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两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绕了个方向从另外一侧爬上去,一阵摸爬滚打地到陆时川身边。
迟驰见状坐了下来,看着陆时川脸上抽搐了下,陆时川抬手隐忍着擦掉陆渝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将脏兮兮的纸巾递给迟驰。
迟驰困惑眨了眨眼,还是走过去提起垃圾桶,递到陆时川手边让他扔进去。
陆渝哭起来叽哩哇啦说一顿,迟驰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能听懂,其中混着难听懂的哭腔,可陆时川却一直垂着眼,安静地听着眼前这个小不点说话,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可陆时川一直在听。
“陆渝,我没事。”陆渝终于不再说话,而是化为一阵断断续续的抽噎,陆时川这时才抬手覆盖在陆渝的头顶,象征性地揉了揉,动作很轻,却让陆渝觉得很惊喜,他抬眼惊讶地看着陆时川,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是一双小狗的眼睛。
迟驰哼笑了下,他眼睛微微弯动:“兄友弟恭啊。”
陆时川抬手轻轻给了迟驰一下。
好不容易安抚好陆渝的情绪,陆时川让迟驰带着陆渝下去和大黄玩一会儿,就能把那些不好的事儿忘个大半,迟驰本来不信,可当陆渝和狗又玩一起之后没多久,陆渝好像真的又恢复成原本那个陆渝。
迟驰回到陆时川房间里,抱臂靠在墙壁上,声音有些轻:“以后别把陆渝送走了吧。”
陆时川怔怔,看着迟驰没说话。
“长大了也不要,就一直和我们生活挺好的。”迟驰望望窗外,见陆时川表情微微牵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反驳的话,迟驰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真心话,让他和我们一起生活吧,我们三个人,我们陪着他一块长大,到他上大学,到他有自己的家庭。”
第65章 神经病
陆时川很不愿意提永远这两个字,永远这两个字太远,未来也很远,没有人能够料想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尤其是多变的人心。陆时川小时候待在乡下,看着中年男人和中年妇女在家门口急赤白脸地乱嚎,两张被风吹日晒弄得朴素又布满皴裂皱纹的脸,脱水发白的嘴唇不断翕动着,口中是难听的辱骂,两双只看得见柴米油盐的眼睛,只剩相看两厌。
而陆时川也见过十四五岁青葱一样的少男少女,站在不算漂亮的河头红着脸对望,连碰一下手都要羞涩不堪,最后他们走到几十岁的年纪相看生厌,要么离婚各奔东西,要么迫于生计待在一起,个把星期说不上一句称心的话。在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永远,但是没有人真正走到永远。
眼下,迟驰跟他说永远,陆时川心里竟然萌生出点荡漾的心思,甚至陆时川可以很负责的说,如果在十五岁的时候有人走到他跟前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吧,那个时候的陆时川大概会冷着脸抬起拳头,将对面这人打得面目全非。可现在他二十八岁,是真的想和他走到永远。
陆时川听着迟驰那些话,哑口失笑,抬抬头看向迟驰,淡淡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迟驰将那份送到自己手上的合同撕碎,撕成两半后将它们塞进碎纸机里,听着机器运转,那几张合同纸被碎纸机捻成粉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碎纸渣。
他抽空和霍邱山一块去看了蔡邦平一眼,彼时蔡邦平正躺在病床上,脖颈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迟驰站在病房门外,向霍邱山使了使眼色,霍邱山读懂他的眼神,随即蛮横地打开了这间贵宾病房的门。
迟驰没有进去,霍邱山今天穿得人模狗样,是正装打扮,十有八九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西装革履,连向来不爱打的领带都打得整整齐齐。霍邱山进去送了东西,还站在躺着不能动的蔡邦平面前明嘲暗讽好一阵,最后伴随着蔡邦平一声怒气冲冲的滚,悠哉悠哉的出来了。
霍邱山冲着迟驰龇牙一笑,道:“我跟他说了,迟骁这个混蛋是干不出什么大事业的,见了你爸就怂了跟个草包没什么两样,他这个盟友算是找错了。”
“是他找上迟骁的吗?”迟驰没抬眼,“是迟骁找上他的吧,迟骁一直觉得我爸没法儿东山再起了,想着一心把我拖下水,最好悄无声息的死了一了百了,可没想过我从来不想要那些东西。”
“眼下迟骁抱着的这条大腿快断了,大概急得像个蚂蚱一样到处乱找出路,接下来该怎么做随他们的便吧,我只管我们家的事。”迟驰语气平淡,想到些什么又叹了口气出来,他斜睨着旁边的霍邱山,想提裴昼却又住了嘴。
霍邱山一副没心肝的样子,笑问道:“是吗,那陆时川的事儿算是你们家的事儿吗?”
