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昼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霍邱山身上,脸上甚至还能挤出点似有非无的笑容来,打趣冲着霍邱山抛两个媚眼。
迟驰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甚至没有空功夫去关心身边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他盯着工厂背后,那里迅速地行驶出两辆车来,他二话不说地打开车门钻了一辆进去,动作敏捷到极点,霍邱山也想驾车跟着去拦,却不曾想还没打开车门,就被裴昼轻飘飘地拦住了。
裴昼瞥了他一眼:“就你那技术。”
“等着。”
裴昼一跨步,窜上车,熟稔地驾驶着车辆往迟驰追上去的方向冲过去,他对着那几辆车猛追。只见迟驰跟在前面,他猛地踩了油门,在裴昼错愕的眼神中,用车头狠狠撞向那辆坐着蔡邦平的车,他毫不讲道理的,用撞击将这辆一味向前行驶的车子狠狠拦了下来。
迟驰安静地盯着前方,对上对面驾驶员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他的眼睛里染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气。
蔡邦平被这撞击撞得头晕眼花,难以置信地看着迟驰,这人手上动作不减,竟然是还要再发动车子一次。更令蔡邦平惊愕的是,跟在迟驰身后的另外一辆车子,裴昼在看见那剧烈的撞击和冒烟的车前盖后,竟然兴奋地无声笑了,转动着方向车盘,在一声刺耳的口哨声中毫不留情地碾在另外一辆车上。
“砰——!”
“砰——!”
不远处的霍邱山只能听见这样的声音,他看着那些车撞在一起,迟驰驾驶着车子将再度想要发动车辆离开的蔡邦平堵死,毫不留情地用车轮疾驰过去,不要命一样追赶冲撞。
迟驰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撞到彻底有些发晕,于是走向愤怒的蔡邦平,冷不丁地笑了一下。
“下车!”迟驰呵斥道。
蔡邦平知道,只要他们的车没报废,眼前这个人就会撞他无数次让车彻底报废,他今天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架着车从这离开。更何况,裴昼带来的车多。
想到这里,蔡邦平咬了咬牙,愤怒地一脚踹开车门,带着一把长长的刀,不留情面地将陆渝从车后座上拽下来,将刀刃抵在陆渝的脖颈上。
“你信不信我一刀捅了他。”蔡邦平有些牙痒,怒气冲冲地对着迟驰威胁。
迟驰在看见脸色发白的陆渝后神色一动:“陆时川在哪?”
迟驰的声音有些冷,他甚至穿得过于日常,今天去接陆渝的时候,他只穿了一双运动鞋,运动裤和一件短袖。现在因为高度紧张,迟驰的手臂上布满了充血后的青筋,他的手臂涨红,尤其是手背更为明显。
裴昼将另外一辆要走的车结结实实地拦下,从车上下来,一跃跳到车身上,坐在车顶,姿态随意地睥睨着场上的一切,裴昼有些无所谓的眼神慢慢扫过蔡邦平,他停了一瞬间,又染着点笑去看不远处的霍邱山,见那人不愿意回应自己,裴昼百无聊赖地摸了摸额头。
“蔡家的,反正你今天也走不了了,不如早点把人叫出来,我们也好早点回去修车。省点功夫和时间,大家都安心。”
蔡邦平梗着脖子,却在看见裴昼的时候下意识发怵,很难不说裴昼会做出来什么超乎人想象力的东西,虽然裴昼臭名声在外,可是却没听说过他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杀人放火这种事没有出现在裴昼的人生档案里过,可是不代表裴昼做的事就是些好事儿,或者是不足提起的小事。
他倒是称不上怕裴昼,毕竟自己不可能死在这里,而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发怵,因为知道未来的日子绝对称不上过得好。
迟驰皱着眉,猛地出声再次打断:“陆时川到底在哪?”
蔡邦平看着迟驰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他从小就觉得迟驰这种人过于圣母,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说什么人和人都是一样的,说什么可怜说什么,总是插手一些和他没关系的事情,用别人来衬托自己的理智、善良。
他一直觉得迟驰的性格令人作呕。
有钱人就是比普通人高出一等。他蔡邦平从出生就在罗马,他出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可以用定制的任何东西,只要他想要,就没有拿不到的东西,他蔡邦平十六岁开始启蒙,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女人的胸脯出现在自己的掌心里,因为他高别人一等,所以他可以想玩弄玩具一样玩弄这个世界上所有低于他的人。
别人的童年是玩具马,而蔡邦平却可以踩在别人的背上,将人坐在屁股下面,用胯来羞辱这些人。
因为他从出生就与众不同,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与这些人不一样。
蔡邦平看着迟驰那张对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脸上,终于罕见的出现了他没见过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又一次和那个他最熟悉的情绪混合在了一起,让蔡邦平看着很是火大。
厌恶。
他们过去同样是有钱人,可迟驰偏偏就是那种会在别人换衣服的时候侧过身去非礼勿视的人,是那种随手一拉就能施舍善意帮助别人的烂好人,是那种对于看不惯的事情觉得恶心并直言不讳的人。
蔡邦平知道迟驰一直看不起他,到了这种关头,迟驰却还是这样的他。
怒火在这一瞬间攻上心头,蔡邦平狞笑着,毫不客气地怒骂道:“被我捅了好几刀,现在等着死呢!”
