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唐蒄寻思一阵,“嗯……水井吗?”
宋迤有条有理地说:“他骑车的方向是往北边去的,金小姐打电话将你送医的时候,我顺便通知警察所的人查看水井,北边真有一座庙附近的水井没有绳索。”
她的意思唐蒄是听懂了,但唐蒄觉得她这思路有问题,质疑道:“都这样了,他为什么还回那里去啊?”
宋迤势在必得般说:“那是座光绪年间的庙,差不多塌了。没有香客,也没有管理人,岂不是很适宜藏身?”
“算了,让他躲吧,总会抓到的。”唐蒄不想管曲正的事,脑中灵光一闪,激动得差点站起来,“那棍子上的指纹可以拿去跟凶器上的比一比,你们这个做了吗?”
宋迤摇头道:“凶器上没有指纹。”
唐蒄失落地坐回去:“哦。”
金萱嘉饭也吃饱了,独自看着那几张不知是谁寄来的卡片。这种没有任何装饰的纯色卡片很多店里都有买,想靠追溯卡片源头查出寄件人,大概率只是徒劳。
护士敲门进来,说:“金小姐,有您的电话。”
金萱嘉心知是查到寄件人是谁了,赶紧把手里东西一丢跑出去接电话。上次也是金小姐靠打电话得到情报,有时还真想知道她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反正是伤患,唐蒄心安理得地躺下来,好好整理今天遭遇的事情。先是没睡够就被迫起床,然后是被当成嫌疑犯,最后还被人一棍子打倒,怪不得昨晚右眼皮跳。
可能是叶小姐暂住的屋子太过阴森,昏迷的时候好像也回到了那间屋子里。叶小姐不在,曲正也不在,唐蒄只看见沙发上放着个布娃娃,穿着漂亮的裙子。
唐蒄翻个身,对宋迤说:“依我看那句话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光挑衅有什么用,这句话分明是羞辱。”
宋迤没表示,唐蒄就自顾自地说下去:“叶小姐家里做官,就算金小姐觉得她家的官是芝麻大小,那也超过了一大票人。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叶小姐肯定也是像金小姐那样骄傲的,她怎么可能是别人的玩具呢?”
宋迤道:“这不正是在挑衅吗?”
“不,对方说的是‘你是我最喜欢的玩具’,说明这个人还有别的玩具,叶小姐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唐蒄说,“把人当成玩具不是常有的事吗?就比如我早上跟你们说的新闻,工人在工厂管理人眼里就是物品。”
宋迤顺着她的话说:“物品尚且有些用途,玩具仅能供人赏玩。这样的命运换作是谁都断然不肯接受的。”
“所以叶小姐当然不会愿意接受这个玩具的称号,她把卡片拿给曲正看,可能是想让曲正保护自己。”唐蒄想到这里便卡住,“到底是不是曲正杀了叶小姐呢?”
“抓到他就能问出来了。”宋迤低头说,“这次的凶手太狡诈,别说指纹,连进过凶案现场的痕迹都没有。”
唐蒄抱住枕头,怀疑地说:“杀了人还用凶器吃了苹果,这不像曲正能做的出来的事。曲正唯唯诺诺的,就算是冲动杀人,难道杀完人还想吃个苹果冷静一下?”
宋迤仍在思考,将视线挪到她身上:“什么意思?”
“我觉得写卡片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唐蒄坐起来,拉住宋迤的手说,“毫不顾惜别人的生命,把别人当成玩具取乐,行凶后不逃跑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吃苹果,这样既是打了叶小姐的脸,还打了警察的脸。”
宋迤反握住她的手:“吃苹果是向我们挑衅?”
“也可能是饿了,或者看不起叶小姐。”唐蒄权衡一二,说,“无论是哪种都不符合曲正的性格,不过听说他总跟叶小姐吵架……还是要抓到他再想这些。”
说话间,出去接电话的金萱嘉猛地推开房门,宋迤赶紧收手回去。金萱嘉没察觉到她的异状,用力踢一脚床边的椅子,大声说:“寄卡片的那个人是被推出来挡枪的,他收了别人的钱,就给咱们唱一出李代桃僵!”
她气得踹翻那只椅子,好不容易平息怒火,抓住宋迤说:“不过在城北发现了曲正的行踪,我们现在去。”
“太好了,”宋迤转头对唐蒄道,“大夫说你必须留院观察几天,查出真凶的事就交给我和金小姐吧。”
唐蒄指着脑袋说:“你们注意点,别搞得和我一样。”
自己现下这副样子,就算跟过去也是拖后腿。她能猜到是金萱嘉特意关照过才能住进单人病房,抬手摸到头上的伤口,还好出血不多,只是被敷料贴得有点痛。
她们走后病房仿佛被寂静填满,还有余温的面碗还放在床头柜上。唐蒄用筷子搅几下,确实是自己舍不得吃就不吃的青菜。大半天没吃饭是有点饿,唐蒄确定宋迤已经走远,心满意足地抱着宋迤的碗吃起来,吃到一半才察觉到不对,扯着嗓子大喊道:“护士!护士!”
