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生了我啊。这就是最大的恩惠了,我哪里还敢再要求什么。”唐蒄提着鸡站起来要回房,宋迤还是没动静,唐蒄踩在门槛上扭头提醒道,“你再不进来我也不陪你说话了,我这次进去是要去厨房煮饭的。”
宋迤这才跟着她进门,那边的谈话气氛热烈,连唐蒄和宋迤回来了都没发现。唐蒄走在前头进了厨房,回身对宋迤笑道:“怎么样,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吧?”
“见是肯定见过的,只没用过罢了。”宋迤环视屋内,说,“这个锅做得这么大,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吗?”
“平时烧水也用这个,冬天里烧一锅开水,再兑着冷水用来洗澡。”唐蒄把鸡搁在案板上,揭开锅盖说,“锅做得大,办酒的时候也可以用。不管来几个人都够。”
锅里果真是热气腾腾的开水,唐蒄用木瓢挖了一瓢来,将整只鸡烫过一遍,还有闲心给宋迤讲解:“用热水烫就是方便等下拔毛,剩下的水我还能拿来洗手。”
宋迤立在灶台边看着她忙活,整个人与灰败的厨房格格不入。这也难怪,她是跟着金先生来的人,打扮还是刚才那群人里最简朴的,却也这样整洁端庄。
刚才还看见金萱嘉在吃送灶用的元宝糖,那东西家里本来就没买多少,小时候唐蒄偷吃还要挨骂。金萱嘉却能当着唐旭的面吃,吐到炭盆里唐旭也不会说她。
“还真是主随客便,去别人家里晃总是能得到优待的,改明儿我上你们家拜年,你们来给我煮汤喝。”唐蒄笑了笑,用瓢里剩下的水洗手,“来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这只鸡够不够。可我们家也没几只鸡可杀了。”
“金先生家是金先生家,不能算成我们家。”宋迤面不改色地撇清干系,看着拿刀剁鸡的唐蒄说,“不用做得多用心,他们那几个不会吃你家的菜。”
唐蒄停了刀,问:“怎么呢?”
宋迤没回答,而是说:“你也别来金先生家拜年,到时候必定是门庭若市,你一个人去是要受冷落的。”
“哎呀,宋姨,我是这样想的。”唐蒄放下刀,碎步跑到宋迤面前比划着说自己的想法,“我把金先生带来的礼物重新包一包,比自己买的还好。也算很有心了。”
宋迤实在不忍,直言道:“缺你这点吗?”
唐蒄脸色骤变,满是血水的手反应迅速地抓住宋迤的手,拽着她走到灶台前:“你别闲着,帮我起灶火。”
宋迤被她拖着往前,说:“我不会用你家的灶。”
“我教你。你捡几根野草,或者烂棉花破布,裹一裹放进灶膛子里,丢根火柴进去,趁火没熄之前拿着这根棍子把火吹大一点。”唐蒄用脚将几块木头挪进灶膛里,将烧火棍递给宋迤,“把柴火点燃就好了。”
可能是刚才说话太直,宋迤居然还真按她说的蹲下在灶台前试着点燃柴火。唐蒄起初有点不相信,但也心安理得地让宋迤帮忙,自己独自拾掇起别的菜来。
宋迤时不时被升起的烟呛得咳几下,唐蒄总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这样的安逸没持续多久,立马就有个人因为跑得急摔倒唐蒄家门口,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传话。
【📢作者有话说】
宋姨也不是有钱人,宋姨是拿金先生工资的。
换成现代paro就是,法医系的宋迤学姐,她女朋友唐蒄每天都会开着拖拉机带她在城里兜风。
鸡胸肉老师让我想想我得罪了什么人,那就欢迎大家到我的微博观看单口相声:
《叫上她的107个弟兄来打我》
《希望老师看到我的文》
《希望老师看不到》
《很多不适合老师看的情节》
《学会了打奶嗝》
《我十年前就加入戒色吧了》
《好我挂了啊》
看完我的忏悔录还可以再看我穿越时空在12月19号诅咒12月22号生日的鸡胸肉老师。
25 ☪ 朝闻道
◎姨的女儿就是姐,没错啊◎
那人跑到唐蒄家里来,慌张地在屋子里环顾一圈,瞅见正在聊天的金先生和唐旭等人便跑过去传讯。
唐旭没听两句就突然站起来,金先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一行人草草收拾好家里的事,唐旭冲着厨房里吼一嗓子:“唐蒄,快带宋小姐出来,外头出事了。”
唐蒄刚把鸡剁完,和拿着烧火棍的宋迤对视一眼,走到门边隔着帘子问:“什么事不能等做完饭再说吗?”
“你……你……”唐旭气得打抖,金先生见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进退得当地替他解释说:“你哥哥在外头出事了,你和宋迤得去看看。”
宋迤心知金先生提到自己的时候就是有工作的时候,她放下烧火棍抬头往门帘外张望:“要我去看?”
