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点无赖的意思,赖上了边榆。
边榆将铁盒扔到了后座,苏珉沅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边榆上车时他连安全带都系好了。
边榆看了他一眼没在多言,车子行过郊区,进入城区时边榆问:“住哪,从哪下?”
苏珉沅:“刚到,还没落脚点,随便找个地方吧。”
苏珉沅身边连个行李箱都没有,总不能什么都没带就过来,边榆不信他的话,苏珉沅却接着说:“都没带,逃荒出来的,不然我睡公园?”
边榆真的将苏珉沅扔在了公园,一个人扬长而去。
公园路边,苏珉沅一脸无奈地看着消失的车灯,最后实在没办法打了通电话。
简程来的时候脸扭成了麻花,完全是因为憋笑憋的。
简程问:“吃瘪了?”
苏珉沅正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教堂。
简程坐到苏珉沅旁边:“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孽缘,没想到边榆也会在墓园。”
苏珉沅没有说话,一片枯黄的叶子落到了腿上,不知是那棵树提前入了秋。
简程又问:“边榆在那做什么?”
苏珉沅其实很早就到了墓园,在边榆砸铁盒的时候,他远远看着边榆的动作,看着他情绪的变化,看着他歇斯底里的笑,看着他狂笑之后的空洞。
苏珉沅手指一颤。
林里的石碑中间,那躺在地上的人明明还在呼吸,还会动,会睁眼会说话会气人会混账,可那一瞬间里,苏珉沅却觉得那被阳光照耀的的地方也成了一方墓地,其中躺着一个熟悉身影,他好像要死了。
一瞬间里,苏珉沅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如同边榆手里的铁盒子,被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开了,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即便再不想承认,在那一刻里,苏珉沅知道自己慌了。
第64章
边榆还没到家, 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松了刹车,边榆本打算直接离开,结果车刚要路过门口, 那道身影猝不及防地冲了出来。
边榆的车速不低, 猛地刹车时边榆的身体不受控制前倾, 头撞在了方向盘上,再抬头时他一脸阴沉。
苏珉沅已经贴在了引擎盖上, 边榆皱着眉头看向前方。
苏珉沅扶了下引擎盖,看起来是真的撞着了,只是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紧接着他快步走到驾驶位敲着车窗, 边榆不欲理他正要直接走,苏珉沅却在这时一脸痛苦地蹲了下去。
那模样不似作假, 苏珉沅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变轻,边榆扶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然而他没有转头, 也没有下去, 做了两秒后,他再次启动了车子。
可惜这次边榆想要心狠也没了机会, 路口不知道何时多了个警察。
这边的情形太像事故, 警察一脸不善地让边榆下来,如此就算想走也不能了,他还没疯到拖着警察满大街飙车。
最后边榆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而一直蹲在一旁痛苦模样的人在看见车门打开的瞬间立刻变了脸, 没事儿人似的站了起来。
警察还在急于向边榆询问情况,苏珉沅先行解释是一场误会。
他一边道歉一边解释两个人在闹着玩, 警察最后将信将疑地警告了几句走了。
边榆站在旁边全程拉着脸,送走警察后,边榆冷笑一声:“这又是什么把戏?”
苏珉沅撇了一眼车后座,原本放在那里的盒子不见了,看来边榆这段时间又去了什么地方,所以这么晚回来。
苏珉沅问:“把我扔路边,自己却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我做什么还要跟你汇报?”边榆有打算上车,苏珉沅眼疾手快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边榆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没打算跑,只是想将车开回院子里。
上车后苏珉沅就哑巴了,边榆没理他,车子停稳后径直下车回屋,苏珉沅则跟在身后。
这是苏珉沅第二次来这个小楼,院子里花开得正好,层层叠叠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花墙,让原本半开放的小院成了一个极为私密的地方。
苏珉沅站在院子里看了两眼,耳边就响起巨大的关门声,苏珉沅少见的没有笑。
边榆进门后没有听见动静,他没管院子里的人走了没,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连同的衣帽间里随便找了套舒服的衣服换上,刚出来就听见外面脆响的声音,似乎是有碗盘摔碎了。
边榆一愣,便是知道可能是苏珉沅,这种事情都是极少的。
苏珉沅是个很稳重的人,认识这么多年边榆从来没见过他摔什么东西,不管是厨房还是生活,似乎什么东西在他手里都变得很有条例。
边榆本想出去看看,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却又放了下来,最后想了想,将门锁上转头上了床。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时超出了暖洋洋的范畴,有点像烤炉,将边榆从上到下十分均匀地炙烤着,边榆有些烦,拉上窗帘将空调开得低,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屋里的气温很快降下来,边榆本来不困,可氛围到了,脑子便成了浆糊,迷迷糊糊间竟然当真睡了过去。
睡觉原本是一件极其放松的事情,可是到了边榆这却成了另外一种折磨,原本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是为了躲避那个人,可惜那个人又无端闯进了梦里。
意识算不得清楚,身上的疲累却意外清晰,边榆如同漂泊在无处着落的海面上,海却是烫的,很快耳边嗡嗡声越来越大,嘈杂声里,他精准地听见一个人说:“那么明显的监控你看不见,你到底是想给自己留把柄还是给边榆留把柄,我看你是疯了。”
“删了就是了,等会儿,留几张照片,模糊点。”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嘱咐完这句又说,“算了,我来处理,其余的全都销毁。”
“你留照片做什么,况且边榆要是知道他不得要了你的命?”
