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洗澡,而是走向阳台,在潮湿的空气里抽了两支烟平复心里的躁动。
陆时川在里面安稳地睡着,那句你敢吗在迟驰脑海中来来回回循环播放,不太讲道理地随意挤占进自己内心小空间。
最一开始的时候,替陆时川做这些,迟驰没什么反应,他向来对这方面兴致缺缺,没那个感觉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后来陆时川不像第一回在酒店那么拘谨,舒服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放松,还习惯直勾勾地盯着迟驰看,再加上那种暧昧的声音,迟驰不免但最多也就会有点儿反应。
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看陆时川的身体,眼里最多不过也只看出挺白的这三个字,现在他们之间的事发生了不少,再看陆时川,身体上总能沾上欲和色这两个字。迟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垂着眼吐出长串烟雾,打火机在指尖滚动,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摁开打火机,蓝色火苗轻轻跳跃窜了出来。
陆时川。
迟驰几乎要将这个名字嚼碎了拆进肚子里反复回味。
谁懂他迟驰现在在想什么,连迟驰自己都看不懂自己。
迟驰在这段包养关系中是个指哪儿走哪儿的人,陆时川让他怎么样,他就会怎么样,他深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哪怕陆时川让他这个直了二十多年的人脱了裤子撅屁股趴在床上等着,迟驰也会一一照做,谁有钱谁是爷,平常的玩笑话也只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这种言听计从,完全占据在他对这段关系的定义里,源自于金钱。
所以陆时川不明摆着说,陆时川就用手替他弄出来,每一次都是,没有例外。就像他回答陆时川的那句“我不敢,但是你要是想,我可以。”一样,迟驰不会主动去以讨好姿态故意做点什么,但陆时川的要求他会一一做好,哪怕是吃药也得做到让他满意。
今天不太一样,吻到动情的时候,陆时川跪坐在他身上,迟驰鬼使神差地凑上去,替他口出来的。
直到现在,陆时川手指穿进发丝间,不轻不重地拽着他头发时的力道,指腹的温度,在此刻还是依稀有存在感。
他现在有点儿像房子着火了,陆时川动情时的眼睛在眼前挥之不去,耳边也是那种声音。
迟驰将烟捻灭,索性闭眼不打算再想,他越想越他妈硬。
真是够了。
陆时川运气倒是好,来这儿刚睡一天,从昨晚上睡到第二天下午,等他醒了的时候,碰巧有消息传来说路已经通了。
陆时川这几天太累,睡得也沉,相较之下,迟驰昨天的睡眠便显得有些不足,他昨天熬到半夜都没有困意,索性摸着黑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坐了半宿,知道后面实在眼皮打架,才挪到床上去。
白天醒的也很早,以至于迟驰现在困得心情有些差,他脸上拢着股低气压,任由谁也不敢靠近,李涯认为是迟驰昨晚和陆时川相处的不算愉快,也不敢自讨没趣。等陆时川醒了,看见迟驰那张沉沉的脸,他横扫一眼:“你还有副业啊,晚上跑去偷鸡摸狗送外卖,熬成这样。”
陆时川对迟驰的微表情还算熟悉,高中的时候,每次迟驰没有睡好,几乎都是这幅沉沉的模样。
迟驰眼皮不抬,谎话几乎是张嘴就来:“陆总晚上睡觉不算老实,可能是我不够卖力让陆总不满意了,以至于陆总需要梦里吃我豆腐。”
陆时川脸色一僵。
旁边的李涯心道,这是他能听的吗?边想,李涯收拾行李的动作便越快,想着干完活就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手上动静越来越大,直到陆时川猛地将话头对准了他,“有鬼撵你?”
李涯有些哭笑不得,尴尬地抬起头瞧了迟驰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看陆时川,见两个人都盯着自己不说话,他憋憋屈屈地说:“我急着上厕所。”
迟驰噗嗤一声笑出来,满带倦意的眼睛看向陆时川,“陆总,你转移话题的方式把你的员工吓到了。”
陆时川眼神放缓了些,听见迟驰的笑声后,全身紧绷的肌肉才在此刻彻底松懈下来,他躲开迟驰的注视,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先出镇,到了市中心后住一晚上,明天飞江市,机票我会让人订。”
“正好,刚刚韦导来通知说那个镜头不补拍了。”迟驰看着陆时川的喉结滚动,没忍住前倾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他呼出一口气来,继续补充道,“回去之后,我先去医院看望我爸,工作上的安排往后延一天可以的吧?”
