，如果你还像原来一样只是一条小鱼的话或许可以，可是你现在是一个人类了，带着你去上班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好吧。”小鱼把眼睛耷拉下来，又选了个离盒盒最远的角落窝起来。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唯一的变化就是，在三天之后，小鱼终于克服了对盒盒的恐惧。他开始和新认识的猫咪朋友一起玩，尽管小白猫有时候会龇牙咧嘴，他还是有一点点怕。
但是只有一点，没有留下鱼生阴影，尹尤川很欣慰。
另一件让尹尤川觉得困扰的事，就是小鱼实在太有想象力了。
除了睡觉和吃饭，小鱼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晒太阳。晒太阳这个课题在小鱼的生活中贯穿始终，几乎在他清醒的时间里占据了绝对的比重。
尹尤川的出租屋在老式的居民楼里，住的是二楼朝阳的房间，带一个小小的飘窗，上面被尹尤川铺了厚厚的毛绒软垫，这是小鱼除了床之外最喜欢呆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喜欢晒太阳呢？”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见小鱼窝在飘窗上晒太阳之后，尹尤川忍不住开口问他。
“因为以前在海里，晒不到太阳的…浅水水域的小鱼朋友和我说过太阳会把海水晒得暖暖的，游过去的时候会感觉很舒服，但那时候我一直没机会感受到…现在有机会了，我觉得他说的对…我也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这样啊。”尹尤川点点头，看着小鱼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样子，也跟着翘起嘴角。
“而且在窗户旁边晒太阳，能闻到很多特殊的气味。”小鱼显得兴致勃勃，“比如太阳晒在树叶上的味道，泥土被小虫子爬过以后留下的味道，石头缝里绿豹毒开花的味道，还有下水沟里泡泡冒起来的味道……不过这个我不喜欢，臭臭的！”
小鱼说得头头是道，甚至站起身拉住了尹尤川的胳膊，“你也过来闻闻！是不是能闻到好多的味道？”
尹尤川嗅了嗅，又嗅了嗅，然后摇摇头。
“没有，我闻不到。”尹尤川感到费解，小鱼说的这些，真的会有味道吗，“你的嗅觉这么好？”
“啊…”小鱼歪歪脑袋，“我以为这是人类的特有功能呢……”
“没有，人类的嗅觉，也没那么灵敏。”
“那好吧。”小鱼点点头，“那我以后闻到了什么味道，都告诉你。”
尹尤川觉得这个提议有些意思，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鱼说的气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稀奇古怪，尹尤川忍不住在心里想，小鱼究竟是真的能闻到，还是想像出来逗他玩的呢？
尹尤川不知道，也无从查证。
除了这两点困扰，尹尤川和小鱼的日子过得都很好。
日子无风无浪地到了周五，这天尹尤川在酒吧没排班，于是下了咖啡店的班顺路去了一趟旧货市场，回家的时候给小鱼带回来一只玻璃鱼缸。
小鱼刚睡醒，裹着被子迷迷瞪瞪地瘫在床上，看到尹尤川进来，眼神瞬间有了焦点。
“你回来啦！”小鱼吸吸鼻子，“我闻到了咖啡奶泡的味道，还有新鲜玻璃的味道。”
新鲜玻璃，很独特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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