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川被和个火炉一样的迟驰抱着,在这个平静的夜晚里,却莫名觉得心有些忐忑,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迟驰的手背,张口问道:“你——”
“为什么。”陆时川把后半句吞进了肚子里,他想问迟驰为什么喜欢他,可考虑再三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可迟驰却莫名如同有心电感应一样,手掌轻轻拍动着陆时川的小腹,有节奏的、慢慢的,一下又一下,就像他温和又平静的语调。
“因为觉得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陆时川很可爱。”迟驰闭着眼,说话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功效,沙哑和缓,“觉得你很可爱,喝多了的时候、替人出头的时候、让我别走的时候,吃瘪的时候……”
“又觉得很心疼,心疼你一个人坐电车,手臂上的伤口,一个人吃饭,没有读下去的研究生,没有祝福的生日,没有人陪的除夕夜。”
迟驰慢慢拍动着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应过来发现情绪被你牵动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需要有为什么吗?喜欢你陆时川,应该不需要写论文的吧。”迟驰被自己蹦出来的烂梗逗笑,安静地伏在陆时川后颈处,低声闷闷笑个没完。
陆时川却很久都没说话。
喜欢陆时川这个人不需要有为什么。这句话在陆时川心里炸出一朵烟花,没完没了地在寂静冷清的心房里蹦着火星,“火药味”在陆时川的心房里大概是一种酸酸的味道,不然他怎么觉得有点涩呢?
半晌,陆时川才开口:“你把我说的好惨。”
随后他也笑了。
两个人抱在一块笑,安静的房间里只剩这低低的笑声,等陆时川和迟驰都笑够了,陆时川察觉到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
迟驰安静下来后,发烫的掌心贴在陆时川侧腰处,问道:“陆时川,我现在不算是你的情人了吗?”
“不算吧。”
陆时川以为迟驰得到这个答案,就会心满意足的不再追问,可迟驰却装傻充愣地嗯上一声,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那算什么?”
陆时川沉默片刻:“你明明知道。”
迟驰:“我算是你的什么?”
只听见陆时川轻轻啧了一声,强硬地掰开迟驰的手臂,往床边上挪了挪,离迟驰远几公分而去,没有立刻回答。
“我们……在谈恋爱吧。”陆时川挪开几分钟后,蓦地出声。迟驰平躺着,听见声音后偏头看向那个后脑勺,安静地看了很久,随后轻嗯一声。
没有任何预兆,陆时川突然间转身过来,抬手牢牢抱住了迟驰,迟驰顺着他的动作侧躺,让他方便将头抵在他的胸口。陆时川急剧地呼吸了两声,平常总是冷淡惯了的声音染着点急躁:“男朋友。”
“你是我的男朋友。”
第44章 不是要试么
迟驰:我也算是谈上恋爱了。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迟驰正半夜睡不着爬起来上厕所,没想到霍邱山和朱青纭都没睡,朱青纭接收消息滞后些,给他打了一屏的问号,而霍邱山却是见怪不怪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睡去吧。
迟驰是睡不太着,以前觉得自己谈恋爱后性格也不会怎么变,依旧是稳健的类型,毕竟是个别人家家长眼里打小儿就成熟的。可没想到陆时川闷不吭声抱住他钻进他怀里的时候,迟驰心跳能跳那么快。
所谓纯情,迟驰理解的一直是,在青涩的初高中时代,两个人光是坐在一张桌子上,你的手肘挨着我的手肘,感受着夏天的细汗聚焦在那不足指甲盖大的皮肤表面,就能在嘎吱嘎吱响的风扇声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亦或者是小风一吹呼啦带过来点午睡时才能闻到的发丝香气。迟驰以为这种叫做纯情,因为一点点接触,因为仅仅靠近一步而脸红心跳。
却没想过,他和陆时川前脚刚亲密接触过,后脚陆时川性格拧巴地靠在他怀抱里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在这种普通又不出彩情节之下,迟驰的心里竟然萌生出“太纯情了”这四个字的感叹。
伴随着纯情瞬间诞生的往往还有成年人思维,类似于当即立刻,迟驰就想掰开陆时川的嘴巴让他吐舌头给自己检查看看,顺便再绞尽脑汁用尽心思去做些平时不敢想的事。
最后盯着陆时川那张脸,迟驰还是只亲了亲他的眼皮。
早上起来,迟驰醒得比陆时川还早一点,无声地从床上翻身下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陆时川的房间,再回来的时候,陆时川已经醒来在穿衣服了。
陆时川盯着抱着一堆洗漱用品的迟驰,两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陆时川快步走进厕所,将储物柜打开,里面装着好几套备用的、没拆封过的洗漱用具,他隔着一扇敞开的门,对迟驰说道:“其实这里有新的。”
“而且,洗漱也不用非在一块吧。”陆时川将储物柜合上,却还是让开位置让迟驰进来。
迟驰没有立刻回答,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摆好,和陆时川的放在一起,随后替陆时川挤好了牙膏递给他,两人默契地站在镜子面前刷牙。
陆时川洗完漱,打算先迟驰一步出去,却被迟驰拽住了手,他偏头看过去,迟驰刚洗完脸,脸上和额前的发丝被打湿,水珠清晰可见。
“之前我的身份不方便问,现在我可以问了吗?你初恋叫什么名字?”