“废话,他是我老公。”迟驰面无表情地拍开霍邱山那张凑近过来的脸。霍邱山听见这人末尾这两个字,恶心到浑身起鸡皮疙瘩,颤着身子掉一地,他吐出舌头故作搞怪地呕了一大声,又结结实实地挨了迟驰一脚。
“我说呢,急得连爹都找了。”霍邱山耸耸肩。
“不是因为蔡邦平这件事,我是去通知他的,正式通知他我和陆时川在一起,而且接下来一直都会在一起。”迟驰对于霍邱山这句“急得连爹都找了”也不挠,不痛不痒地推回去。霍邱山疑惑地哈了两声。
“什么意思,你要和他结婚啊,你俩也结不了啊。”
“拿不了结婚证儿算不上结婚吗?”迟驰反问。
迟驰这笃定又发自内心的一问,算是把霍邱山彻彻底底给问住了,拿不了结婚证儿算不上结婚,事实上那确实算不上结婚,双方任何一方出了点什么好歹,连在病危通知书上写名字的权利都没有,虽然他也不是诅咒自己兄弟和自己兄弟的对象出事,但这也确实是事实。
可非说拿不了结婚证就算不上结婚,这事放在迟驰身上,这个结论霍邱山还真说不出口。霍邱山对迟驰了如指掌,也算是个死脑筋,认准了的事儿很难再改,他说算得上,十有八九能把自己心肝肺统统都给陆时川掏出来。
“……对你来说应该算呗。”霍邱山抬头望望天,蹬了脚皮鞋就要走,被身后跟上来的迟驰提住了衣领。
迟驰:“你是出席谁家活动?”
“裴狗的,还能是谁的。”霍邱山有些心虚,扒开迟驰的手顺带哼哼了两声,医院里温度比较低,刚刚来的路上霍邱山就嚷着穿着一身热,但还是连领带都没松动一下。
话语间,迟驰不太客气地掀起霍邱山的衣摆下方,他扯掉整理整齐的衬衫,里面赫然是一件渔网,迟驰声音凝噎在喉咙里,意味不明地抬眼看了看霍邱山,只见这人一张脸顿时烧成猴子屁股般的红色,霍邱山支支吾吾地哼哧半天,最后蚊子般从喉咙里哼几声出来仓促解释,迟驰连个屁也没听到。
迟驰将他衣服放下来,拍了拍他道:“少和裴昼玩。”
迟驰声音说不上有多缓,但是他的咬文嚼字总让霍邱山觉得身上毛毛的,霍邱山嘴硬道:“谁和他玩了?”
“我说认真的,山子,裴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离他远一点,就离他远一点。”迟驰心里其实有些门儿清,但看霍邱山这架势,像是十有八九是自愿的,不让放他这脾气,大概用嘴咬也能咬死裴昼。
可迟驰不知道的是,霍邱山一开始倒真是被逼的,直到现在,如果问他一句你愿意和裴昼上床吗?他要是有选择权,他也会说不,根本不可能答应。从一开始霍邱山就是直男,迟驰弯了是迟驰的事,打小时候霍邱山就喜欢和幼儿园的小女孩拉拉小手,上了初高中开始尝鲜谈女朋友,接着又接二连三追了几个女神哭得稀里哗啦,后面他遇到的那个小雯他是真喜欢,单纯又较真儿,别人老说这女孩儿是小白花,可霍邱山不觉得。
霍邱山就觉得小雯穿白色裙子就特别好看,穿着遮住小臂的长袖白色连衣裙,浅V型领口,长到小腿边的裙摆,风一吹,那裙摆就会疯狂地往她腿上卷。他是真心喜欢,喜欢到难得和爸妈闹了脾气,决定要给小雯和他之间的关系弄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回来,最起码要得到他爸妈的认可才对。
可是很多事儿都被裴昼一个人给毁了。裴昼哪来的那么多好心?肯在个大暴雨的天开着车飞到便利店门口,跟个彻头彻尾的好兄弟一样来慰问被踹出家门的他,裴昼一个好朋友都要被打死了都还笑脸盈盈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暴雨天开保时捷来接他回家。
那天裴昼驾驶着保时捷破开雨幕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他抛出邀约邀请愤怒的霍邱山去马场散心,可谓称得上冠冕堂皇这四个字。结果就是霍邱山被这个人摁在马场蹂躏,他都记不清自己那天骂得有多难听,回去之后他连着做了两个星期的噩梦,他两个星期都没见任何人。
霍邱山把裴昼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可这个人还是像鬼魂一样阴魂不散地纠缠上来。裴昼就像鬼片里那种纠缠人的、披着头发的女鬼,手也是冰冷的,冷不丁地摸到你的肩膀上然后开始缠着你,让你甩都甩不掉。
“我怎么不知道裴昼不是什么好东西。”霍邱山冷静片刻后,耳朵还是烧的红,他低着头嗫嚅着说出一句话,看向迟驰时眼睛里都带着心虚。
“但是我没得选呀。”霍邱山干巴巴地说,他嗫嚅又有些踌躇的样子,和迟驰记忆力那个大大咧咧、脾气火爆的霍邱山完完全全对不上号,甚至可以说是变化很大。
迟驰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和霍邱山聊过这方面的问题,霍邱山这人演技不错,整日和个没事儿人一样在迟驰面前晃悠再溜达,一副潇洒富贵公子哥儿的模样,可实际上似乎每天都过得称不上好。
迟驰表情有些许变化,他稍微有些严肃地看向霍邱山:“所以你想什么时候跟我说?”