陆时川意外地挑了挑眉,没说话,他没想过这种事迟驰也要问自己的意见。
“当然可以。前段时间我让陈亚煜去查了些东西,然后他给我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一点。”陆时川悠悠坐下,握着水杯的动作、神态,仿佛是握着个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迟驰抬眼看过去,示意陆时川有话就说。
陆时川嘴角扯起点微微的弧度,冲着迟驰招了招手。见状,迟驰起身朝他走去,距离陆时川还有些距离时,脖子上的领带被猛地一拽,那张淡漠的脸瞬间近在咫尺。
不动声色地,陆时川亲上来时咬了他一下。
很重,渗了血。
迟驰皱着眉抹去嘴唇上的血液,微微弯曲着身体,不明所以地盯着陆时川,陆时川唇上也有个痂,是昨晚上迟驰咬出来的,居然记仇成这样。
陆时川咬完人才肯罢休,身子往后随意一靠,气定神闲地慢慢道:“蔡邦平,这几年他一直有在干涉你的事,和你们家的事。”
年轻气盛的时候,迟驰惹下的人或者事称不上多也称不上少,多肯定是多不过霍邱山的,少倒也提不上,毕竟他心高气傲的样子,光是站在那儿,对某些人来说就足够讨人嫌了。
蔡邦平这个名字对迟驰来说还真算不上陌生,蔡邦平大他两届,迟驰刚上高一的时候蔡邦平高三,那时候江市居住着的有钱人差不多都互相认识,往来也是不可避免的。
迟驰是众所周知的“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典范,不仅迟若昭这个当爹的在上一代人里混得最出息,连迟驰也是同辈人里的佼佼者,称他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蔡邦平是他爸老来得子生下的,宠得几乎可以上天,实际上是个脑袋里塞下半斤草包都不一定能吸干里面水的奇葩。
而迟驰向来不喜欢名利场,可自己却生在这样的地方,他家底殷实可以不给别人面子,做事随心所欲,凡事都有迟若昭替他兜底,更何况他自己还知道分寸。惹得最过火的,确实也就是蔡邦平。
当年蔡邦平邀请年轻一辈一块儿去马场,进去后便扯着个油光水滑的红毛马出来,兴致冲冲地介绍这马是哪个大洲运来的什么什么纯血,智商高,温顺,对主人的话是百依百顺。
迟驰和霍邱山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围观,直到蔡邦平让马场的工作人员配合他演示勒马,也就是让工作人员在原地不动,他骑马过来往人身上踏过去,快要踩死的时候再在千钧一发之际制止。那天那个马场工作人员脸都吓得惨白,站在那里时两条腿都在打哆嗦。
直到迟驰不耐地打断了蔡邦平的行为。
后来这种事也不在少数,蔡邦平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大学毕业后迟家落魄,蔡邦平还曾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来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他。
无论是落魄前还是落魄后,迟驰都没有和蔡邦平这种心量狭小的人计较的打算,几乎要把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时川不提,他甚至想不起来。
第19章 狗
19
山鸡多插两根羽毛就要做凤凰,这是霍邱山给蔡邦平的评价。
迟驰回江市后,连行李都没有放,第一时间去看望了迟若昭,正好在医院里碰见霍邱山,只是迟若昭正好睡了,迟驰见他状态稳定便安了心,蹭霍邱山的车子回家时提起了蔡邦平。
霍邱山虽然从来不过问霍家的事,但上次霍邱山给迟驰搭把手被人警告这回事还是知道点内情的,虽然明面上不是蔡邦平动的手脚,但也和蔡邦平脱不了干系。那段时间霍家受迟家牵连,生意上动荡不太安定,幸好签下了个大单子才能维系,当时是这个单子的单主要求的,而这个单主又和蔡邦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迟驰一提,霍邱山也通了。
平时不太着调的霍邱山咬着根烟哼哼哧哧笑了两声,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怒骂着:“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然我家小迟迟早就东山再起了!”
“……能别这么说话吗,我听着恶心。”迟驰闭着眼,面无表情道。
霍邱山笑嘻嘻地踩下刹车,故意装腔拿调恶心迟驰:“驰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五大三粗,出去见了趟世面开始嫌弃我不够温柔了?你请我进去喝口水,我保准让你对我重燃爱火。”
迟驰降下车窗,目不转睛道:“再多说一句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五大三粗。”
他放完狠话,自顾自推开车门下车,带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下车。霍邱山停好车后紧随其后,跟着迟驰一块儿回迟驰的租房,打算聊聊蔡邦平的事,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诡异又令人不解的……怪噪音。
迟驰眼皮子猛地一跳,霍邱山又狐疑地看了看他,犹豫问道:“你今天找人来开限制级派对了?”
