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深入魔族的领地,便不是悬浮车能够到的地方了。
小魅魔抬起小脸,精致的五官皱了皱,嗔怪道:“说好不用我走的呢?”
撒娇归撒娇,但迟殷还是展开了翅膀,做好了要飞过去的准备。
嗯,飞行不算走,薄宴倒也确实没骗他。
但薄宴说了不劳动迟殷,就没有食言的意思。
“不用你自己飞。”薄宴眼中带着笑意,“不过......要先结一下路费。”
小魅魔的尾巴在身后弯成了一个问号。
他的问题还没有说出口,男人已经趁他分神之际轻轻低下头吻了过来。
薄宴的嘴唇轻轻落在迟殷的唇上,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下。
这个吻不带什么欲念,两人的唇一触即分。
迟殷鸦羽一样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他抬眼对上薄宴询问的眼神,主动环住了薄宴的脖子,踮起脚贴了上去。
得到许可后,薄宴才真正地深吻了下去。
迟殷的心跳迅速飙升了起来。
也无怪于每次薄宴接吻之前都要试探几次,男人的吻每次都如疾风骤雨,光是亲吻就已经足够让迟殷有强烈地被占有的感觉。
但薄宴又是温柔的,缠绵的,炙热的。
炙热的爱意每次都让迟殷感觉要在薄宴的吻中融化了。
被占有的另一面就是被爱。
他很爱这样被薄宴爱着的感觉。
等两人分开的时候迟殷的唇瓣已经被蹂躏得肿了。
原来微粉的唇瓣已经成了嫣红,水润润的。
薄宴的拇指从迟殷的唇瓣上擦过,金色的眸子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迟殷还在喘息:“你的......眼睛又变成金色的了。”
“嗯。”薄宴笑了笑,“所以才说要先结清路费。”
迟殷的脑袋歪了歪,还没等他要开口提问,就见眼前男人的身形变了。
薄宴的身形迅速地拉长抽条,人类的皮肤上浮现出暗黑色的鳞片,很快就层层叠叠地覆盖了全身。
周围的空气因为如此异动都开始扭曲,来自天地间古老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迟殷绯色的瞳孔剧烈震颤,他眼中倒映出男人如今的模样。
薄宴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黑色的巨龙。
这是迟殷曾经见过但并不熟悉的龙君塔修斯。
黑龙金色的眸子冷冽,巨大的龙翼在身后缓缓展开,遮天蔽日。
光是和他对视就已经足够令人胆颤,小魅魔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是生理性的,来自上古瑞兽的血脉压制。
巨龙缓缓转动着身子转向迟殷,金色的眸子扫了过来。
就算知道眼前的人是薄宴,迟殷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黑龙只是缓缓俯下了身躯,庞大的龙头轻轻靠近地面,脖颈处的龙须轻轻拂过迟殷的面颊。
龙族只为荣耀和尊严俯首,但如今薄宴也愿意为了所爱之人低下头。
迟殷的头脑有些发晕。
曾经他无数次凝望着塔修斯的背影,只希望男人能够回头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时过境迁,命运馈赠给他的却不止如此。
小魅魔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放在了龙的额头上。
鳞片上细密的纹理从指尖上传来。
黑曜石般的鳞片在日光下光泽流转,映射在迟殷的眼中。
迟殷整个人贴了上去,轻叹了口气:“薄宴,你不用做到这样......”