“总得留点把柄,不然苏珉弢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边榆不要紧。”
边榆很想问问自己什么不要紧,怎么就不要紧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人欺辱过,更别说是这种被人压着的照片,当真流露出去以边榆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拉着所有人一起死都有可能,却到了他们的口中成了不要紧。
不要紧,是啊不要紧,他不要紧,什么都不要紧。
可惜边榆那个时候是个残废,脑子嗡嗡身体也不听使唤,是药物的后遗症,也是一晚上折腾后的结果,哪怕有个人将刀插进他的心窝,边榆都半分也反抗不得。
后来想想,还不如来个人直接扎透他的心窝。
照片也好,其余的也罢,如今想想也算不得什么。
边榆隐隐听见开门声,他想那些人应该都走了,算了,也无所谓了。
疲累再次袭来,边榆意识很快再次沉入海底,却在这时他隐隐听见一个人叫他。
“边榆,边榆?”
耳边是一声声互换,边榆试图睁开眼睛,想看看什么人在这扰人清梦,可他却好像被魇住了一般,意识醒了一半,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球来回动,隔着一层红色的光,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那人还在锲而不舍:“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边榆自到了法国就马不停蹄,上次睡觉还是在飞机上,下午折腾了一通,这会儿边榆是真的累了,或许不怪梦魇,没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底还有尚未褪尽的茫然,他看着眼前的人,意识不清地说:“你不是拿着我的照片去讨好苏家了么,怎么还在这。”
话说的没头没脑,连接着梦境,却没通向现实,边榆是茫然的,苏珉沅却是一愣。
苏珉沅做好饭才上来叫边榆,门是锁着的,可钥匙就挂在外面,看上去边榆完全忘了这码事,还以为锁了门就清净了。
苏珉沅没客气直接开门,听见边榆的话后表情有片刻空白,紧接着反应过来边榆说得是什么,那一瞬间他脸色有些难看。
边榆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那个时候,茫然过后是厌恶,他将自己埋回了被窝里。
手里突然落了空,苏珉沅看着自己的手心,又看鼓起的被子,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被窝里空气有限,边榆闷着头等苏珉沅赶紧走了再出来透气。时间越久空气越稀薄,憋气的感觉并不好,外面没什么动静,苏珉沅走路一向很轻,边榆怀疑他是不是自讨没趣后已经离开,却在这时感觉到两只手臂猝不及防地戳到了被子下面。
身体腾空而起,边榆吓了一跳差点骂出口,头顶被子落下,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人带被子被苏珉沅抱了起来。
是抱,托着肩膀和膝盖窝的那种抱,不难受但是很羞耻。
这下边榆彻底醒神了,也想起了之前两个人的不愉快,紧接着回忆起自己刚刚梦呓似地说的话,此时此刻他只想和苏珉沅同归于尽。
边榆是想从苏珉沅身上跳下来,但是之前当龟壳用的杯子现在成了捆绑他的绳索,只能像个虫子似的无济于事地蠕动着,两下后边榆便放弃了。
面子是很难找回来的东西,找不回来不如将对方的面子一起撕了,所以边榆问:“你是有受虐倾向吗?非要到我这找不痛快,到巴黎难不成专门来找我的?”