唐蒄回头看宋迤一眼,差点把自己笑死。不知是这批柴火烟太旺还是宋迤不懂烧火,灶膛里火没烧起来,宋迤嘴边倒是凝了一圈黑乎乎的烟。唐蒄生怕看见她就想笑,捂着眼睛忍笑回道:“我们等下再去。”
唐旭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为什么?”
“哎呀,就是等下再去。”唐蒄憋着笑拦住一无所知想往外走的宋迤,艰难地回复道,“地方在哪?我们很快就会在后头跟上你们,你们急着去不用等我们。”
当着客人的面差使不了自家的孩子,让唐旭觉得愈加丢脸。他本想态度坚决地和唐蒄讲上几个回合,金先生却适时开口接了唐蒄的茬:“在你们村的猪圈里。”
听见回自己话的是金先生,唐蒄还有点惊讶。当然,听到金先生这样的人说猪圈,确实是一种少有的体验。唐蒄恳切地保证道:“好,我会把宋姨带过去的。”
听脚步声,外头那些人是真的都出去了。唐蒄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笑出来,宋迤看着笑倒在灶台上不停抽搐的唐蒄,只当她又是在发神经:“怎么不让我去?”
“你找个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笑得缺氧的唐蒄抬手虚指着宋迤嘴边,恍然间想起家里没有镜子,拉过宋迤的手走到水缸边说,“你往水缸里照一照。”
宋迤依言往水缸里看了看,水缸只到半满,被缸沿遮住的水面看不清晰。唐蒄也探头过来照,屋子里光线不够,都怪那烟平白把家里的墙壁都熏黑了。
唐蒄手上掬了点水往宋迤嘴上抹,试图帮她擦去那些灰迹:“亏大发,就该让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白瞎这么好的机会,你却看不见自己有多好笑。”
她用劲极大,宋迤差点就要以为她是学着那些打磨首饰的人的样子挫自己的嘴巴——这想法着实奇怪,自己的嘴巴可算不得什么稀世珠宝,宋迤最烦这些。
唐蒄没给她揩拭几下,宋迤就偏过头躲开她的手。她自己在水缸里沾了点水,自行将脸上清理干净了,抬起头来,背着透过窗纸的光问:“现在还有吗?”
屋里不知怎么就又亮起来了。唐蒄呆了几秒,心里默默记下这一幕,面上却挤出阴险的笑,说:“要是不想今天这事传出去,就不要拒绝我的要求。以后每个月给我五毛钱,听见没?”
“听见了。”宋迤举重若轻地应下,又对唐蒄道,“上次我在秦淮河救你,你记不记得你在水里叫我什么?”
唐蒄没想到她会提前上次的事,脸上的笑容顿时雪消了个干净,只剩下惶惑和不安:“我叫了你什么?”
宋迤露出个得胜般满意的笑来,转身挑开门帘出去了。唐蒄在原地愣了两秒,飞快甩干手上的水追着宋迤跑出去:“你别走啊,我那个时候叫你什么?”
追到屋外时宋迤就在不远处等她锁门,唐蒄这辈子关门的动作都没这么快过,她落锁后冲到宋迤身边,说:“你别想唬我,我嘴很严的,不该说的就不会说。”
宋迤仍是含着笑意望着她,看上去颇为无奈。唐蒄被她那个慈爱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在脑中临时想了几个主意后胁迫道:“你不知道我们村猪圈在哪边吧?你告诉我那时候我喊了你什么,我就带你去猪圈。”
“你真想知道?”宋迤故作惊讶,笑着伸手来摸唐蒄的头发,“我不想告诉你,知道得太多对你自己不好。”
唐蒄浑身发抖,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响,跟看见鬼似的。她一矮身避开宋迤摸她脑袋的手,义正辞严地说:“我就是想知道。朝闻道,夕死就死了。你快讲。”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宋迤假惺惺地,像是怕旁人听见般凑到唐蒄耳边小声说,“你叫我妈。”
她说完,功成身退地站直来,欣赏唐蒄听到实情后的表情。唐蒄抬不起头,就算盯着地面也能看见宋迤风衣的衣角。她抬手捂几下脸,刚碰过凉水的手竟不能让脸上的热度冷下来,腊月里的寒风好像也没了温度,就和宋迤经过她身边时带起的一阵风没区别了。
她觉得自己是根蜡烛,被宋迤一句话就点燃了。脸上热得像烧起来,脑子里装的那些也被宋迤偷换成烧得咕嘟咕嘟冒泡的蜡,连句合适的话都记不起来。
不该笑她不会烧火的,唐蒄暗自检讨自己识人不清。在地上找不到供她钻进去的地缝,她拖延了好半晌,抬起头小声问:“这个事情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宋迤没听清,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啊?”