然而薄宴只是向前蹭了蹭迟殷的脸:“为什么这么说。”
他打定主意要在今天打碎过去迟殷在龙窟时对他的印象。
那天之后,虽然迟殷明面上不说,但他明显感觉到小魅魔对于当年发生的一切很是在意。
如果过去在龙窟的一切对迟殷而言还是枷锁,那就换他自己走下神坛。
“不用把我继续当一种信仰,好吗?”薄宴轻声道,金色的眸子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彩,“我也只是一个还在学习如何爱人的普通人而已。”
小魅魔微微偏过头,小声嘟囔着:“谁家男朋友是龙呀?哪里普通了。”
见他不动,黑龙的身子继续向下低了低,显然是在邀请他上来。
薄宴亲昵地和他蹭了蹭:“先是你的男朋友,然后才是龙。”
迟殷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黑龙的鼻梁,然后才攀了上去:“好吧,男朋友。”
等他坐稳了,黑龙巨大的鼓翼展开,随着一阵强烈的气流席卷而起,猛烈的失重感袭来。
迟殷紧紧握住龙角,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他迎着疾风俯瞰着大地。
身下的景象在迅速掠过,魔族土地如一副巨大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山川河流、城镇楼房,皆化作一条条模糊的线条,飞速向后退去。
他们破开重重叠叠的云海,突然,天地仿佛被重新点亮。
迟殷因为强烈的太阳日光微微眯起了眼前,再次睁开眼睛时前方豁然开朗,壮丽的景色尽收眼底。
连绵的山脉犹如游龙蜿蜒起伏,山峰之间,错落有致的洞窟和谷底逐渐显现。
阳光洒在河流之上,水面反射着连绵不绝的银色光点。
迟殷的心跳一滞。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
曾经镌刻在记忆中的画面一一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少年时代成长于此。
他离开之时,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有机会再次踏上这片故土。
巨龙缓缓降落在龙窟的入口,待迟殷下来后,黑龙重新幻化成人影。
整个龙族领地一片死寂,往日的繁荣喧闹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荡荡的回廊和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风声在低语,两人踏上龙窟入口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
迟殷伸手抚摸上石壁上龙族的族徽,轻轻拂去了上面沾染的灰尘。
所有的一切和他离开时几乎并无二致,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
“他们......”迟殷偏头看向薄宴,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都不在了吗?”
“嗯,别的种族的人大部分都早早回到了自己的原族。”薄宴的眸光落在远处,“龙族本来就只有十几个人,几乎都在那次战争中战死了。”
豆大的泪滴从迟殷眼中砸了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迟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哽咽:“都怪我......如果当时我没有给出那个鳞片......”
薄宴有些慌乱地转过身低头用指腹去迟殷的眼泪:“怎么会怪你......天道如此,龙族湮灭是命中注定的事。”
男人见迟殷止不住地往外流泪,转身将小魅魔拥入怀中,手在迟殷背上一下一下拍着,温柔地哄着。
“而且,正是因为你给出了那片鳞片,我才能重生在薄宴的身体里再次和你相见。”
迟殷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
他想说不是因为这个,但他快要无法呼吸了,小魅魔把头埋进薄宴的胸膛,手用力攥住了薄宴背后的衣服。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薄宴现在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薄宴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稳稳地抱着迟殷,严丝合缝的。
他确实想到了迟殷可能会难过,可没想到小魅魔的反应会如此大。
薄宴已经隐隐后悔带迟殷回到龙窟,但他们已经站在了这里,不继续下去反倒只是徒增迟殷的伤感了。
“陪我去一趟龙窟祖地吧。”薄宴摸了摸迟殷的头发,“长辈们看到你来,会高兴的。”
迟殷作为外族人在龙窟生活了长达数十年,自然知道龙窟祖地之于龙族的重要性。
因此小魅魔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迟殷摇了摇头:“这样......不合规矩呀。”
“我毕竟不是龙族,不好前去打扰先祖安宁。”
“不用担心。”薄宴笑了笑,朝着迟殷伸出手,“毕竟是我龙族最后的族人了,自然是我说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迟殷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点点头,最终还是握住了薄宴的手。
平生第一次,迟殷第一次进入了龙族祖地所在的万年冰原。
脚下的冰面晶莹剔透,寒风凛冽,呼啸而来。
迟殷下意识地抬起手肘挡在面前。
然而那阵寒风在接近他们两人的时候,竟主动消散了。
风声呜咽低吟,仿佛在高速他,这片土地已经接纳了他们。
“不怕,小乖。”薄宴握着迟殷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你回来看他们,先祖们会高兴的。”
迟殷轻嗯了一声,放下手臂,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
他印象中龙窟祖地只对龙族族人及其伴偶开放。
刚刚那股寒风便是对外来者的无声警告,若非是被龙族先祖认可的人,转眼就会寒风袭卷逐出。
可他是怎么能进来的?
龙族先祖已经智能到这种地步了吗?