迟驰的脸彻彻底底拉了下来,尤其是眼睛,那双平日里含着很多情绪的桃花眼在此时此刻终于被熨平,他里面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冷冰冰的,像是一把被淬过冰的刀刃,直直的、尖锐的,捅向对方。
裴昼能感受到迟驰的变化,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顷刻之间,迟驰猛地攥住了蔡邦平的衣领,他手上的刀在混乱之中落地,手上提着的陆渝软绵绵地躺了下去,他身边的人蜂拥而至,想要立刻把迟驰拉开,却不料在裴昼一个轻飘飘的响指之下,被突然涌现的人一起压在地上。
迟驰手指紧紧扼着蔡邦平的喉咙,他的手指就掐在这个人的喉管上,无声无息地捏紧,像是要把蔡邦平活活捏死,他用力至极,甚至最后是霍邱山猛地冲上来强硬拽开他的手,迟驰才微微卸了力气。
蔡邦平被掐得脸部充血,甚至有些口吐白沫,他浑身使不上力气,气流钻进来的时候,他只能通过剧烈的咳嗽来平息胸腔处的异常感受。
一瞬间,迟驰的脚猛地踩在蔡邦平的肺部位置,他垂着眼,侧头去听霍邱山说话,耳鸣的蔡邦平听不见他们再说什么,自己连带着发声都困难,只能呜哇呜哇地挤出几个声音来,那有千斤重的脚终于从他身上抽离开来,蔡邦平如释重负地呼吸,以狗爬的姿势往旁边爬了爬,躲在车身后剧烈喘息。
蔡邦平看着迟驰走到后备箱处,将它打开,然后盯着后备箱里几乎被闷得有些发红的、被血迹和沙土染得乱七八糟的陆时川出神,随即,迟驰抬手将里面的陆时川抱了出来背在身上,又将陆渝提起来,往车堆走过去。
迟驰将陆时川放在驾驶座上,替他系上安全带,检查过陆时川和陆渝身上没有致命伤后,一颗心才沉下来,他用车上的湿纸巾,替陆时川把脸上血液混着的沙砾统统擦干净,握着陆时川的手指将指缝、掌心擦拭好。
他安静地看了陆时川片刻,将目光投向裴昼他们在的方向。
裴昼坐在车上,懒懒地盯着地上的蔡邦平,嘴唇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看得出来裴昼说完了事,踩着车头从上面跳下来,一把揽住了霍邱山,在霍邱山抗拒敢怒又不敢言的表情中,抱着他往前走。
直到抵达车边,迟驰让霍邱山上车抱着陆渝,以免车开的不稳摔下去,霍邱山老实上车,按捺不住裴昼也要跟着上来。
“撞坏两辆车,等会回去怎么回?不如我们挤一挤。”
在之前被吓晕过去的陆渝就躺在两个人紧紧贴着的腿中间,一个人抱着头,一个人抱着脚。迟驰再次检查了下陆时川的安全带有没有系好,又透过镜子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霍邱山和懒散的裴昼,以及横尸一样躺在中间的陆渝,一时间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开车了,坐稳。”
第64章 一直在一起
陆时川醒的时候,迟驰正坐在他床边看手机。不知迟驰在和谁发信息,他单手轻插着口袋,微微拧着眉毛,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打着字,察觉到背后的眼神,迟驰微微偏头,和陆时川对视上。
迟驰强硬的眼神软化了些许,他举起床头边上的温水顺势递给陆时川:“先把药吃了。”
“陆渝呢?”虽然清楚迟驰到场,肯定是把当时场上的事都给解决了,自然也包括陆渝的安全,但陆时川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陆时川声音中还带着丝丝沙哑,顺从地接过药,一口闷吞了下去,抬眼试探性的看向迟驰。
“吓着了,醒了之后刚哭过,现在睡着了。”
迟驰将手机摁下熄屏,抬手直截了当地去撩起陆时川额前的头发,他低眼看了看陆时川额上被包扎好的伤口,边缘还渗着些许的血迹,他抬起大拇指,在边缘的位置蹭了蹭,指尖在纱布边缘刮蹭了两下。
“还疼吗?”
陆时川捂了捂头,难得老实:“有点儿,我去看看陆渝。”
陆时川说完就要翻身下床,又被迟驰一把拦住,迟驰略显强硬地将腿脚不太方便的陆时川摁回床上躺着,不容拒绝地命令道:“躺着。”
“陆渝比你能跑能跳多了,刚刚还说睡完会来看你,用不着你乱跑,我等会儿带着他过来。”迟驰话说完,不仅将半坐着的陆时川给摁回去躺着,还顺手把他的被子也一起给盖上了。房间内冷空调打得很足,刚刚从空调被下面钻出来的时候,陆时川甚至觉得有点冷,不知道迟驰是怎么做到只穿一件单薄的短袖,站在空调风口吹半天的。
陆时川被摁回去,才觉察到腿上疼得厉害,他长呼出一口气:“你穿这样不冷?”