唐蒄只得重复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宋迤点点头,揽过唐蒄的肩膀用唐蒄的话来说:“不想这事儿传出去的话,你就不要拒绝我的要求。”
唐蒄竭力忍耐当场给她一拳的冲动,宋迤像是不想为难她,只是问:“你们家的猪圈在哪边?”
唐蒄赶紧换上笑容:“在这边,您请跟我来。”
她晃晃肩膀抖掉宋迤搭在她肩头的手,快一步走到前头去了。刚才就不该惹她,要是不和她讲那些有的没的,就不会知道自己还做过这么难以言喻的事情。
——唐蒄对宋迤的话深信不疑,她确实怕水,那天的事情直到如今还会出现在噩梦里。金萱嘉当时说她喊了救命,唐蒄连自己喊了救命都不知道,就更别说她会在秦淮河又深又冷的水里把要来救她的人当成谁了。
她回头看一眼宋迤,这人走得如沐春风,因方才的插曲更为悠闲。她恰见唐蒄回头,便问:“我们要去的那处猪圈是你家的,怎么建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我们家的猪圈是和别人家的合盖成一间,家里自己住都还不够,哪能再住下那头猪呢?”唐蒄说着,又偷偷觑宋迤几眼,好心提醒道,“你不知道,猪圈隔壁就是我们村的厕所,很多人用,味道可不好闻。”
“我知道的。”这倒让唐蒄意外,宋迤说,“以前百姓家里没有厕所,常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解决。就算是贵族人家,家里建了园林的,园林里也能解手。”
“我们村里有两个猪圈和三个厕所,另一个猪圈在那边,厕所就在这边和这边,”唐蒄左左右右好一番指路,最后鬼鬼祟祟地跟宋迤讲地道话,“不建议去北边那个厕所,我小时候偷了那里的一块砖,是漏风的。”
宋迤没搞懂,问:“你偷砖做什么?”
“好玩呀。我怕被家里人发现会挨打,就把那块砖抛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唐蒄说,“我们村里这么多人,就用这三个厕所,前不久还在说我哥上厕所没回来呢。”
要说她刚才那是如数家珍,似乎有点奇怪了。她对这里表现得太熟悉,宋迤问:“你是哪时搬到城里去的?”
“上大学的时候。”唐蒄在她面前转个圈,“我还是喜欢城里,等我干出一番事业来,就在城里买房子住。”
“你学的音乐,以后是要去当音乐老师?”宋迤说,“我没接受过新式教育,不懂毕业以后要怎么办。”
“我要当歌星。”唐蒄一拍手,憧憬地说,“我唱歌真的很好听的,我七岁的时候就学会头腔共鸣了。”
宋迤略显不满地问:“那你怎么只给我唱小白菜?”
“要不是马上就要被砍了,嵇康才不会当众演奏《广陵散》。”唐蒄背过手说,“伯牙之所以是伯牙,是因为有懂他的钟子期。等你混成钟子期,我才肯当伯牙。”
宋迤知晓那个尴尬的秘密,这时候本不该挑她的不好。但唐蒄还是执拗地加快脚步,说:“钟子期是樵夫,拿一个打柴的樵夫跟宋小姐比,实在是大不敬。”
她越走越快,宋迤几乎要跟不上她。看见猪圈边围着好些人,唐蒄便像意识到情况不对般跑过去。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唐宇毫不遮掩的哀哭声,唐蒄跑近了,唐旭立即抬手给了她一耳光:“来得这么晚!”
唐蒄刚来就被打,在二叔的哀号里顾不上追究她爹为何如此凶悍,捂着半边脸问:“发生什么事?”
唐旭指着跪地哭嚎的唐宇说:“你哥哥死了!”
“我哥……”唐蒄下意识重复他的话,说到一半立即打住,错愕道,“怎么会?他不就上个厕所吗?”
“蒄妹妹,你别太难过。”金先生拉过她的手,“你哥的尸首跌在池子里,我已经花钱找人替你们打捞了。”
唐蒄不想当众落泪,开口说话的瞬间眼泪还是一起掉了下来,她涩声说:“让您破费……”
“哎哟,别哭。”金先生本想拿过苏缃的帕子给她擦眼泪,唐蒄却迅速地在眼泪滴下的瞬间就抬手抹去了,“快过年了还出这种事,实在是难搞。”
唐蒄吸吸鼻子,问:“二婶呢?”
金先生答:“第一个发现的,昏过去了。”
金萱嘉把手帕递给她,金先生回头对跟上的宋迤说:“尸体捞上来以后你去看看是怎么个事。”
宋迤瞥一眼跪地大哭的唐宇和陪眼泪的唐旭,语气平淡地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能剖开吗?”
唐宇一眯眼睛,仰头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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