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在最后的唐蒄跟上来,挤到门边也同她一起傻了眼:“这不是你送给你娘的礼物吗?”
金芍雪猜测道:“她不喜欢就退回来了?”
金萱嘉送开抓着宋迤的手,说:“你们都回去。”
“你别动气,小彩云很快就走。”金芍雪想着哄她几句,上前道,“还有三炮,他和大傻也不会多留。”
金萱嘉脸色未变,说:“行了,你找别人玩去。”
金芍雪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变脸,跺脚不肯从命。金萱嘉伸手推她几下,她不可置信地说:“你推我?”
金萱嘉看着没什么情绪,照常跟金芍雪拌嘴道:“推你就推你,我和宋姨出去那么久,难道我不会累?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让我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她钻进房间里,金芍雪被隔在门外,又委屈又愤懑地耸了耸肩:“厉害了,李太甩脸我们被打。”
唐蒄拉住宋迤说:“我和宋姨先走了。”
金芍雪道:“那我跟你们到宋迤房间里看书。”
唐蒄别过脸不看她:“你不许来。”
金芍雪张大嘴:“你们都冷落我?”
宋迤叹了口气。不见唐蒄改口,金芍雪觉得她是报复自己不让她出去玩,甩手说:“好,我找别人玩去。”
金芍雪一走,唐蒄脸色就好看很多。正好宋迤跟远道来找她的小彩云无话可谈,金萱嘉又不想理人了,外面的世界诸多纷扰,还不如跟着宋迤回房间去。
那个小彩云就是冲着宋迤来的。唐蒄心里知道这一点,越发觉得宋迤可能要走。她满怀心思地扶着宋迤在床沿坐下,宋迤比她更疑惑,问:“小彩云怎么会来?”
“三炮让她跟金先生说两句,”唐蒄尽量说得轻松,聊八卦般笑着说,“大概是苏太太想跟他重修旧好?两个人都过了半辈子,不能真的一拍两散吧?”
宋迤没兴趣,说:“还是一拍两散好,省得麻烦。”
“你这话真不中听。”唐蒄趴在她腿上仰视她,故意讲起别的事来,“反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后来想去医院找你们,都是芍雪拦着不给我去。”
“她性子越来越怪。”宋迤照例说金芍雪不好,又道,“我看了侯亭照的尸体,确实是别人的枪。那天在跑马场里只有金先生一家,剩下的是养马看场子的。”
唐蒄眨眨眼:“那些人会有枪吗?”
宋迤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小彩云都来了,她没见着侯亭照就会告给苏太,苏太就会转达给督军。”
唐蒄紧张地问:“会怎样?”
“若是她肯瞒就不会有事。”宋迤低下头,只一伸手就能摸到唐蒄的脸颊,她说,“侯亭照死得不好看,身上伤痕不少。那天我晕过去,他有没有伤害你?”
“跟你说了没有。”唐蒄懒得旧事重提,没好气地说,“他看见二愣就跑了,哪还有时间顾得上我。”
她是否信自己唐蒄也拿不准,宋迤总是这样的。唐蒄心里打好主意,站起来说:“你不放心就来看看吧。”
宋迤还在想侯亭照的事,转头问:“什么?”
唐蒄笑着凑近她,指尖压在喉间那颗扣子上转两圈,作势要解开。宋迤扭过头去,说:“我才不看。”
“那你就别问。”唐蒄起身转到这边来,又凑近宋迤说,“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就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宋迤抬手捏住她的脸:“我怕你咬舌自尽啊。”
唐蒄脸色垮下来,坐回去道:“得,当我没说。”她不甘示弱,又转头道,“合着你以前看过,现在不稀罕。”
宋迤向她伸手道:“你过来。”
唐蒄挪过去,顺势跟宋迤抱一下。她把下巴搁在宋迤肩头,说:“我有点担心金小姐。那些礼物她准备了好久,李太太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她得多难过啊。”
“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我们最好不要打搅她。”这种情况宋迤见过,解决办法中规中矩的,“那里边还有几个有点眼熟,是去年她送去的,也被退还回来了。”
“李太太怎么这样,弄得好像不承认金小姐是她女儿似的。”唐蒄趴在她肩头微微侧过脸,说,“她不愿意住下,金先生怎么不让她走?留在家里又见不到。”
看见宋迤思考的表情。宋迤说:“她走了金小姐怎么办?家里多个人又不是养不起,金先生不会放她走。”
“她走了金小姐顶多见不到她,”唐蒄丧气道,“和现在也没两样。你不觉得她把礼物都退回来很伤人吗?”
