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羽也顾不得同颜方毓拌嘴了,跟容秋一起凑着脑袋朝人围了过去。
此时离得近了,这人身上异动便看得格外分明。
天枢宗功法奇诡,是以血管经脉画天符,此时他虽从阵中跌落,身上依旧残留未退的阵纹。
透着莹光的脉络蜿蜒在这名天枢弟子的肌肤上,盈盈神光泛着流水一般的涟漪,就仿佛什么少数民族的图腾纹身。
但此时此刻,他全身的经脉都像江游那般鼓胀起来,庞大的灵力已然填满了他的每一条细末经络。
本来青蓝的血管都被撑得失了本来颜色,灵光流动的经脉像一条条蜿蜒在肌肤上白胖蛆虫,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容秋看着都觉得疼:“……你没事吧!”
“放着我来放着我来!”
掏出一把糖莲子,直接塞进对方嘴里。
“……哕!”
一把糖莲子差点把这人噎死,但效果显然不错。
他硬咽下去,终于有力气抬头对澹台珏说:“大师兄对不起!我、我坚持不住了……!”
然而此时的澹台珏并没有功夫回答他。
仓促搭建的联阵缺了一人,立刻变得摇摇欲坠。
阵眼处的澹台珏肌肤上迅速亮起一片经络,将缺失的那部分阵法勉强补齐。
一人承担尚且扛不住,何况是承担了两人的压力。
她额角霎时间绷起青筋,饶是气运加身、天赋异禀如澹台珏,此时也飞快认怂。
“顾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小桃,开阳,”她点出两人,“你们带上一半弟子去幻境入口处结阵。”
“其余人留守此地,待那边结阵完成,第一时间变阵!”
澹台珏顷刻间便制定出了计划。
她说的简洁,可天枢弟子仿佛已然知晓澹台珏的意图,应了一声迅速领命而去。
但容秋不解:“什么意思?不能把噬灵阵直接搬过来放在这儿吗?”
本就难以为继的联阵一下又撤去十几人,好在是有所准备,不至于瞬间崩毁。
但身为阵眼的澹台珏自然压力更大了。
亮光的经络遽然爬满她全身的肌肤,迪迦看了都得赞一声“你才是真正的光之战士”。
她五官都被掩在光里了,只能听见光中费力地挤出几个字:“做……不到……!”
她们无法把噬灵法阵搬过来!
颜方毓忽然开口:“噬灵法阵是依托幻境本身的阵法架构的,基础阵法数量庞大,又盘根错节互相勾连,一时之间难以撼动……”
容秋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不明觉厉地认真捧场:“……哦哦!”
薛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直接说那玩意儿是固定在地皮上的就行了呗!整这死出干嘛!真受不了光天化日打情骂俏的臭情侣了!”
才刚想干正事的颜方毓果然又没忍住,反唇相讥道:“唯有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没完没了了,遥觑镜对面的岑殊不知怎么也不出来制止。
容秋只好开口,声音软软地说道:“颜哥哥,小羽哥哥,你们不要再为了我吵架了啦——”
颜方毓:“……”
薛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是??
这台词从前只有他给别人说的份吧!
容秋继续软软地说:“你们看澹台哥哥好像就要碎了——”
澹台珏其实没说话。
不知凡几的阵纹自她皮肤上亮起,就好像无数道细线分割了她的肉身。
沐浴在莹莹朦朦的灵流光亮中,她隐约可见的五官好似散发着一种下一刻就要剃度出家的祥和,与平静。
又好像土烧的菩萨,全身都陷在泥里,只有只手露在外面,比了个“OK”。
忽然,许久未说话的岑殊出声了。
“方才去坐了锅子。”
他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透着那人一贯的高不可攀,仿佛刚出口的话是什么高深术法,亦或是什么翻覆云雨一言万人性命的句子。
但其内容却与之相距十万八千里。
“等你回来就能吃了。”岑殊道。
雪豹的耳朵都立了起来:“牛油的吗?”
岑殊:“嗯。”
薛羽:“好耶!!!”
他欢呼一声,扭头端庄道:“别闹了二师兄,正事要紧!”
忙完了他还要回家吃火锅呢!
颜方毓吸了口气:“……刚才说到哪里了?”