护士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敬业地过来开门。唐蒄从床头柜里翻出纸笔,匆匆写下自己那栋楼里家里装了电话机的包租婆的号码,催促道:“快,叫说是找林雪梅,告诉她唐蒄住院了,赶紧带只烤鸡来看探病!”
37 ☪ 识踪迹
◎宋姨精神开始出现问题◎
车停在楼下,开车的不是侯亭照,是另一个人。宋迤与这人不算相熟,金萱嘉通知那人去城北菜市场时,她只对金萱嘉说:“我们再去一次叶小姐家。”
金萱嘉瞪大眼睛,转过头问:“曲正不抓了?”
“我们去了帮不上忙,迟早是要押回来受审的,想什么时候见都可以。”上车关门时裙摆被车门夹住了,宋迤将裙摆扯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好,“曲正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叶小姐家里,我想弄明白他回去干什么。”
说得也是。金萱嘉改口道:“去黄泥巷13号。”司机应一声,她偏过头看宋迤,问,“你现在还怀疑唐蒄吗?”
“为什么不怀疑呢?”宋迤侧目看她一眼,说,“我认为曲正不是凶手。他手里那根棍子不是随手拿的,他知道回家会遇到危险,所以才做了那根棍子防身。”
金萱嘉不解道:“知道危险还要回来?”
“说明屋子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但我们就在客厅,他没法儿出来,只能在卧室里躲着。”宋迤看着窗外被车子甩在身后的行人,缓慢地说,“凶手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回来是平添把柄,说难听点叫自投罗网。”
她收回目光,跟金萱嘉对视:“更重要的是,叶小姐所居房间楼层不低,他是如何将绳索丢进卧室的?”
“可能是他比我们提早到,从大门进,听见我们进门就立马躲进卧室。”金萱嘉认真思考着,说,“如果是站在楼下把绳子丢进来,那得多大力气?”
“我记得黄泥巷道路狭窄,邻街两座房子之间相隔很近。”宋迤记得曲正逃走时她追过去看见的光景,“在对面的房间将捆了石子的绳索丢过来,不是难事。”
金萱嘉似懂非懂地点头:“这跟唐蒄有什么关系?”
“她以前有这么聪明吗?今天她非但给我们提供曲正的情报,还拿出了极有说服力的不在场证明,”宋迤说得极为坚决,仿佛已经窥破唐蒄的伪装,“你走后她还给我分析凶手的心理,说凶手是在戏弄警察。”
“她说她寒假里学习了一下,”金萱嘉感觉这样没说服力,又想着拿人情来说服她,“你这就有点对不起蒄姐了,她都能当我妹的老师,说得好像她很蠢一样。”
“她没有现在这么聪明吧?”宋迤快速说,“她说她寒假里学习,是从什么东西上学来的,她说得出来吗?”
金萱嘉觉得棘手,她拖长了声音,拍拍宋迤说:“哎呀,抓到曲正问了再说。你是不是相信我说的蒄姐和青青有关系,得不到就要杀人?那是我随口讲着玩的。”
“黄小姐和王小姐听到本案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让你和她保持距离,想必是知道些内情。”宋迤盯着窗外,跟金萱嘉也跟自己说,“唐蒄说的话不能信。”
“她们以前是朋友,我记得很清楚。”金萱嘉撑着下巴思考解决办法,承诺道,“过段时间我叫些人去新校区打探打探,总会有人知道她们几个平时的关系。”
是个经典的金先生爱用的招术。至此,宋迤更坚定自己的想法,金萱嘉能从金先生身上学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唐蒄就能从唐旭身上学到笑里藏刀虚情假意。
唐宇被抓的时候唐旭是如何暗自得意的,宋迤看得比谁都清晰。要说唐蒄那种随时都能跪下来当狗腿的人活在那种家庭里不会有样学样,说出去鬼都不信。
她还记得唐运龙手里来路不明的钱财,连苏缃都查不出来,给钱的人必定比苏缃还有手段。金先生查到这里便找人顶罪,宋迤却牢牢记得,那笔钱绝不简单。
唐运龙作为帮凶得到这笔类似封口费的财富,又恰好是进城找唐蒄之后,实在是可疑。宋迤回想着今天见到唐蒄时她的举动,竭力寻找唐蒄身上的破绽,金萱嘉等了半天没听见宋迤说话,便主动问:“你怎么了?”
宋迤望着窗外,觉得她煞风景。要是她不出声自己就该找到唐蒄的错处了。她飞快地说:“我没怎么。”
“你是不是怕我爸爸拉拢唐蒄,她把你挤下去?”金萱嘉安慰道,“我跟她接触过,她人品没这么差的。”
宋迤即刻转过头来,用的是她不该用的语气:“你觉得我是不想让她抢了我的风头,就想办法针对她?”