“是很伤人。”宋迤和李太没见过几面,同样不懂她的心思,“以往她是会收下的,怎么这次不一样?”
“我跟你说句悄悄话。”宋迤靠过去,唐蒄在她耳边悄声说,“芍雪怀疑是小彩云杀了金二愣。你怎么看?”
“他在家里树敌无数,宁太她们都容不下他。”屋里没别人,宋迤实话实说道,“另两位也不想日后接手家产时多个累赘,想他死的人着实太多。”
“三炮之前还和侯亭照说话,”唐蒄继续说,“是不是他和小彩云勾结?小彩云那样的姑娘会杀人吗?”
“怎么不会,”宋迤答得不假思索,顿了顿才道,“金先生只想息事宁人,不管小彩云想要什么,他都得尽力地给。否则,就只有找出凶手押去受审这一条路了。”
“我不喜欢那个小彩云,她今天可盼着你回来了,结果你回来之后她又没几句话。”唐蒄抬眼观察宋迤,问,“她说的什么啊,什么叫接你出来?”
宋迤似有踌躇:“眼下不好告诉你。”
“为什么?我就想知道。”唐蒄圈住她的脖子,逼问道“你昨天还说你不会死,为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
“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告诉你。”宋迤说到一半怕她不高兴,就近选个合适的日期,“就等我搬出去和你住,到那时说多少都没关系。”
“真的?我看你这是缓兵之计,不肯说实话。”唐蒄用力抱紧她,“不想说就不说,别叫我发现你是在骗我。”
宋迤保证道:“以后我再跟你说,不会食言。”
唐蒄哼一声,环着宋迤脖子的力道还是不减。
104 ☪ 垂云
◎宋姨在家隔离◎
接下来的几天都平淡无奇。侯亭照的尸体没有可检查的,宋迤要了几次金峮熙的尸检报告,高警长满口答应,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派人骑车把文件送过来。
换成以前,最关心金二的金萱嘉肯定急得三番四次去催。但李太把礼物退回来对她打击不小,虽然没像上次那样整天不出门,但明显比往常疲惫许多。
她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无力再应付金芍雪,于是管辖金芍雪的重担就落在音乐老师唐蒄身上。小彩云还是牢固地盘踞在家里,而且无处不在,偶尔出门拿东西时会看见她青灰色的筒裙如野猫的残影般一晃而过。
大家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宋迤本能地觉得近期那两位横死的死者大概率不会得到昭雪。宋迤养伤不便出门,金先生经常找唐蒄,再由唐蒄转述给宋迤。
她不想出去跟小彩云假客套。房子里的一切似乎停滞不前,只有钟表上的时间兀自流逝着,纸上临时抄出的两行旧诗也在着重强调无聊的时间过得太快。
宋迤又心不在焉地提笔抄下几百字,唐蒄才一脸愁容地回来。她整个人压在门板上,是用身体把门推开的。宋迤闻声抬起头来,问:“叫你去干什么了?”
“最新消息,他们在跑马场当天的工作人员里查出一位与侯亭照有过语言摩擦的扫地工,”唐蒄用卖报童的兴奋语气说着,晃到宋迤身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那个人看见三炮就跑,被小彩云一巴掌扇昏过去。”
宋迤当即觉得不对:“扫地工哪来的枪?”
“高警长正在问话,高警长正在问……”唐蒄翻弄几下桌上的稿纸,扭头对宋迤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现在天色还早,我骑车去给你买回来。”
宋迤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叫别人去就好了。”
“别人买的和我买的不一样。”唐蒄挪近几寸,一歪脑袋靠在她肩头说,“还有个重磅新消息,金先生已经决定把侯亭照的死讯报上去了,还要我当证人。”
宋迤质疑道:“你当证人?”