容秋小声提示:“法阵,法阵!”
颜方毓:“哦对……总而言之法阵搬不过来,那就唯剩一法。”
“——将此处的灵力引去噬灵法阵!”
“对……!”
澹台珏附和。
离开的天枢宗弟子还未传来音讯,澹台珏身上压力却好似已堆积到了极限。
她声音绷紧,语速飞快道:“天枢弟子会在两处结阵,类似开渠引流使之联通,将此处的灵力都引去噬灵法阵。”
“但窄渠引洪水,就算联阵不崩溃,也必会有‘洪水’飞溅出来……!”
“我早前便传讯天枢让弟子前来增员,可……”澹台珏吞回了后半句,语气急促却坚定道,“总之我等勉力一试,你们其余人先退至十里外,以免被波及!”
“等等等等!”
薛羽也语速飞快地问道:“澹台兄你说的退十里是离那边十里还是离这边十里还是离两边都要十里?!”
“十里又十里……半个清明都禁不住这么造啊!”
澹台珏说得含糊,但时间也已经没有给她解释清楚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所有天枢弟子身上倏地爆发出一团刺目的光。
澹台珏大喝:“退——!!!”
话音未落,磅礴灵风便轰然而起,将在场所有人都掀飞出去。
刹那间飞石乱走,树木摧折,天地倒转。
连颜方毓的护体灵气都骤然失去作用。
容秋眼前一黑,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高高抛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人已在半空中滚了好几圈。
有那么几个瞬间,容秋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意识,连什么时候落下地的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动荡好像停了下来。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在轻轻拍着他的脸颊。
“容秋,容秋……”
容秋从颜方毓的臂弯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对上老婆略带焦急的眼睛。
“还好吗?”
“……里没事叭!”
两人同时开口。
见怀里人还挺精神,颜方毓眉头松了半分。
他抬手向容秋小腹伸去,想探探小兔子刚刚“流产”的丹田。
才伸到一半,中途就跟另一只手撞在一起。
“?”
颜方毓狐疑地低下头,只见怀里的小兔子被摔得七荤八素没缓过来,眼睛还眯缝着,两只手却像是自己长了脑子一般朝他的腹部摸了过来。
意图十分清晰,目的十分明确。
此时此刻,两个迥乎不同的脑袋默契地想到了一处,不约而同地担心起对方根本不存在的腹内器官来。
但显然容秋进行得更顺利。
他的左手正巧与颜方毓探过去的手撞上,右手却没被挡着,顺利地按在了颜方毓腰腹上。
容秋作乱的爪子像条滑溜的小鱼,一下子钻进了颜方毓的衣衫下面,一通乱糟糟的摸。
这回颜方毓才是真的毫无准备。
热血上涌,他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而始作俑者口中还含混嘟囔着:“没事叭没事叭……兔唔……没事叭?”
他老婆才刚怀了他们的兔崽,正脆弱着呢!
万一这一下子摔坏了怎么办!
容秋不太熟练的分出一缕灵力探进颜方毓小腹,学着之前老婆检查他有孕的丹田一样企图也检查一下老婆腹中的“兔崽”。
两人修为境界之悬殊,大能内府向来不容蝼蚁窥探。
容秋的灵力本该在探入颜方毓经脉的一瞬间被鲸吞,随即受到反噬重伤、甚至立刻毙命才是。
但两人早已因果相连,由天道谱写。
那是比江潜鳞做恶阵强求来的共享因果要灵验万倍的命理。
如此,容秋当然不会反噬受伤。
他甚至根本没意识到,能这样就轻易拨弄起大能的重要之处有什么不对,愣头青一样莽莽撞撞就撞进了掌下的丹田里。
“嗡”地一声轻响,架在四周的护体灵力倏地散了。
容秋的灵力毕竟太过弱小,像一滴水落入大海,一下子就遍寻不见了。
他没探出个所以然来。
小兔子不太满意地咂了咂嘴,刚想试试再来一次,却冷不丁被颜方毓的扇骨打在手背上,将容秋伸在衣衫下的手拍了开去。
“干嘛……!啊,老婆你的头怎么这么红啊?”容秋纳闷。
“……你说呢?!”