迟驰居然还记着这码事。
陆时川卡了下壳,回想起迟驰前天出差时他把那条录音摸出来听了,本来忘得一干二净的记忆也隐约想起来一点,那天迟驰问他初恋叫什么,他当时没有回答,隔了很久喊出迟驰的名字。
他其实也算是回答了。
陆时川:“不记得了。”
迟驰却不太好糊弄,扯着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在糊弄我吧。”
陆时川装傻充愣的本领却实在是很精通,他面上几乎没有半点波动,看上去甚至有种“我不屑于说谎”的架势:“真的,只记得初三的时候替我解过围。”
他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跳动一下。
等迟驰神色认真地盯他很久,发现陆时川实在是没有半点心虚,才觉得是自己过于较真,于是松开了手。陆时川手腕上一松,转身前冲着迟驰露出个如释重负却又略带苦涩的笑。
既然迟驰喜欢的是现在的陆时川,既然他们已经在交往,那么过去的所有,就让它们统统都过去吧。
连陆时川,都不愿意回想起青春岁月中,那个永远被蒙上灰色色调的陆时川,不愿意回想那些故作镇定的尾随,不愿意回想那些故意为之的偶遇,不愿意回想夜晚中被蒙上色欲的幻想。
以前的陆时川太糟糕,他不想提。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陆时川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暗恋的时光能有什么作用,也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迟驰。是因为喜欢迟驰,所以才熬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很讨厌这些年,是因为喜欢迟驰,才让这些日子好过一些。
迟驰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不要知道他陆时川外衣下的内里。
早饭吃到一半,门口突然传来门铃声,陆时川正面无表情地切着盘子里的水煮蛋,一块又一块地往陆渝碗里挪。陆渝最讨厌吃水煮蛋,但陆时川切的,他又不得不吃,于是陆时川就切成一块块叉到他盘子里。
迟驰刚好吃完,率先起身去开门,发现是快递,签上陆时川的名字后就拿了进来,还没有迈出玄关,迟驰就盯着快递单上的字眼忽然不动了。
陆时川恰好给陆渝切完,开口问道:“谁?”
“快递。”迟驰反复看了几眼,抱着快递盒走到客厅,冲着坐在餐桌上的陆时川招了招手。陆时川大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往这走,等走到迟驰跟前儿,才惊觉快递送的是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迟驰指着快递单上的几个小字,耐人寻味地念出声:“成人、情绪、真人恒温。”
“你买了什么啊,陆总。”
陆时川:“……”
“你等一下,我先打个投诉电话。”陆时川决定先质问一下为什么选择私密发货但是没有私密发货,还把商品标签都打在快递单上,火速打开购物软件,还没来得及找到商家,就被一只手轻飘飘地顺走了手机。
迟驰表情淡淡的,看着手机屏不作声,手指翻了两下:“买的还不少呢。”
“谁准你拿我手机。”陆时川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拽着扯了下来,不禁有些窘迫,他故作镇定地反问出声,劈手去夺,被迟驰不急不慢地绕开了。
迟驰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你打算什么时候用,我在的时候用还是我不在的时候?”
“你再不还我下个季度的收入不用领了。”陆时川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会给男朋友发薪水吗?”迟驰反问,“我这个问题是以男朋友的身份问的,不是越川员工。”
陆时川忍了忍:“我向来,公、私、不、分。”
迟驰也不再逗他,将手机熄屏后递还给陆时川,他心情看上去似乎还不错,从陆时川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低低留下一句:“今晚试玩一下么。”
陆时川给了他小腿一脚,喉咙却干干的。
迟驰弄得他不想加班,陆时川也很遵从本心的没有加班。向来会比平时下班时间晚一两个点回家的陆时川,破天荒地准时踩点离开了公司大门。
留下一堆不明所以的员工面面相觑。
前段时间开的公司年会上,陆时川还穿着一身高级定制西装,以帝王般的姿态坐在会议桌头部,一张脸冷得比寒冬腊月里房檐上结的冰柱还要冷,凌厉的目光无声地盯着每个上去做汇报的主管。
把各大主管吓得当天中午都没能吃得下饭,依稀记得陆时川嘲出来的那句:“设备每年会折旧,你们也会?”