“不是,”金萱嘉解释完才发火,“你朝我生气?”
宋迤别过头去,说:“我不敢朝你生气。”
金萱嘉知道她说这话是不拿自己当朋友,不觉冷笑道:“哼,你如今倒是敢在我面前拿起款来了。我看你就是担心她抢了你的位子,存心不想叫她好过。”
那边半天没回话。金萱嘉故意往窗外看,车里安静得诡异,最后还是金萱嘉问:“你怎么不反驳我?”
宋迤立即回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金萱嘉这下明白过来,这人分明是被自己说中,心里不快活就拿别人撒气。自己本来就没做错,何苦要看她甩脸子?想到这里,金萱嘉索性也不跟她说话了。
宋迤却完全不是这样想,她恨不得哪路能人异士跳出来夺去金先生的目光,金先生就把东西吐出来放她离开。届时和苏太太金小姐的关系,她再也不用经营。
但那个人决不能是唐蒄。要是唐蒄杀人犯的罪名坐实,姓金的势必要拿下这趁手的刀,看见不顺服的就撺掇着旁人去杀。政局乱得像锅粥,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真是匪夷所思,自己居然会因为唐蒄和金萱嘉吵架。金萱嘉是金家的人,自然事事都跟她父亲站在同样立场上,宋迤劝说自己不要多管,随她怎么揣测便罢了。
车在黄泥巷口停下,金萱嘉争先恐后地下了车,为又要爬楼梯而难过。宋迤似乎打定主意要对她敬而远之,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金萱嘉气得不行,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楼上走,她看着眼前黑沉沉的楼道,在心里设想叶青青是如何在这破地方生活的,越想就越是生气。
叶青青父亲的官职在政府里不算高,对待旁人也比黄语和王小爱更随和。她这辈子做的最过激的决定就是离家出走跟曲正住,没想到正因这个决定丢了性命。
她怕宋迤说的话成真,她把叶青青当朋友,也把唐蒄当朋友。要她接受是唐蒄杀了人,这怎么可能?她记得从前自己还在念书的时候,叶青青还用自己的手绢给唐蒄擦手,两个人全无嫌隙,唐蒄为什么会杀她?
有了胡思乱想转移注意,金萱嘉这回爬楼倒比平常麻利很多。她面无表情地掏出高警长给她的钥匙,随手抛给宋迤,道:“是你说要来的,你先进去吧。”
厨房里的血迹好像打翻的颜料,一下子泼到她心里来,叫她不敢往前一步。宋迤面无表情地打开门,径直走到书桌边翻找起来,金萱嘉问:“你在找什么?”
“今天上午只有唐蒄翻过这里,她念完上面的内容就马上提出去卧室,”宋迤没管金萱嘉,自顾自地找东西,“就当她是无辜的,这里也还有没被发现的东西。”
金萱嘉还在介怀之前的事,没有过来帮忙。宋迤在那堆东西里翻出一张叶青青写过的,正是和唐蒄收到的那封信同样的信纸,她盯着上头几行随手抄下来的电话号码,忽然抬头喊道:“把那些卡片拿过来看看!”
金萱嘉犹豫着摸出装在身上的东西,随便丢到宋迤手里。宋迤又从抽屉里翻出另几张信笺,金萱嘉低头扫了一眼,惊讶道:“是青青的字迹!是她写了这句话?”
“更有可能是作案人模仿叶小姐的字迹写下的。”唐蒄的话在耳边回荡,宋迤将那几张信笺叠好,“确实如同唐蒄所说,这个人是玩笑性质地吓唬叶小姐。”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金萱嘉登时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现在应该抓到曲正了,我们回去问个清楚。”
“等等,还不急。”宋迤说,“我们还没搜过卧室里。上午刚要进去,就因为曲正的出现仓促结束了。”
想起唐蒄进门就被敲个半死的惨状,金萱嘉决定还是让宋迤打头阵,毕竟宋迤够谨慎。宋迤无所谓,将手伸进口袋里,时刻做好掏枪的准备,抬手推开了门。
卧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蹲在窗台上戴着兜帽遮住脸,听见开门声循声看过来,正好撞见进门的宋迤和金萱嘉。金萱嘉吓得不敢动作,宋迤厉声问:“你是谁?”
那人不回答,只是扬手跟两人打招呼般摇了摇手。宋迤掏出枪,那人也照镜子般从腰侧摸出把匕首,似乎完全没有被威胁到。宋迤担心金萱嘉出事要被问责,于是抢先冲那人腹部开了一枪,血在浅灰色的布料上洇开。
那块黑布像焊在那人脸上似的纹丝不动,只能看清那人身形。宋迤喝道:“赶紧答话,你来这里干什么?”
依旧是没有回答,只见那人捂着伤口坐在窗台上,一翻身整个人摔落下去。和曲正一样借绳索逃生,宋迤懒得管那么多,冲上去趴在窗边对准那人又是几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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