“……”迟驰将钥匙插进去拧了拧,没开。
霍邱山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是你家。”
“怎么会有人进不去自己家。”
霍邱山没忍住笑出声了。
迟驰半黑着张脸在门口给房东录了一段过去,保持着最后的礼貌和风度试图质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发出第二条消息,那边只有轻飘飘的一句,你的东西储存在保安室。
随即,迟驰被拉黑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霍邱山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怜悯的眼神,重重拍了拍迟驰的肩膀:“小迟迟,我帮你搬家的报酬和车费要另算。”
当迟驰在盘算去住哪个酒店通勤方便点时,陆时川的电话打了过来,霍邱山下意识又抬眼看过来,他后撤一步不动声色地接通了电话。
“你到家了?”
迟驰又看一眼房门,凝噎道:“现在不是我家了。”
对面一阵沉默,陆时川竟然罕见地没有发表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意见,而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后问他:“那你打算住哪里。”
“先住一段时间酒店。”
“来我家,地址发你。”陆时川下了令。
迟驰打发走霍邱山的过程有些艰难,毕竟霍邱山常年把自己是个热心市民挂在嘴边,他非要送着迟驰进酒店,为此迟驰还真的浪费钱开了一晚上的房间。
迟驰至今为止没有告诉霍邱山和朱青纭,朱青纭和他不常见,瞒着也不算难,只是霍邱山这人实在是有些难缠,一旦被发现还保不齐有什么“惊喜效果”跟上来。
打车到陆时川家的时候,迟驰还有些惊讶,陆时川为什么住的这么低调,他住的别墅区地段称不上有多好,算是江市里别墅比较一般的地方,和陆时川现如今的财力、权力不太搭配,这块儿地方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就连周围的装修,都不是很有陆时川的风格。
看上去附近有很多个体家庭户,人烟味倒是很重。
迟驰照着陆时川给的密码“744726”输入,期间突然发现密码是九宫格的“十三”,他不太懂十三这个数字对于陆时川的意义是什么,愣了半秒后推门而入,忽觉小腿一重,被什么东西抱了个结结实实。
他低下头看去,是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留着柔顺的黑发,眼睛很大,乍一看,看上去有点儿像陆时川,小男孩眼巴巴地抱着迟驰的大腿,猛地喊了一声哥哥,片刻后又猛地撒开手怯怯地往后躲。
“大黄!”小男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顷刻间,一只大狗从别墅二楼猛地窜出来飞速跳跃着楼梯,狗嘴大张直冲迟驰而来。迟驰整个身体都猛地一僵,他飞快后撤一步,想要躲开那只狗的攻击,肩膀稍微一动,便冷不丁地撞上一人。
穿着休闲装的陆时川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抬眼看了看迟驰,这人向来松弛调笑的面容上染着几分僵硬和紧张。
陆时川手里提着菜,空出一只手来准确无误地扼住了扑上来的狗,他微微偏头,有些不解,“怕狗?”
“还好。”迟驰说怕倒也不怕,说不怕倒也有点怕,他只是烦这种突然性出现的东西,和目的不明确的事情。就像走在街上扑出一只狗,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不会冲上来把你咬得血肉模糊。
外加他之前确实被狗咬过。
多少有点忌惮。
陆时川哦了一声,让保姆过来给狗戴上嘴环,他瞧了瞧迟驰,说道:“拉布拉多而已,陪小孩玩的。”
“我弟弟,陆渝。”陆时川姿态随意地介绍道,陆渝见自己放狗咬错了人,眼巴巴地跑上来抱住陆时川的腿,吊在上面来来回回扭了两圈,然后用比刚刚不知道柔和多少的语气喊着哥哥。
可陆时川只是静静瞥了他一眼,“下去。”
陆渝瘪着嘴,慢吞吞地下去了。
陆时川将买来的菜递给保姆后,手微插着兜,冲着迟驰问:“走吧。”
“去哪?”
“带你去房间,不然让拉布拉多来吗。”
三层别墅,不算特别大,陆时川给他安排的房间在自己旁边,估计也算是为了某些时候能方便些。迟驰打量了一圈,没看见陆渝的房间。
“陆渝不住二楼?”
陆时川听见他问陆渝,手顿了顿,略带嘲意地出声:“整天和狗混在一起,巴不得和狗一块睡,在一楼。”
“你要是不怕狗,想和他一块跟狗睡也可以,一楼还有个空房间。你怕吗?”
迟驰木着脸,见他又提起来,索性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怕狗。
谁曾想,陆时川下一句话不是嘲笑也不是讽刺,他将迟驰推进房间里,转身跟着进来,空旷的房间里顿时充满了陆时川声音的回音。
“既然怕狗,还烂好心地跟着脚崴了的同学走过两条全是狗的荒郊野岭,你的心胸倒是宽广仁厚。”陆时川的声音猛地逼近。
迟驰抬眼静静看向陆时川近在咫尺的脸,他不去追究陆时川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只忽然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又一次靠得有些太近了,近得迟驰能看见陆时川脸上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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