“怎么一年比一年差。”
光是回忆起来都闻风丧胆,如果要提名越川传媒最恐怖的事是什么,那么所有员工都会投“陆总质问为什么”一票。
因为陆时川往往会把你狡辩的理由戳得体无完肤,让你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心灰意冷面如土色地回到岗位上深刻检讨自己的灵魂。
就这样,前段时间刚进行过职场风纪整顿的越川,喜大普奔地迎来了开春第一回老板踩点下班。
谁能想到陆时川踩着油门回家是为了谈恋爱?
陆时川步伐加快,草率地和陆渝和狗打了招呼,阔步上了楼,一步两个台阶,转瞬间就没影儿了,身影浸没在走廊。
迟驰戴着耳机坐在书桌上看书,垂着眼一目十行地读过这本枯燥又乏味的小说,手指迅速捻过书的尾角,耳机里的纯音乐渐渐停歇,与此同时,迟驰隐约听见身后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猛地,迟驰的肩膀被人用手捏住,他有些诧异,冷静地将耳机摘下来,侧头看着有些气息不稳的陆时川,他站起来,抬手要给陆时川整理凌乱的衣服:“怎么回来这么——”
惊诧之余,迟驰被陆时川一把摁推在床上,西装革履的陆时川双腿岔开跪坐在他腿上,双手手掌压在迟驰的胸口,像是防着迟驰要跑。
陆时川寡淡如水的声音里掺着不平稳的气息:“不是要试么?”
“迟驰,不是要拿东西玩我么?”
第45章 牙印
陆时川被压着平躺在床面上,半褪的西裤只拉开拉链卡在大腿腿根的位置,黑色的西装外套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件纯白色的衬衣凌乱地皱起。
……
陆时川从不认为,在这段感情中,拿捏着主动权的人是他。兴许从迟驰的视角中,他们是一段经年重逢后干柴烈火培养出感情的健康恋爱关系,可于陆时川而言,这是他十三年的幻想一朝成真。
他从未想过能和迟驰在一起,鼓起勇气买下越川,激将迟驰包养迟驰,唯一的目的就是短暂的占有迟驰那么几年,等时间到了,陆时川将会亲手放迟驰离开。哪怕是现在,迟驰是主动以男朋友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陆时川也不敢保证未来有一天他不会走。
看似陆时川能够支配迟驰的去留,而事实上是无论迟驰想要去或留,陆时川都不会阻拦。这场令裴昼都觉得惊奇的暗恋,永远都只是戏剧舞台上不足为道的一个角落,就像舞台上的男主角不会注意自己偶然掉落的某个纽扣,突然出现在了谁的身上。
就像陆时川躺在迟驰身下,看着那张线条硬朗流畅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闪浮着的欲色和浅浅光亮,他下意识冲着自己眼前的男人张开双腿,冲着他张开嘴巴。
而迟驰抬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做不到么?”迟驰会这么问,在之前他们还不是男朋友关系的时候,迟驰从来不会这么问。那时候,大多数时间里是陆时川张口要求,迟驰跟从着去做。
而现在迟驰却会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迟驰并不是个强势的人,或许骨子里是但平时表现出来不是。
高中做同桌的时候,迟驰很多时候会征求他的意见,同桌合作互相抽背,迟驰会特意询问陆时川背了哪些,换组的时候,迟驰会问陆时川这次想要坐左边还是右边,很多时候,迟驰都是让陆时川先做选择。
陆时川要什么,不要什么,迟驰就顺从下去。而现在不一样,当陆时川露出犹豫、抗拒的时候,迟驰却温柔摸着他头发问一句:“做不到么?”
迟驰身上具备一些不容反抗的特质,他表面温和绅士,实际上内里却不尽然。就像是迟驰平时会迁就看似胡来的霍邱山,却会在某些话题上具备绝对的话语权。
这是陆时川很早就观察到的现象。大多数都认为,学生时代中,迟驰比霍邱山要好说话的多,霍邱山脾气有时候称不上特别好,是直来直往的人,一旦有人让他觉得不痛快,也会张口直接点出来,不顾及旁人的面子和感受。
迟驰不一样,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班主任拜托迟驰帮忙把陆时川送回家,于是他轻松地答应了下来。陆时川突然闯进迟驰在天台的小领地,第二次再去,迟驰就把这里收拾干净给陆时川腾了地方。学校里传陆时川和迟驰相关的丑闻传得轰轰烈烈,迟驰也只对传谣的人一笑了之。
然而迟驰并不是温柔的性格,只是发自内心的不在乎。有些人拥有很多,于是觉得自己值得拥有一切,任何人都不能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譬如裴昼。而有些人拥有很多,于是觉得生活里出现的一系列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云烟,无需挂怀,譬如迟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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