“火气旺。”迟驰冲着他轻声笑笑。
“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迟驰的问题将陆时川有些问住,陆时川看了看迟驰,欲言又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回答,他随便揉了两把头发,说话时有些轻飘飘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迟驰安静注视了陆时川片刻,张口道:“什么叫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会解决的,这种事我不想你掺和进来,毕竟是公众人物。”
“我已经掺和进来了,时川,我不会对你任何的选择和决定做出任何评价,我只是想要一个知情权,上次就说过这件事,我想参与进你未来人生里每一部分。”迟驰敛眉,瞥着陆时川的脸,语气平常。
陆时川啊了一声:“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操心这个,不会又下次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我们都不可能放他一马,上次年二十九那次的事情,有很多,我们会一起算,原本该怎么除掉他,就怎么除掉。”陆时川难得有耐心地说了好几句话,他看着迟驰那张明明看上去无比正常的脸,突然变化,呈现出真正的、完全的放松状态出来,他才忽觉迟驰刚刚一直有些紧绷。
“……好。”迟驰稳了稳气息,接着道,“陆渝妈妈这次吓得不轻,还有杨秘书,杨秘书听你的话回去找裴昼的路上被人绑了拦在路上,陆渝妈妈是被恐吓搬家的,半路上陆渝不见了,她受惊吓有点严重。”
“你没醒之前我让她见过陆渝了,她才稍微稳定一点,后面的事情我们都处理干净了,蔡邦平被裴昼手下的人打了,力气有些没轻没重,现在人躺在医院。”
“裴昼说等你醒了会和你商量,杨秘书刚刚也发过信息来问你怎么样,我都如实说了,有点轻微脑震荡,腿上身上受了伤,受伤的地方没有什么要害处。”
陆时川依稀能听见空调吹风时的风声,细细的发丝遮在眼前,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呢?”
迟驰垂眼,微动双唇:“什么。”
“你怎么样。”
迟驰半跪在床铺上,身体前倾,抬手轻轻护住陆时川的后脑勺,将人揽到自己胸口。陆时川能听见迟驰的心跳声跳得很快、很有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挣扎着想要蹦出来,陆时川还没有张口说点什么,迟驰就突然开口道:“很紧张,害怕你出什么事,害怕陆渝出什么事。”
“陆渝?”陆时川微微歪头。
“陆渝出事的话,你会任何人都自责,我也会,我也会很自责。”
迟驰恍然想起,自己在看见陆渝被缠着那样的第一眼,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冷了。因为陆渝的一整张脸是惨白,甚至有些乌紫,不去认真观察他胸口是否还有细微的起伏,根本没有办法判断陆渝是死了还是活着。要不是蔡邦平拿着刀指在陆渝脖子上,间接说明陆渝还有气……
陆时川愣了片刻,然后抬手拍了拍迟驰的背脊。
陆渝醒过来,跑来看陆时川的时候时间不巧,陆时川脑袋昏沉又睡了。迟驰把陆渝抱着带到陆时川床边,陆时川正蜷缩在床铺里,大半张脸被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陆渝趴在陆时川床边,眼睛瞪大了可劲儿往被子里看。
他看着陆时川额头上的纱布,一声不吭的看得眼睛里泪汪汪的,陆渝半趴在陆时川的床边,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忍着掉眼泪。迟驰发现陆渝哭了的时候,他已经将被子一角哭湿了。
迟驰叹了口气,将陆渝的脸抬起来一点,用纸巾给他那张皱皱巴巴的脸擦干净眼泪,试图把他扭曲的哭颜一点点抹平,却不料他的动作让陆渝哭得更加厉害了。
陆渝张开嘴,几乎是嚎啕大哭,却是无声的。
刚睡着没多久的陆时川,不知为什么,在安静的环境中醒了,他翻动了下身子,陆渝见状,立刻捂住嘴巴,让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陆时川偏偏头,率先和矮矮的陆渝对视上,他盯着陆渝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以及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出声的双手,将这幅滑稽的样子刻在了眼睛里。
陆时川看看陆渝,又看看迟驰,冷不丁地笑出声来,他扯动嘴角轻轻笑了一声,半坐起来和陆渝对视。
“……你哭什么。”陆时川抬手去抚平陆渝乱糟糟的头发。
陆渝却在听见陆时川的声音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似的嚎啕大哭出声,大声喊了一句“哥哥”。陆时川被他中气十足的一声吓了一跳,陆渝没有平时的规矩,将拖鞋随便一甩就要爬上陆时川的床,被迟驰眼疾手快地提了起来。
“你哥腿上有伤,你爬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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