霍邱山尴尬挠挠头,哎呀了一大声道:“下次再说吧,我先走了啊。”
说完,霍邱山拢着衣服两步小跑离开。
迟驰站在原地,看着霍邱山的背影不禁有些眉头紧锁,他先是给常和霍邱山厮混的几个公子哥打了电话,结果得到的答案是霍邱山最近老实的不得了,什么也没干,就连酒都很少再去喝,大家没人找得到原因,以为是霍邱山突然变了性格。
只有迟驰清楚,背后的原因是裴昼。
迟驰站在原地轻轻啧了一声,一直占线的电话挂断后立刻有新电话打了进来,徐琳代替江涛通知迟驰近期可以重新准备回西北去。也就意味着迟驰从现在开始需要重新制定健身计划,为了贴合角色,迟驰最起码还要瘦十斤左右。
对于迟驰来说算不上太难,但也称不上简单,他提前定了点餐,提着餐盒回家,到家的时候正好撞见裴昼从陆时川房间里出去。
迟驰平时见了裴昼会打声招呼,今天罕见的一句话没说,反而是裴昼觑了迟驰一眼,幽幽开口:“霍邱山已经去了吗?”
迟驰和他对视一眼,没有应声,随后裴昼扯动嘴角微微一笑,带着不明分说的意味离开了。
真是……神经病一个。
第66章 我想嫁给你
“你知道裴昼和霍邱山的事吗?”迟驰将餐盒打开,一一分好摆在陆时川床上的桌面,他垂着眼,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陆时川也没有打算瞒着,他实诚地点点头,说了句知道。
“怎么不告诉我?”迟驰问。
陆时川停顿了下:“霍邱山和你很亲近,如果他想说,他自己就会说,如果他不想说,我没有必要替他说。”陆时川说话声音有些淡淡的,手里握着的汤匙随意刮了两下粥,像是怕迟驰误会什么,张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迟驰自言自语般的一句也是给堵了回来。
迟驰自然坐在他身边,解释道:“刚刚和山子去了医院,看了蔡邦平。他和裴昼的事情其实我很早就有察觉,只是没往山子不情愿的这方面认真想过。毕竟以他那个脾气……我怕他被裴昼骗了。”
“山子从小到大就只会打鸟窝遛龙虾,追女孩儿也是笨方法,谈的多可脑袋不聪明。裴昼这人城府太深,我怕山子和他待在一起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陆时川心道确实,如果迟驰去欣赏一下裴昼的家,大概这种想法会越来越加深,知道真相之后,大概真的会揪着裴昼的衣领把裴昼砸进墙里。
到时候他是去扣人还是去拦人呢?
陆时川有些出神,却还是友情提醒,他避着不去看迟驰的眼神,声线中带着隐约的冷:“我建议你们离远些,裴昼是个他自己花了标记的东西不会让别人摸一根汗毛的人,你们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不例外。”
迟驰默然片刻,冷不丁带着点嘲意笑出声来,他只觉得有些离谱,一瞬间哑口无言,直接被气笑一样,带着微微笑意道:“他可以看看有没有人能研发出来时光机器,把他带到二十几年前,让他去陪着霍邱山一块长大。”
“但你们偶尔关系确实太亲密。”陆时川对于这件事也实在是耿耿于怀,读书的时候没少吃过霍邱山的醋,哪怕知道霍邱山有女朋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也会对他感到羡慕。陆时川这句话听起来是股明显的酸味儿,迟驰敏锐地扭头看了看他,眼底幽深,让人一时间察觉不出其中的情绪。
陆时川无端哽了下,抬手安静将粥往嘴边送,就听见迟驰轻飘飘地问道:“你会吃醋吗?”
“不会。”陆时川坦然给出答案。
迟驰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脸上却写满不信,他终于真情实感地笑了下:“其实你撒谎的时候会装冷静,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陆时川微微回避迟驰那张贴近的脸。
“嗯,其实我知道蛮多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比如说我知道《卡曼救金》我发烧那天,你偷偷拿着我的手自慰了对吧。还有试妆的胸针和衣服,是你给我买的,山体滑坡那天,一联系不上我就连夜坐着飞机过来……很多,等等,甚至我在猜,我们第一次的那天晚上,你也没有全醉是不是,戒指是你故意塞到我手里,故意让我后面来偷偷还回去,又偷偷做给我看。”
迟驰手指摊开,指尖抚摸上陆时川那张有些冰却在缓慢升温的脸颊,然后亲昵至极地凑过去用唇角擦在他脸颊之上,缱绻地亲了两下。
“那天撞见我和唐意婉的时候,难道不是在吃醋吗?”迟驰笑笑,他觉得陆时川逞强又嘴硬的样子很有趣,尤其是被戳破后的炸毛阶段。
果不其然,陆时川被一连挑破那么多,他脸上已经浮现出清晰的红晕,却还是保持着表情不变,他收了收情绪,面无表情地平静说道:“是啊,我也是那种要给自己东西打标记的人,恨不得在你出门的时候给你拴上条链子,时时刻刻让你知道你是我陆时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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