迟殷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的表情就蓦地凝重肃穆了起来。
他们已经走至了冰原中央的冰碑附近。
巨大的冰碑矗立在冰原之上,仿佛这片神圣之地的守护者,散发着冷冽而神圣的光芒。
冰碑上刻满了龙族祖先的姓名,见证着龙族的历史与衰荣。
而现在,这一个个名字也如一双双眼睛,正低头俯瞰他们,满目慈悲。
薄宴单膝跪下,以额触碑,低声道:“父亲,母亲,塔修斯回来了。”
迟殷看着薄宴格外虔诚的动作,心中又酸又涨。
他轻轻抽了一下鼻子,生怕自己再看着薄宴又要忍不住落泪,挪开了目光。
迟疑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碑文的名字上,逐行读下来。
龙族夫妻二人忠贞不渝,碑上的名字往往两人并列。
迟殷的目光扫过那些并列的名字,某种闪过一丝艳羡。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情深意重,不外如是。
迟殷的嘴角难得勾起一个笑容。
也不知道塔修斯的名字孤零零的一个和这群成双成对的名字待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迟殷从目光从塔修斯父母的名字上挪开,往下一扫——
他的眸子倏地顿住。
和塔修斯的名字并排,还有另一个名字。
迟殷的表情一片空白,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只有嘴唇激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名字落在他的眼里,灼烧得他的眸子都有些刺痛。
塔修斯,迟殷。
迟殷的膝盖有些颤栗,几乎有些站不稳。
他向前两步,抬起手伸向那两个名字。
小魅魔终究是顾及着这是龙族的祖地,手指停顿在了半空,并没有真正落下去。
迟殷的脑中因为震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是薄宴在今天之前已经自己回来过了一趟吗?
还是......
寒风卷起衣袂,迟殷身着的长袍扑簌簌地响着,冷意从指尖一路蹿了上来。
他有些不敢想另一种可能。
如果在薄宴还是塔修斯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这里......
迟殷的胸口剧痛,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
可是不管是薄宴给出的逆鳞,还是刚刚龙族祖地的寒风,所有的所有都在无声地向他昭示着唯一的正解。
刚刚迟殷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为什么龙族的祖地会认可他?
因为龙族的少君主早就视他为唯一的配偶。
这个可能性让迟殷颤栗。
明明应该是冷的,可他的心却因此而剧烈跳动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知道了塔修斯随手给他的鳞片是龙族身上唯一的软肋逆鳞,知道了塔修斯从未抛弃过他。
但他没能想到塔修斯的感情竟然还能更深。
迟殷的思绪回到了他刚被薄宴拍下的时候。
曾经他不懂男人眼中深沉复杂的情绪,也不想懂。
可是现在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当时刚刚失去了族人,重生在陌生身体里的薄宴,遥遥隔着拍卖场看向他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迟殷几乎是不忍心想下去。
小魅魔伸出的手离那两个名字一线之隔,微微颤抖着。
然而一个大掌很快覆上了他的手背,带着他向前,指尖与冰碑上的那两个名字相碰。
暖意从两人接触着的皮肤上传来。
迟殷像是被烫了一下一般仓皇抬头,正对上薄宴含笑的眸子。
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中闪烁的是永不熄灭的爱意。
薄宴和迟殷的手在冰碑前十指交握,薄宴对着冰碑轻声道:“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男人的目光很温柔,像是在面对面和长辈说话一样。
“当时就想正式介绍给你们认识,可惜时值大厦将倾,一直都没有机会。”
“权宜之下,只能先将他的名字刻于冰碑之上。”
薄宴的声音很平静,迟殷的睫毛扑簌簌地颤抖着。
眼眶中的泪还是落了下来,那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迟殷的脸颊滚落,落在地面,融进冰川。
寥寥冰原逶迤万里,冷彻冰面与穹顶相接。
伫立在无声静谧的世界尽头,迟殷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纯白的永恒中。
天地之间,只有薄宴的声音分外坚定:
“他叫迟殷,是我之后要共度一生的人。”
番外1: 骑在黑龙的背上(2)
重新回到龙窟的路上, 迟殷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小魅魔的睫毛低垂着,眸光落在脚底的苍茫冰原上。
寒风在耳边呼啸,但他思绪却如潮水般涌动, 无法平静。
刚刚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震撼感动难过, 种种感情复杂交织在一起,让小魅魔绯色的眼中凝结了一层雾气, 连鼻尖都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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