边榆不开心的时候嘴巴长刺,哪疼往哪扎,他本以为依着苏珉沅的性格多少要讽刺几句,结果苏珉沅什么都没说。
这就没意思了。
边榆悻悻憋着嘴,怀疑自己这话是不是没多少杀伤力,盘算着再说点什么才能捅到苏珉沅的心窝子,却在这时,苏珉沅出声。
“嗯。”
就一声,很轻,若不是屋子太静边榆根本想象不到这是苏珉沅发出的声响。
嗯什么,嗯他来找不痛快?还是嗯……
边榆浑身汗毛倏地竖起,没有兴奋,反而心底一片冰凉,过着棉被都没能压过彻骨的冷意,他抬眼就看见苏珉沅的下巴,收紧的下颌线透露着苏珉沅的紧张,只有一点,却被边榆瞧了出来。
边榆突然就失了声,在被放到椅子上,边榆惊觉难不成这就是苏珉沅的反击?那可真是最有效的反击了,击退了边榆接下来的招式,让他表现的十分乖巧,身上还堆着被子,一时忘了反抗。
桌子上都是边榆爱吃的菜,这些苏珉沅门清。
什么时候买的东西边榆不清楚,进屋的时候他没看见苏珉沅拎着东西,猜想应该是之前放在了什么地方,边榆进屋动作很快,才没注意苏珉沅是不是将东西拿了进来。
多少有些不识趣,但是现在并不是纠结菜的时候。
菜还在冒着热气,边榆却没有动,先是扫视了一圈东西,随后问苏珉沅:“你不会在菜里下药了吧,我可怕了你们苏家人。”
边榆之前故意刺激苏珉沅的话没能激起任何反应,却因为这句话苏珉沅的脸色有些难看。
难看的毫无理由,毕竟这是事实。
苏珉沅自己拿起筷子,挨个菜吃了一嘴,说:“没事,吃吧。”
算是试菜,如此边榆就更疑惑了,失笑到:“不是,你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难不成真的是为了我来的?”
“嗯。”没了之前的犹豫,这次苏珉沅应得很干脆,甚至怕边榆没听见,又补了一句,“听说你飞巴黎。”
他就来了。
边榆觉得今天就像个傻子,表情除了空白就是茫然,不明所以地想在苏珉沅脸上找些破绽,失败后依旧不依不饶:“这是什么新型陷阱?你不如直接跟我说目的……”
“边榆。”苏珉沅放下筷子看过来,“没有目的,只是吃顿饭,吃完饭今天早点休息,折腾两天我看你也累了。”
之后苏珉沅就不肯说话了,给边榆夹着菜很沉默。
这份沉默让边榆有些烦躁,盘子里已经多了好几种菜,没一样占据着一个角落,没有重叠窜味,可边榆一下都没动。
盘子满了,边榆扒开被子站了起来,而后抱着一团被子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自始至终边榆都没有说话,苏珉沅也没有说话,满满一桌子的菜落了空,边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苏珉沅慢慢放下筷子,拿出被冷落许久的手机,简程消息很多,他只看了最后一条。
简程说:兄弟,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些突然吗?
是挺突然,突然得有些麻木。
其实并非全然无迹可寻,只是苏珉沅一直觉得边榆是受自己影响才有了现在的性取向,是他让边榆走上了这条路,所以即便苏珉沅的视线一直离不开边榆,他都没敢多动心思。
可心思这个东西哪里是说不动就能不动的,他只是自欺欺人地克制着,在和边榆的数次交集里,用残暴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不在意。
事与愿违才是人世常态,苏珉沅算盘打得很好,他希望边榆能走回正途,能按照他原本的生活路线走下去。
可事与愿违,每一次的安排都弄巧成拙,边榆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这点不好究竟处于何处苏珉沅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的身影太过孤单,也因为身边每一个亲人原来都心怀不轨。
苏珉沅仔细想想,可能这里面还有点同病相怜在。
饭菜没有动苏珉沅没生气,他和边榆真正的和睦止步于六年前,后来哪怕重逢后混乱地滚到了一起,更多的是各取所需,边榆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设防并且粘人的小孩儿,他像个刺猬即便在床上都不肯开口。
饭菜被收了起来放在了冰箱,苏珉沅拿着衣服出了门。
此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苏珉沅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他一个人驱车去了墓地。
墓地的门早已经锁上,苏珉沅敲门叫守门人。
大半夜的来墓园多少有些病,守门人不太乐意,苏珉沅给了他一沓钞票。
厚厚一摞放在桌子上时,守门人立马变了嘴脸,殷勤地拿着钥匙开了门,嘴上还在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有意思,先前看着你们两个人出去,下午先是回来了一个,晚上又回来了一个,难不成这墓地里还藏了宝藏?”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苏珉沅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疑惑边榆如何又去而复返。
墓地明明和白天一个模样,到了晚上却有些阴森,尤其是微风吹拂着杂草飘动时,一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苏珉沅来到了唐林墓前,跟白天没什么区别,乒乓菊旁边放着一束百合,还是苏珉沅自己摆的,看起来边榆去而复返并不是到这个地方。
如此一来就更奇怪了。
苏珉沅看了圈四周,林里的墓碑躺了许多人,一张张照片或笑或面无表情,当苏珉沅收回视线时才发现唐林旁边的目的是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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