颜方毓咬着牙说道,从脖颈根烧到耳朵尖,脑袋像个开水壶一样呜呜冒气。
好在突然爆发的灵风将大家都吹开几里地,四散八方,周围不见多少人影,就连颜方毓顺手护下的那个天枢宗弟子也晕了过去了。
至于薛羽……薛羽不算个人。
如此,颜方毓还能保持着基本的理智,但憋了半天,还是只憋出一句:“小色兔子!”
容秋:“啊?!”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容秋又委屈又不忿——怎么他就色了!
好吧!虽然容秋承认自己确实是小色兔子,向来觊觎老婆的姿色,但是他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老婆凭什么说他色!
难道只是因为他探了探对方的丹田吗?
这么想就更让容秋生气了。
凭什么老婆之前就能随便探他的丹田,一探就是盏茶时间,而他刚刚只不过才碰了一下,还什么都没摸出来呢,就被老婆打了!
容秋觉得自己娶鸡随鸡娶狗随狗了,明明现在是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焦急的时刻——但这个架他必须得跟老婆吵明白!
容秋恶从胆边生,突然伸出手,飞快地摸了一把颜方毓的小腹。
“□□!”他气势汹汹地说。
不同于刚才单纯纯洁的探看丹田,这回容秋才是真的存了要非礼老婆的心思的。
化成人形的小兔子的手骨肉停匀,体温依旧比寻常人要更热些,虽然只是飞快一摸,从指尖到掌心却都结结实实在颜方毓腹部贴了个遍。
容秋本就是在赌气而已,随便划拉一下也没觉得摸到什么。
可受害者的感受却天差地别。
小兔子的微末灵力对于颜方毓来说虽然只是一滴小水滴,连漾起的涟漪都是微不可查的。
然而对于后者寂静了数百年的灵海来说,那种陌生的异样却仿佛已经是泼天的大浪,一下子将颜方毓惹乱了。
以至于就算此时的触碰并没有附着灵力,颜方毓也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微热的力道。
隔着内衫,更似某种令人悸动的撩拨。
然而始作俑者撩拨了就走,颜方毓连再敲人手背的机会都逮到。
下意识睁大双眼,正对上面前人亮晶晶的瞳子。
小兔子正扬着下巴,自以为很得意地挑衅地看着他,瞧起来傻乎乎的,但那灼热的目光不知怎么就烧得颜方毓面颊滚烫。
他不太自在地转开了视线,结果冷不丁又跟薛羽对上了眼。
另一个小兔崽子显然也已经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得热闹。
颜方毓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他揶揄几句的准备,可一扭过头却看见自己的倒霉师弟正张大嘴巴,脸上混杂着一种怜悯、震惊、还隐隐约约有一丝丝兴奋的复杂表情。
薛羽是知道小兔子那些荒诞的念头的。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修仙界的性启蒙教育还没跟上。
但看他好师兄的反应,怎么好像也不太对劲呢?
“我的青天大老爷!你不会真的能生了吧?!”薛羽一下就支棱了。
他有个危险的想法。
不是,被OOOO的老婆炒真的很劲啊兄弟!
颜方毓:“……什么乱七八糟的!”
容秋在一旁发出蹲粑粑一样的扭捏声音:“嗯……嗯……”
颜方毓脸上热度依旧没下来:“你也给我住嘴!”
容秋:“……呜呜。”
第162章
再没什么时间给他们说垃圾话了。
药庐之上, 联通阵已经成功架了起来。
就如同澹台珏所说,窄渠引洪水,必然有水花飞溅。
刚才将所有人都掀飞的灵力, 便是那磅礴灵流穿过阵法时逸散出的余波。
也仅仅只是余波。方圆几里的草木植被便被夷为平地。
唯剩一大片扎着零星根系的光秃秃土坑, 触目荒凉, 宛若某种末日景象。
容秋他们远远站着, 依旧能感觉到一阵阵灵风扑面而来, 化无形为有行, 吹得人衣袍猎猎,头发糊脸。
凝实的灵力如发疯的推土机, 可怜的药庐被它一通乱犁,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建筑形貌。
清明书院里的灵气本就纯净浓郁,此时地底蕴藏的灵气再一溃散, 药庐方圆数里内的灵气俨然已经浓郁到已经有些令人窒息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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