“叫我作证侯亭照打你。”说到这里唐蒄就心虚,用脑袋抵着宋迤的肩膀摇头,“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
宋迤竖起一根手指,把唐蒄乱晃的脑袋推开。她知道金先生这么做的目的,至少督军对她的安危很是重视,说侯亭照想害她,是想稀释督军对侯亭照的信赖。
如果督军因此疑心侯亭照,那侯亭照的死就能随便丢开了。宋迤默默在脑中想过几轮,愈发觉得没意思起来,随口说:“我没有想吃的东西,这天气败胃口。”
命案接连发生,天空也像要衬托出案情的扑朔迷离般阴云密布。唐蒄也恹恹的,她现在一天被金先生叫去两三次,还要应付金芍雪晚上找她玩,累得随时犯困。
宋迤也觉得金先生叫她太奇怪,只当是他在监测自己的动向。对着书桌属实无聊,唐蒄把宋迤的手抓过去,手心向上圈住中指抓着,翻来覆去地看。她划过的地方如有延伸,感觉比平时握手牵手还要清晰。
圈住她的两根手指像一个圆,有时会松开来摩擦指腹,快速抹过去时留下一道泛白的痕迹。时钟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大,好像是刻意提醒宋迤眼下的情形特殊。
宋迤觉得这个举动是唐蒄暗示自己,她总主动提出要接触,宋迤惯用的手段是找别的话搪塞过去。她不太信任唐蒄,在离开这座房子之前她必须警惕。
唐蒄捏着她的手,有时会过来靠在肩膀上。宋迤的想法稍有松动,现在这样被她抓着手抚摸也很奇怪。她用余光观测唐蒄的表情,唐蒄却是很有心事的样子,她最后一次圈紧宋迤的手又松开,然后叹气般说:“好烦。”
好在宋迤还能保持平静:“烦什么?”
唐蒄晃几下腿,说:“我不想天天去金先生那里,为什么要拿我当传声筒啊?等芍雪放学就喊她去传话。”
宋迤问:“小彩云要在家里留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她老想着见你,今早上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唐蒄撂开她的手,趴在桌上望向宋迤,“我跟她说你很忙,吃药吃得白天也有一下午的觉要睡。”
在家里看见小彩云的那天宋迤就跟唐蒄提起不想见她,让唐蒄想办法减少她来的可能。唐蒄找了个不错的理由,听到这里,宋迤脸上露出几丝笑意。唐蒄察觉到她的欣喜,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不想和她说话?”
“我只跟她见过几面,根本不算什么熟人。”宋迤抬头看着窗外的阴天,不太高兴地说,“她的工作是代替督军看守我,那时候我就挺不想看见她。”
“她很关心你。”唐蒄拍拍宋迤的肩膀,故意装作艳羡般说,“人家还说要上报给督军,从北京给你找一位名医来治伤。真是好福气,我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宋迤更是烦闷,说:“等那些个所谓的名医到来的时候我的伤早就好了,他们何必大费周章。”
唐蒄捧着脸继续畅想道:“万一督军心疼你,明早开门就看见那个医生坐着飞机来呢?”
宋迤还是泼冷水:“没这个必要。”
唐蒄笑两声,说:“是不是该换药了?我帮你看看。”
她说着,起身去拉了几下窗帘。这几天留在家里恢复得很顺利,药和食物是管够的,只是不方便出去。宋迤伸出还算方便的那只手解开扣子,唐蒄帮她把里面的衣服往旁边松,像是从衣服侧面揭开,翻到新的一页。
严格来说现在是冬天,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难免觉得冷。宋迤随口闲聊道:“这几天还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不对劲,”背对着也不知道唐蒄靠得有多近,只感觉到她呼吸里的温度跟随回话一起飘到皮肤上,“伤口恢复得不错,按时吃药敷药很快就会好。”
宋迤笑着说:“我说家里。三少他们没发现什么?”
“就只查出跑马场的那个员工。”唐蒄伸手触碰一下敷着药的伤口边缘,说,“二愣的事情大家好像都不想管,我问过金先生,他说先解决了督军的事。”
她说着,又道:“你现在身上都是药味。”
宋迤说:“用了药再熏香味道就更怪了。”
唐蒄从背后抱住她,脸贴在宋迤后背上完好的那边,血洞般的伤口近在眼前,唐蒄说:“你要赶快好。”
宋迤任她抱着,难得唐蒄愿意安静下来。墙上的钟突然响了几声,宋迤没认真分辨,唐蒄却紧张地坐直身子说:“感觉芍雪马上要回来了,不能叫她看见。”
宋迤回过头玩笑道:“你去锁上门,还怕有人打搅?”
唐蒄帮她把衣服盖回去,让她自己扣扣子。她转到宋迤面前说:“正好现在没事干,你帮我穿耳洞吧。”
宋迤捏她耳朵:“哪来的工具?说不准待会儿高警长就把二少的验尸报告送过来了,到时我可有得忙。”
唐蒄似乎很喜欢把头搁到宋迤膝上,她抱住宋迤捏她的手笑:“没有工具就直接戳嘛,好叫我也疼一疼。前几天跑马场上我害了你,今天给你报复回来。”
宋迤故作惊讶,点头道:“那我不客气了。”
她说着,神色认真地伸长了手从抽屉里取出枪来。唐蒄脸色骤变,差点就要往后跳开:“你拿枪干什么?”
宋迤笑着说:“是你叫我报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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